第239章 憋屈你也得忍著
出了這種事,燕王是不想見嬴黎的,可架不住嬴黎硬闖。
御書房裡,正與燕王商議對策的夏隸姜鶴等人瞧著闖入的嬴黎,個個一言不發,王皇后也站在旁邊,神色焦急,燕王一臉晦氣懊惱,瞪著她,怒氣幾乎按捺不住。
「嬴黎,你怎麼敢闖宮?」姜鶴激動的渾身顫抖,彷彿嬴黎此刻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叛賊。
嬴黎沒搭理他,只是瞧見夏隸,有幾分好奇他去驛館都與瓦剌使臣說了什麼。
「皇上,出了這麼大的事,臣特意趕來為皇上分憂。」她不見禮,徑直坐下,往椅背上一靠,彷彿自己才是這宮裡的主子。
夏隸沉聲提醒:「侯爺,這是御書房。」
嬴黎也沒理會他,目光凜然的瞧著燕王:「瓦剌雖然是外邦游族,但大周已經答應聯姻,現今出了這樣的事,說出花來也是大周的錯,為了邊境百姓著想,安撫瓦剌最為重要,瓦剌再小,那也是人家金枝玉葉的公主呢,如今沒了,區區世家貴女怎麼能行?依臣之見,不如請皇後娘娘犧牲一下吧。」
「什麼?」王皇后臉色猛然一變,蒼白如紙:「本宮是皇后!」
她大聲強調著自己的身份,怒斥嬴黎無禮。
「皇后又如何?」嬴黎傲慢的不屑一顧:「一國之母,當有為民犧牲的自覺,否則要你何用?」
王皇后氣的幾乎暈倒,燕王也重重拍案,站著來指著嬴黎大罵:「嬴黎,記住你的身份。」
「皇上做出這樣的醜事還不讓人說了?」嬴黎也拔高聲音:「一國之君,舉止下流如街頭地痞,你害不害臊?是個男人就一人做事一人當,老老實實去給被瓦剌賠罪,憑什麼讓人家姑娘替你擦屁股?」
這一通大罵,把所有人都驚著了,燕王怒喝一聲,直接推開面前的龍案:「你敢大不敬!」
「閉嘴吧你。」嬴黎飛快起身,一腳踢在龍案上,龍案『砰』一聲就撞在燕王身上,讓他砸回龍椅。
一腳蹬著龍案,她指著燕王:「我提醒你,不要給臉不要臉,現在記住我說的每一個字,瓦剌終究是大周勁敵,這件事處理不好,受苦受難的是邊境百姓,流血犧牲的是邊關將士。
麻溜的去給瓦剌賠禮道歉,除割讓土地和許嫁貴女之外,所有條件都酌情答應下來,別端著你那一文不值的帝王威嚴在這裡擺譜,我可以把皇位讓給你,也可以隨時收回來。」
她重重一蹬,直接將燕王卡在了背後的書架與龍案中間,燕王一聲慘叫,憤怒幾乎讓他扭曲變形。
「還有。」嬴黎冷眼橫向王皇后:「我嬴氏女子一不入宮,二不和親,再讓我知道誰打嬴氏女子的主意,可別怪我做出什麼翻臉無情的事來。」
王皇后臉色越發蒼白,中宮皇后的端莊威風此刻一掃而光,也僅剩下心裡的一口氣撐著她沒有倒下了。
「來人,傳令。」嬴黎無視夏隸等人,負手站在燕王前面。
外面的太監跑進來,戰戰兢兢的彎著腰。
「把瓦剌公主所有的陪嫁侍女都安然無恙的送去驛館。」嬴黎再一次看著王皇后:「大國風範,是有錯就認,而不是殺人滅口百般遮掩。」
王皇后什麼都不說,臉色一直很難看。
「丞相。」這一次,她沒有喊安國公:「你應該知道怎麼處理此事,對吧。」
夏隸不語,但心裡有數,他看了一眼被卡住的燕王,直接施禮離開,這讓姜鶴等人面色大變。
「一個君王,還不如臣子有大局觀念,廢物。」她沒放過這個挑唆燕王與夏隸關係的機會,說完也就離開了。
夏隸並沒有走遠,嬴黎略微快些就追上他了,兩人腳步都沒停,一塊往外走。
