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老大的煩惱
第10章10、黑老大的煩惱
如果讓我形容老爸,「逗比」二字足矣。
守廟人也是修行者,理論上應當是正襟危坐、言之有物那類,但老爸從來說話隨意、胡開玩笑,經常說些冷到極點的笑話。
不過,老爸和山上的大和尚關係確實不錯,難道,是借了高僧的光彩?
我在那兒胡思亂想,吳安道卻得意了,對他女朋友道:「我兄弟面子大啊。」
再看姑娘,面容沒有絲毫異常,屬於五官端正的那類女孩。
我趕緊為剛才的失態賠禮道歉,她挺善解人意道:「沒事兒,你就真是被我嚇的,也沒什麼,我知道自己長的丑。」
姑娘名叫李小燕,性格非常好,一句玩笑話,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去到包廂,大堂經理親自過來招呼道:「您幾位就別管菜的事兒了,小店有幾道壓箱底的菜品,菜單上點不著,我來安排。」
「那,我們就沾老楊的光了。」副班長也「放低姿態」,客客氣氣對我道。
另有幾人,也是我曾經要好的同學,酒店在眾人面前抬我,當然是開心的。
很快,酒菜上齊,其中一道「澳龍蒸蛋」,在當時特別罕見,內陸小城人氏,第一次見如此巨大的龍蝦,真感覺是龍蝦成精了。
吃飯時,一撥撥人輪流登門,給我敬酒,這些人特點相同,都是四五十歲中年人,身著華貴衣物,渾身瀰漫著暴發戶氣息。
同學們不明所以,問我到底做了什麼,何至於此?我也沒法回答,只能含糊應對。
一頓美餐吃完,大家又約唱K,出了包間,就見「狼尾」在走廊盡頭站著,黢黑的臉上,一對雙眼無法抑制透露凶光。
我不知道他再度出現的目的,心裡有些惴惴。
看到我,他大步走過來,距離兩三米時停住腳步,擠出一副僵硬的笑容道:「楊總,不知道你有沒有空?文哥想請你聊會天。」
我實在不想跟一個流氓聊天,可手裡還抱著三瓶文啟勝送的茅台酒,不好意思推脫,只能跟同伴們招呼道:「你們先去,我過會就來。」
於是跟著狼尾到了另一處包廂門口,看了看手裡茅台酒,我有點難為情,狼尾立刻指揮小弟道:「接好楊總手裡的東西。」
隨後,又替我開門,只見偌大一個房間里,擺著一張足以坐二十人的大圓台,上面擺滿了高檔食材,卻只有文啟勝一人。
「楊總,來、請坐。」他起身迎接。
我吃的都快吐了,然而看到這滿滿一桌好菜,又覺得餓了,坐下后,狼尾替我擺好碗筷,便退了出去,包廂里只剩下我和文啟勝。
「抽煙。」他親自給我點煙,抽的是綠殼「小熊貓」,過濾嘴佔了整根煙的五分之三。
「咱們喝點。」
見他拿起茅台,我趕緊道:「不用了,我喝酒不行,別浪費了好酒。」
「能請到五龍師父的公子,還算這一瓶酒錢嗎。」他擰開蓋子,給我倒了一杯。
「楊總,我幹了,你隨意。」說罷,他端起滿滿一杯酒,足有三兩量,竟然一口灌了。
他渾若無事,抹了把嘴,又倒一杯。
「這第二杯酒,敬五龍法師,我是一直求見,卻從來不行,只能遙敬他老人了。」
我心說:老爸年紀比你還小,怎麼成「老人家」了。
見他空著肚子,連著干酒,我怕出事兒,勸道:「意思到了就行,您別急,咱們……」
我話音未落,第二杯酒又下肚了。
這下,文啟勝眼珠子漸漸發紅,呼出的氣,也有了酒味兒。
「唉,約了好幾年,硬是沒能見到五龍師父,真的太難了。」他長嘆口氣。
「我爸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肯定是你去的不巧,否則一定能見到?」
文啟勝哈哈大笑道:「在你眼裡或許不是,對我們而言,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情不自禁晃了晃拇指。
我也不傻,這種人找老爸,無非就是為了祈福招財,甭管是不是有用,花錢求個心安。
所以,別以為給了幾瓶茅台,我就會幫忙。
想到這兒,我舉起酒杯道:「廟裡的事兒,我不懂,也不敢瞎說,只能替老爸給文總賠不是了。」
「這麼說可是折我壽了,萬萬不敢當。」他苦笑一聲道:「其實我懂五龍師父的意思,說白了,我們這種人不配見他。」
「您這話說得……」
「我是什麼人,自己心裡能沒數嗎?」他眉頭略皺,又喝了一大口酒。
「不過,我想見師父,真不是為了別的什麼,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文總,我說句不該說的話,老爸雖然是守廟人,他可沒保人生死的本事。」
「我的危險,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在於內部。」
「什麼意思?你們幫……公司,出叛徒了?」
「叛徒……」他笑了笑,猶豫良久后道:「這事兒我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所以,千萬替我保密,否則,我只能自殺了。」
他說的極其鄭重,我卻不以為然,反正不可能為這種人去找老爸,哪個修行人,願為他破戒?
文啟勝也不知我心思,繼續道:「二十年前,那個時候的我特別渾,就怕過太平日子,一天天的自找麻煩。當時,我有個特別要好的兄弟,叫……」
說到這兒,他忽然抖了下,似乎是被嚇的。
「唉……」文啟勝擺擺手道:「名字我不說了,反正,就是我的死黨,那時候我兩配合的特別好,硬是從幾個『老杆子』手裡,搶出來一些地盤。」
「那一年斗的特別狠,我擔心人手不夠,就想到用『噴子』,不過這種事兒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所以就我兩去北方,買了四把『噴子』,帶回來后,專門找了地方,教兄弟們射擊,那天應該是我清理內膛,因為有事兒,我就對付過去了,心想無非一次,能咋樣?沒想到,就這一次大意,便炸膛了。」
「我那個兄弟,給炸的……唉,死的太慘了。」
「所以,你想替死去的兄弟,做一場法事?」
「一場法事,又何必大費周折面見五龍師父,其實我早就在廟裡給他立了長生排位,他的家人,也是我在照顧,不為別的,只為求個心安,可是……隨後不久,我開始頻繁的夢到他,起初也不為怪,以為就是夢而已,可漸漸就覺得不對了,因為他在夢裡開始抱怨我,說我各種不是。」
「而且每次夢醒,我都覺得心驚肉跳,所以找了懂行的人問,他說我這是親眼目睹朋友死亡時的慘狀,以至於『驚了魂』,在家裡擺放一些穩精神的器物,就能解決問題。」
「於是我請了一面八卦牌,本來想著徹底解決問題,誰知道……」說到這兒,他突然住了口,滿臉漲的通紅。
「怎麼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開口,我忍不住問道。
「這個王八蛋,死了都不能讓我安穩。」他突然狠狠一巴掌,將酒杯拍的稀爛,鮮血頓時淌了出來。
狼尾在屋外聽到響動,正要推門而入,文啟勝斥道:「我不說話,誰都不許進來。」
包廂門,又關上了。
「你知道,他在夢裡對我做了什麼?」
「什麼?」
「他、他……唉,每隔幾天,我就會在夢裡被他……」說到這兒,文啟勝做了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動作。
我瞠目結舌道:「這、這……」得知如此荒唐的夢境,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二十年了,每隔幾天,我就會、就會被他……媽的,我過的生不如死。」他那張臉紅的,簡直要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