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拋棄
燕姐姐卧在巢里,看樣子很不想動。
她對顏珏說,「我千里迢迢的飛經這座土檯子,一眼就看到你這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孤零零的小鴨人正在費力的壘巢,我要是不管你就飛過去了,你猜會是怎麼樣的結果?」
顏珏埋頭苦幹,他的一雙腳尖銳有力,可以很輕鬆的在巢中跳進跳出,身上已經披滿了羽毛看著更像個大人,翅膀是完整的翅膀,輕輕一抖身子就獲得升力。
他有使不完的勁兒,雖然燕姐姐說的已經是昨天的老黃曆了,可是他依然湧上來一陣嚴重的不悅,故意對她說,「那你昨天夜裡就已經凍死了!」
燕姐姐說,「我不認識你就主動幫你這個小鴨人砌巢,還一趟一趟的替你去大湖跑腿,讓我歇兩天再走行不行?」
她不說還好,顏珏很堅決的拆掉了巢上邊的草網,又搬開擋在四周的太平鳥人,把失去草網束縛的柔軟的紅羽毛都踢出去。
一陣不冷人的涼風吹來,紅羽毛有的又飛到天上去了。
以大湖為中心,蕭索荒涼的極地雪原上出現了一片解了凍的土地,濕潤中透著柔軟,欣欣向榮,狐狼死了,生活充滿陽光。
天已經熱起來了,老大要通風,再說這裡很快就要拋棄了。
顏珏的一念,便化解了外婆和老三的鴨人族群絞盡腦汁都解決不了的生存困難,事實已經證明,鴨族的所有不幸都與這不祥的一家無關。
他一邊干著活兒一邊說,「不行啊,外婆很快就要來接我和老大了。」
他的話是逐客令,讓燕姐姐不好意思再堅持,她有些戀戀不捨的站起來,又看了看老大,說,「你除了嘴哪兒都不像鴨子!」
顏珏猛然凶相畢露。
燕姐姐說,「我是說你大哥他還去不了,也許你還能用到我呢。」
這隻鳳頭樹燕說話比婺女強不到哪兒去,顏珏不說話,就是無聲的朝土檯子外邊甩了甩腦袋,不想聽她討價還價,趕快走。
她眼睛紅著滿是幽怨,但是在跳出巢的時候一頭栽倒了。
顏珏冷眼看了一會兒她還不動彈,雙目緊閉,不是裝的。
他跳過去,把扁嘴插到她的翅窩兒里,立刻感覺到一片灼熱的氣息,她是南方人隻身跑到北方避暑,一定是生病了。
就聽燕姐姐微弱的說,「顏珏……你還有不少太平鳥人,就不要吃我……」
顏珏說,「你想多了。」
她的頭垂在巢外邊,兩支腳還在巢里,但總算說了句中聽的話,顏珏把她拖進巢去,把沒飛走的紅羽毛再揀回來蓋到她身上,拉幾支蒿草把它們攏住,羽毛太少了。
土檯子底下還有不少紅羽毛,顏珏意到身動,想都沒想便抖動著翅膀跳了下去,顧不上體會那種奇妙的凌空飛渡的感覺,將散落的紅羽毛一一拾回來塞到巢里。
上檯子的時候,他腳下一跺翅膀一抖,身子便拔地而起,土檯子有他二十多個身高,應該是他飛躍的極限,他要靠著兩隻腳在升力枯竭的時候扒一下土檯子的邊緣就跳上去了。
燕姐姐卧在巢里看了顏珏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感激,「謝謝你,只有我娘曾經對我這麼好,還有魚肉嗎?」
那些丟在檯子上的碎魚肉被太平鳥人發酵過,先凍過以後再解凍,清清爽爽是很好的滋補品,顏珏趕忙把魚肉給她丟進去。
她才吃了兩小塊,有氣無力的對小鴨人說,「我叫顏珏你竟然沒反駁,這就奇怪了……真是可惜了我心幕里的那個高大威猛的形象。」
說罷她又睡了,顏珏道,「那你就趕快好起來然後快滾。」
燕姐姐的話影響不到顏珏,白天註定變的越來越長,透明的天空和遼闊的大地就是顏珏此時的心情,他喜滋滋的往大湖的方向看,現在能夠阻止他們回大湖的就是老大,他不出殼誰來了也搬不動,顏珏不怎麼著急。
但是天氣一暖和,這十多隻大太平鳥人要趕快處理,不然就浪費了。
他不必用嘴去拔毛,拿一隻腳摁住、用另一隻腳抓住一撮羽毛用力扯就下來了,他的腳趾很鋒利,刷的一下大太平鳥就被開了膛,一塊一塊的被他在土檯子上攤開,讓它們接受太陽的烘烤,去掉多餘的水分就不會腐爛。
干著活兒,顏珏想像大湖中的場景。
雪災消彌了,附近的極地狼也都被消滅了,鴨人們在族長的率領下開始重建家園,等把一切都安頓下來以後,族長會想到這隻土檯子,他承諾過的事不可能黃掉,顏珏很快又能和外婆、老三在一起了。
十多隻大太平鳥人已經變成了肉乾,可是大湖那裡還沒有人過來。
燕姐姐終於好起來了,她卧在巢里對顏珏說,「我看你這麼心神不寧,心裡有惦記,要不要我再替你去大湖跑一趟?你此時還飛不過去的,路很遠呢。」
顏珏說,「我想自己去看看,飛不動還能走,你要看緊了老大,能做到嗎?」
這是顏珏開口相求,燕姐姐不必離開了,她說,「我去看不比你更方便,依我的經驗看你還飛不高,也飛不快。」
這句話又起了相反的作用,顏珏騰身從土檯子上飛出去。
他在低空圍著小小的土檯子轉了一圈兒,然後轉向南邊,他的能力比跳那隻土檯子的時候又提升了,剎那間視野變的開闊起來,以前需要他仰視的極地柳變成了蘑菇頭,一簇簇的擁擠在一起,荒原上還有一條以前他不知道的河,水面中照著藍天。
土檯子變成個小點,它和周圍的所有東西一起變成個小小的局部,全都落在了顏珏的身後,新的景色撲面而至!遠處的那座環形的大湖在他的眼中是一面鏡子,湖心島是一隻巢。
這樣的視覺衝擊,和顏珏之前那種來去如電的生活有很大的區別,可是畢竟有些接近了,接近了,他還飛不太高,這段短短的飛行讓他的體力下降很快,於是選擇了環形大湖上一段最窄的水面進行飛越。
從水面掠過時,顏珏看到一頭狐狼的身子正在湖水中不停的漾動,但他卻不是在游泳,人已經死透了,在他的屍體旁邊穿梭往來著三十多條兩三尺長又黑又壯的魚脊,在湖水中攪起一片片的白浪花,狐狼浸在水下的半隻身子已經被它們嘶咬的只剩下白骨了。
一陣毛骨悚然,顏珏趕緊飛過了湖面,知道它們是專門襲擊各種水鳥的可怕狗魚,生活在極地河沼中,兇殘程度毫不遜色於鯊魚。
湖心島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鴨聲,顏珏半飛半跳的到處看,鑽進蒲草叢和樹叢底下找,那裡遺棄著一隻只族人的空巢,可是鴨人們一個都不見了。
顏珏獃獃的站在岸邊,猜不透遇到了什麼情況。
不遠處更寬闊的湖面上還浮著十幾頭極地狼,無一例外都是被動的漾來漾去,有的被大狗魚扯來拽去的在水中翻著身子,嘴唇被狗魚剝掉了,裸著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