「瓦剌使臣得知公主自盡,最初十分震驚,看他們的反應,這個瓦剌公主並不是如今新王的女兒和妹妹,也不過是個貴族家的女兒,但是他們要見陪嫁侍女,如果得知公主是被強迫后才自盡的,事情便難看了。」
「他們拿貴族家的女兒冒充公主的確有錯,可這也不是逼死那小姑娘的理由。」嬴黎停下來:「這是兩國聯姻,別說是個貴族家的女兒,她就是奴隸,她代表的也是瓦剌這個國家,由不得踐踏。
野豬精多大年紀了,自己長什麼模樣心裡沒點數?放著那麼多兒子不指婚非要自己上,他的那些后妃要不是為了家族,只怕有一大票都要自尋短見了吧,就這,他還要納人家公主為妃。
納了就納了,人家害怕他,那就出來,給人家最大的尊重,就算是閑養著她也好,忍不住了就去找后妃啊,酒宴上說著漂亮話,喝了酒就霸王硬上弓,硬生生把人家姑娘逼死了,可真行。
所以我提醒你,別拿人家冒充公主的事充底氣,這就是一個小錯誤,僅僅可以用來談條件而已,但絕對不要妄想著以此要求人家不追究此事,否則,瓦剌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怒氣沖沖的走了,夏隸也是一陣心煩氣躁,懊惱的去往驛館。
回到家裡,嬴黎並沒有心思睡覺,深夜,她獨自坐在長亭里,桌上放著個燈籠,手邊的茶水也涼透了,月亮高懸,晚間的風已經帶了寒涼。
趙氏打著燈籠走過,將手裡的披風蓋在她身上:「本就容易受涼,進屋等著也是一樣。」
「嫂嫂。」嬴黎動了動:「這麼晚還不睡?」
趙氏坐下來:「你兄長他們也都沒睡,只是天黑了,他們不方便過來,所以讓我過來瞧瞧。」
「唉~皇上惹出這種事,當真是丟臉啊。」
她端起茶盞要喝,趙氏趕忙攔住,招招手把守夜的丫鬟叫了過來,命她去燒水沏茶,「我是個婦道人家,不懂朝局,不過,也挺心疼那個瓦剌姑娘的,異國他鄉,新婚之夜,卻是驚恐噩夢,不尋死,只怕活著也會瘋的。」
「誰說不是呢。」嬴黎的情緒很壓抑:「我曾經遇到一個姑娘,世家貴女,金枝玉葉,長得美若天仙,本是新婚大喜之日,卻被人偷龍轉鳳,嫁給了一個年紀能做她祖父的男人。」
趙氏一陣心疼:「啊,這...」
「不過,她沒有尋死覓活,因為她不想給自己的家族找麻煩,所以她討好那個男人,她對我說過一句,她可以心死如灰,但必須寵冠六宮。」嬴黎接過丫鬟遞來的熱茶:「後來,她平安生下一個男孩兒,後半輩子,也算是安穩了。
最讓人慶幸的,大概就是她曾經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竟然是個趨炎附勢,眼高於頂,剛愎自用的男人吧,相比之下,嫁給那個老男人反倒安穩富足些,對她也真心疼愛些。」
趙氏有些悲戚:「當真是可憐啊。」
「誰說不可憐呢。」她撥動著浮沫:「楊破虜的閨女可憐啊,本就是囚於深宮的人質,結果還被人覬覦上了,小野豬精的年歲樣貌品性,哪一點都不是如意郎君的人選,我聽說他先前的正妻,便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瓦剌公主也可憐啊,背井離鄉,與父母訣別,本就凄慘,嫁不得一個兩情相悅的男人也就罷了,新婚之夜還遭此噩夢,若非絕望至極,恐懼至極,一個背負使命的姑娘,怎麼會這般剛烈?
