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轉機

外婆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說，「是我們都看花眼了，還是幫我把魚剖開吧。」

面對大人們推過來的白花花的魚肉，顏珏一塊都不吃，緊緊的把嘴閉著。

外婆與她的朋友說，「你看他也很普通的，一定是被狐狼嚇掉了魂兒，回到湖邊你可什麼都別亂說呀。」

來客胸前的羽絨剛才被顏珏抓破了一點，她不介意，看了一眼摔在土檯子底下的那半隻帶雀斑的蛋殼，這才無比憂心的走了。

顏珏等她離開后才默默的走到那條剖開的大魚跟前，他不碰魚肉，這種大魚總是潛浮在湖底，它們的外腔幾乎與最冷的湖水同溫，這種食物的品質對顏珏來說，都不如浮在溫暖水表的小蝦更好，而他連小蝦都不能多吃。

他用腳把裡面紅色的東西扒出來，這種細緻的小動作被外婆驚訝的看著，他只吃了一點就又不吃了，外婆輕聲說，「即便是金雕有時候也吃魚肉。」

顏珏委屈的說，「外婆，我不是鴨人，也不是金雕。」

外婆說，「嗯，可是我相信你是顏珏！」

顏珏越發的很想大哭一聲，但他絕不在那張扁嘴中發出一丁點聲音來，可是他心裡說道，「我的力量和天資有涯，外婆和親人的期望卻無涯！那麼不論我的身體是鴨人，還是別的什麼，朱雀的野心註定存在！」

這一天平穩的過去，夜晚降臨了，顏珏和外婆的落腳處偏僻而冷清，他的兩個兄弟依舊安安靜靜，湖邊也沒傳出有關顏珏的爆炸性新聞，看來外婆的好朋友信守了承諾。

但是這麼下去，外婆和未來的兄弟們真的回不了族群了。

後半夜時顏珏很餓，餓醒了，聞著巢邊丟著的那多半片大魚的味道，顏珏真是饞到了極點，他在外婆的翅膀底下不停輾轉，只有緊緊貼住了安靜的蛋時，他才能平靜下來。

外婆輕聲說，「你餓了嗎？」

顏珏說，「不餓！」

王者，絕不告訴別人自己的飢餓，這將是他最大的羞恥，「餓」這個字只要吐出來，化食的第一層——忍誘，將從內心中自動崩潰。

王者，也絕不肯以自己的飽食滿腹而去譏諷別人，從而獲得心理上的一點點優越感，這將是身為王者的最大的羞愧。

化食的第二層——忘飢，已經悄悄的開始了它的一輪考驗。

隨著顏珏的回答，他的飢餓感忽然不那麼厲害了，他知道這都是心理和意志上的，有時候靈氣、志氣和腹欲之間是對立的，妥協一次就有兩次終將成為習慣。

禿鷲甘於吞吃腐肉，螞蟻圍攻死去的僵蟲，而今夜的顏珏寧可餓著肚子，也絕不肯從剛剛達成的「忍誘」一層滑落下來。

但是明天呢？

黎明時分，土檯子底下還很安靜外婆就飛下去了，很久不見回來，顏珏不擔心她拋棄了這裡，聽到巢裡邊有了一陣輕微的動靜，老三破殼兒了！

顏珏安靜的望著他自己努力，先把一隻鴨黃的扁嘴頂出來，然後是一支光禿禿的翅膀，閉著眼睛奮力的往外鑽，不知道是男是女。

可是那隻蛋殼緊緊的箍住老三的後半截不肯掉下來。

顏珏極希望看看他的腳是什麼樣子，所以跳過去幫他踢掉了殼子，然後喜憂摻半的跳到一邊，沮喪！

老三的腳趾間有完完整整的蹼。

它「喳喳」的呼喚親人，腦袋垂在巢底上用力的拱著，顏珏躲的它遠遠的不想讓它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要讓它第一眼看到外婆，他才是外婆的親人。

這個念頭令顏珏難過，一直躲到了土檯子的邊上去。

黎明之前的天色是最暗的，顏珏看到有個孤單的身影從大湖的方向朝他這裡飛過來，卻不是外婆，是個老男人，他頭頂上的一綹綠羽毛在微光里閃動著極光一樣的螢光。

他有船形的身子，降落時兩隻大腳上的蹼都張開了增加阻力，很輕鬆的落在顏珏的身邊，顏珏既不讓開也不懼怕，任憑老男人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自己。

他和藹的對顏珏說，「我聽黑丫說，你為了保護兄弟啄瞎了來犯胖女人的一雙眼睛，有這回事嗎？」

顏珏不吱聲，望著遠方。

他威嚴的說，「我是族長。」

你愛誰誰，沉默。

族長笑了笑說，「黑丫說那個陌生的闖入者身材有她的兩個大，你很勇敢。」

顏珏還不吱聲，他最不想理的人就是族長。

族長不惱怒，聽到了老三的叫聲也不過去看他，而是很有興趣的看著顏珏的腳問顏珏，「你怎麼不過去照顧他呀？」

顏珏說，「兄弟的第一眼要看到我外婆，你不懂嗎？」

族長才尷尬了一下，身子又威嚴的挺起來了，土台邊又是一陣扇動翅膀的動靜，外婆飛回來了，一看到族長她有點不知所措，竟把嘴裡銜回來的一隻地鼠丟在地上，它還活著立刻亂躥，一下子逃到了族長的腳邊，被他輕飄飄的一腳踩住了。

族長對她說，「我決定了，你們一家可以回到大湖去，當然也包括這小子。」

外婆欣喜的，還看了看顏珏，「因為什麼？」

族長也看顏珏，「因為我認為他對我的族群是沒有惡意的，也為你那個剛剛出生的小傢伙，他不停的叫這裡就不再安全了，但是等這個老二長大了他必須離開我的族群！」

話音一落，族長撒開了地鼠騰空飛走了。

外婆早就留意到了老三，只是礙於族長在，等族長一走她立刻跳到巢邊去了，把顏珏丟下不管，顏珏聽她說，「哦哦……我的小寶貝你來的太好了！給我們一家帶來了幸運！」

那隻地鼠連頭帶尾巴比顏珏還長，已經溜到了土檯子邊緣了！

顏珏憤怒的躍過去不管不顧一把摁住了他，他「吱吱」的叫著，扭著頭想咬顏珏，顏珏奮力在他脖子上深深的抓入，另一支利爪刺入他的后臀，他驚恐的拿兩隻鼓眼睛盯住顏珏，疼的在土檯子上翻滾。

顏珏隨著他一起跌到了土檯子底下去，又一起翻滾了幾圈兒，又被他馱著跑出去十好幾步，地鼠這才氣絕。

外婆飛下來了，她很吃驚，這隻大塊頭的地鼠她都不可能這麼快弄死，剛才叼住他也費了好一番力氣。

她欣慰的對顏珏說，「這下好了！我們可以去大湖中生活。」

顏珏堅決的說，「我不去。」

外婆說，「有了老三在這裡就一天不能留了，他可能給我們帶來危險。」

顏珏說，「可你剛剛說小寶貝給我們帶來了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