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異類
陰慘慘的聲音說,「大哥,如果是路過,她怎麼突然叫起來了?」
大哥顧不上說話,正在咔咔的大嚼。
土檯子底下傳來了一陣短促的「蹭蹭蹭蹭」的聲音,兄弟奮力的助跑,躍起了,蒿草襯托的半空中有一隻毛絨絨吐著紅舌頭的大嘴冒起來一下,兩隻粗壯的爪子扒住了土檯子的邊緣。
土檯子被他撞的晃動,兄弟支持不住身體的重量,呲牙咧嘴的拿下巴搭住土檯子借力,兩隻後腳在半程空蹬的碎土屑「嘩啦啦」的淌在乾草葉子上。
顏珏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到狐狼的鼻子尖上粘著一支阿爾泰雪姬胸前的黃絨毛,「嗯——!!」他在用吃奶的力,隨後放棄了蹬踏,不出意外的掉下去了,土檯子上留了兩道深溝。
大哥心滿意足的說,「不聽聽動靜就浪費體力,給你吃什麼也不成。」
兄弟說,「我彷彿看到了羽毛。」
顏珏把半隻帶雀斑的空蛋殼從深溝推出去,讓它在土檯子底下空洞的破裂。
大哥又說,「你也不看看那東西是屬於我們的嗎?早都飛走了,不然的話你的腦殼恐怕已經被凌空掀開了。」
顏珏藉助蒿草的遮擋往外看,兩頭狐狼的體型不算大,可是如果他再來撞一下土檯子非倒塌不可。
大哥的話起了作用,兄弟不作嘗試了,他們咬死了雪姬美美的飽餐完畢,然後一邊在土檯子底下掩埋血跡,一邊又起了爭執。
兄弟說在土檯子底下把吃剩下的就地藏起來,大哥說最好拖走,「我們真正的獵場在湖那邊噢。」
顏珏看著他們拖起殘羹剩飯往大湖的方向去,又開始擔心外婆,可是現在他缺少的是力量。
化食一定要馬上開始。
距離阿爾泰雪姬喪命的地點不遠處,草溝里忽然動了動,兩團栗褐色的影子一下子投入顏珏的眼睛里,慢慢沿著草溝不出聲的移動過來。
她們一人拖來了一條大魚,前邊的是外婆,後邊的是上次送魚的人,她們在掩埋血跡的地方停下來默哀,然後兩人合力拖著魚跳上來。
來訪者打量著顏珏,他規規矩矩的站在巢邊,把兩隻腳埋在巢底下一動都不敢動,來客說,「我們回來了,你沒必要這麼認真的站哨呀!」
顏珏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腳,怕她回到湖邊去亂嚷嚷。
已婚的女人都有這種臭毛病,就因為見到的新鮮事情太少才大驚小怪,他敢說要是被這個女人知道自己的腳有問題,等不到晚上就得有成排的女人從湖邊跑過來專門看他。
那他和外婆的這個隱蔽的住處就會變成市場。
來客是外婆唯一的好朋友,她好像沒想到,不久前剛剛說過不好養活的這個帶雀斑的小傢伙,居然在大人離開時獨自守著另外兩個,他有點沒禮貌,在她問長問短的時候一動不動。
她不怎麼在意,走過來低頭在顏珏的頭頂上看個沒完沒了。
然後說,「果真不一樣呀。」
外婆立刻給打岔,問顏珏,「我們過來時明明看那個陌生女人一直在土檯子上又跳又叫,是你把她趕下來的嗎?」
顏珏說,「她被樹枝扎瞎了眼,我什麼都沒做。」
訪客還看顏珏的頭頂,「他到底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我聽聲音是個男孩子可是大姐你看看他的頭頂,又像個女孩子。」
顏珏很規矩的站著,被人這麼懷疑!放在以往早該發作過好幾遍了,可是外婆和他的處境很不妙。
來客退到一邊又和外婆嘀咕,「不妙啊!」
外婆解釋說,「他還小啊,你別亂說話。」
訪客堅持說,「鴨人的男孩子在出生第二天頭頂就先長出一撮極光,螢綠螢綠的一眼能辨出來,可是他怎麼沒有,我不是嘲笑他,我是擔心你啊姐姐!族長不會容忍這樣的異數,不然我們的族群血不純,被族長知道了你保他都沒用!」
外婆說,「反正我也不想再回去,女兒已經不在了,老大和老三再不出來我看這個就是我唯一的親人……」
顏珏低著頭看那兩隻蛋,剛剛還為保護他們和阿爾泰雪姬拼過命,如果他們出來后確實和自己不一樣——人家兄弟兩個一模一樣,而且更像鴨人,外婆會更在意誰呢?
客人擔心的說,「是啊,你也要留著你的血脈,不過我看日子另外的兩個也真該出殼了,到那時你就有了選擇的機會,作為唯一的好朋友我奉勸你,你該有個重要的選擇了,我們沒有誰落著單、拖著累贅還能在這裡活下去。」
顏珏突然把腳從巢底下拔出來,抖動的光禿禿的翅膀跳到來客的眼前,兇狠的撲她,還叫道,「看好了我就是這樣的腳你回去說去吧,我不是鴨人,我是顏珏!我是顏珏!」
喊聲在土檯子上空引來一片烏雲,帶著風雷之聲迅疾掠過!
來訪的朋友好像突然嚇壞了,她聽第一遍「顏珏」時就變成了啞巴,眼睛瞪的大大的,聽喊第二遍時她的半邊身子突然痙攣了,她歪靠在巢邊直挺挺的抖著左腿,差著聲調兒說,「哎喲完了完了!沒希望了,你怎麼給他取這麼個犯尊諱的名字,難道你不知道那是朱雀天王?族長知道了得被你氣死!」
外婆央告說,「妹子你錯怪我了,這哪是我敢想的,都是他自己說的。」
來訪者說,「你怎麼不管,這個名字是隨便喊的嗎?看看剛才變天了!」
外婆說,「你怎麼不想想他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子從哪兒知道朱雀天王的名字?他還知道秦廣王,可是我沒和他說過秦廣王。」
訪客不可置信的盯著顏珏看,「這就奇怪呀。」
外婆說,「他還說收拾我們人族的是秦廣王,收拾魔族的是閻羅王,閻羅王比秦廣王高出去足足九層殿,我告訴你這個秘密你不要到處說。」
外婆的好朋友說,「我不會出去亂傳,你放心好了,但是你們怎麼才能重新回到族群里去呢?他會連累你們一起被打死!」
顏珏看她的時候眼神總算又溫和了,又在想他和外婆以及兩個兄弟將來的處境,自己的出現給她們帶來了大麻煩。
來客說,「那個陌生女人眼睛不是被樹枝子扎瞎的,她站在樹上的時候我看明明正常的很,從樹上跳下來有一小會兒才反常了,可這裡明明就是他一個小孩子,這就說不通了!我們兩個大人都打不過她好吧,那兩頭狐狼摁住她也費了一番力氣好吧?」
她小心翼翼的問顏珏,「小傢伙,你認識她嗎?」
顏珏說,「我看她就是個瘋瘋顛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