若我爹沒有教導我武功,讓我有自保之能,這多年亂世,只怕我早已輾轉於各路諸侯手中,若我沒有殺了我的親叔叔們手握兵權,我必定會成為一件禮物,被他們送出去,多少諸侯對我用兵,最開始是欺我年幼,後來便是饞我美貌。」
趙氏心裡越發難受:「如今你好好的,你爹娘泉下也可安心了。」
嬴黎點點頭,喝了一口熱茶。
「你酒量不好,出了家門,切忌飲酒。」趙氏突然提了一句:「你兄長他們事情忙,總不能一直在你身邊,你到底也是個姑娘家。」
嬴黎稍稍疑惑:「是那日喝醉后出了什麼事嗎?」
趙氏猶豫了一下:「總之你小心就是,誠如你所言,你的美貌讓人覬覦。」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嬴黎自然聽懂了。
「嗯,我記住了。」
趙氏繼續說道:「另外,林姑娘想回上京,她說想跟著家中長輩學一學規矩禮數,至於婚姻大事,暫且不急。」
「隨她,她若想學就讓她學吧。」嬴黎很無所謂:「技多不壓身。」
「可是,嬸嬸們覺得她年紀不小了。」趙氏嘆了口氣。
嬴穹是這一輩的長兄,趙氏這個長嫂壓力就很大了,姐妹們的婚嫁大事她都要跟著操心,稍有差池,上京的那群長輩都只會問罪於她。
「其實我覺得她年紀不大。」嬴黎攏著手:「十幾歲的姑娘正是放肆的時候,嫁了人,就得伏低做小,若再有人長輩問起,嫂嫂就說我發話了,林秋兒想什麼時候嫁就什麼時候嫁。
另外,也請嫂嫂告知上京的長輩,就說我已經嫁過人了,與郎君因戰亂離散,如今正在找尋,讓他們別催我了,若哪日我與他重逢了,必定會將人帶回上京。」
趙氏看著她,溫柔一笑:「好。」
趙氏陪她坐了一夜,拂曉時,小廝才趕來主院:「侯爺,丞相來了。」
嬴黎立刻起身去往正堂,夏隸站在廊下,穿著昨日的衣裳,伴著徹夜未眠的狼狽,卻一貫的風清儒雅:「瓦剌要糧十萬石,此事一筆勾銷。」
「如今的大周,去哪給他湊十萬石糧食,這麼多糧食送給瓦剌,讓他們吃飽了來打我們嗎?」
夏隸嘆了口氣:「要麼給糧,要麼割讓涼州三百里草場,你會怎麼選?」
「淦!」嬴黎實在氣不過:「這還不如讓我把野豬精拎過去讓他們狠狠羞辱一頓呢。」
瓦剌人少,如今不足為懼,可他們騎兵突襲,屠殺邊境百姓,這一點防不勝防,所以不得不妥協。
「瓦剌說了,拿到糧食,此事便一筆勾銷。」
嬴黎心裡憋悶:「嗯。」
她不想再進宮去看見燕王,躲在府里生悶氣,夏隸入宮說明情況,燕王一口就答應了。
瓦剌人離開鄴城的那天,嬴黎特意把嬴氏養在鄴城的孩子全都帶去了城樓上,指著遠去的瓦剌人告訴他們:「瓦剌公主死了,她的命給瓦剌換來了糧食,但她的族人連她的屍體都沒帶走,只帶走糧食,將她捨棄在異國他鄉。
這就是家族不興的下場,沒有父母家人的依仗,不管她是誰,她就是一個禮物,你們要記得,不管男女,都是家族的脊樑,所有人都撐著,比一個人撐著更加穩固,家族一旦離散,那就是一盤散沙,只配任人宰割。
你們若是不好好念書知禮,不好好習武練功,不抱著上進之心,不懷著正直大義,終有一日,嬴氏一族也會如此,女子會被權貴佔有淪為玩物,男子會為奴寄人籬下,你們的父母手足都會因此遭受牽連,你們的後輩更會凄慘,懂了嗎?」
一群孩子乖乖點頭,瞧著漸漸走遠的瓦剌人,誰也沒鬧。
兩國聯姻弄成這樣,誰的心情都不好,燕王更不好,嬴黎在御書房對他動手,他對嬴黎已經起了必殺之心。
瓦剌公主的喪儀被燕王潦草打發,他痛恨這個讓自己丟盡顏面的女人,不允許任何人參拜,也不許入皇陵和他同葬,只命禮部在城外尋了個山頭草草掩埋。
但即便如此,等喪儀結束,也已經十月初了。
幾場秋雨過後,天氣轉涼,這期間小野豬精也把楊破虜的閨女迎進門了。
屋裡,嬴黎在練字,邊上圍了一圈孩子,瞧著她那一手狗趴體,一個個苦大仇深。
「哈,寫完了。」嬴黎把筆放下:「怎麼樣?」
卿兒的眉頭緊巴巴的皺著,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獨具一格。」
「我看看你們的。」嬴黎挨個去看他們手裡的稿紙,結果一個寫的比一個好,「你們怎麼寫的?這麼好看?」
嬴黎對比了一下自己辛辛苦苦寫出來的,頓時覺得不忍直視。
嬴穹家小兒子奶聲奶氣的回答:「姑姑,我們寫不好字,我爹爹會打手心的,他打過你嗎?」
「沒有。」
「那你爹打過你嗎?」
嬴黎回憶了一下:「我爹寫的比我丑,所以沒有。」
一群小孩子羨慕壞了:「不打人的爹爹真好。」
趙氏笑盈盈的進來,放下一張帖子:「這是二殿下著人送來的帖子。」
「他夫人生了嗎?」嬴黎趕緊瞧:「滿月酒,可以呀,男孩兒女孩兒?」
趙氏笑道:「是位公子。」
嬴黎高興壞了:「那什麼,你幫我準備一份賀禮吧,我要去喝喜酒。」
「好。」趙氏答應下來,但卻不忘提醒:「你可要記得別喝酒才是。」
嬴黎笑道:「嫂嫂放心,我肯定滴酒不沾。」
燕行書家孩子滿月那天,府上格外熱鬧,一眾皇子都來,燕行書喜氣洋洋,大臣們也一陣恭賀。
「老二啊,你總算是生孩子了。」小野豬精哈哈大笑,頗有幾分嘲笑的味道:「兄弟們都是早早的娶妻納妾的人,就算沒有嫡子,那庶子庶女也是有的,唯有你,正妻不生孩子,便不許妾室生子,如今你總算是有嫡子了,這往後大概就沒顧忌了吧。」
他們哄堂大笑,毫無顧忌的用夫妻間的私房事戲弄,燕行書彎著嘴角,雖笑著,卻儘是嘲諷冷漠。
「二殿下。」嬴氏的人到了:「恭喜恭喜。」
燕行書熱情的打招呼,看著他與嬴氏的人熱絡說話,一旁的小野豬精臉色難看。
「老二何時與嬴氏的人這般熟了?」
「誰知道呢,嬴黎囂張,不將父皇放在眼裡,這樣的人與逆賊無異,二哥與嬴氏親近,與認同嬴黎的狂妄囂張有何不同?」
「他不會是想拉攏嬴氏圖謀大位吧。」
幾位皇子圍在小野豬精周圍念叨,小野豬精聽得臉色發黑,對燕行書也有了厭惡痛恨之心。
賓客漸來,熱鬧非凡,小野豬精落了座,瞧著嬴氏那一桌敵意明顯。
「嬴黎來了。」
同桌的人喊了一聲,小野豬精扭頭看去,頓時眼睛一亮。
嬴黎是與女眷們一塊來的,她今日穿了身天青色的衣裙,披著鹽白色的羽紗披風,因著天冷,披風上寬寬大大的帽子也戴在頭上,燕行書起身迎過去的時候,她隨手摘下帽子,長發綰成了精巧的髮髻,一邊斜插著兩支白玉簪子,一邊戴著兩朵杏黃色的絹花。
這些日子她都是這樣打扮,比起其他女眷已經極為簡潔了,因著想去後院看小孩兒,所以出門才不曾似先前那樣穿著。
「侯爺來了。」燕行書笑盈盈的很客氣。
嬴黎依舊是帥氣的一抱拳:「來遲了,恭喜二殿下。」
他們倆在一塊說話,其餘人的眼睛都盯著這邊呢,一來嬴氏的女子個個都是好相貌,二來眾人也是頭一次見嬴黎這樣裝扮。
女眷都去了後院,不少人都在唏噓嬴黎的美貌,小野豬精摸著下巴,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對嬴黎的恨意早就被色心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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