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肉靈
第20章20、肉靈
「復刻肉身」,擱在今天就是「克隆技術」,但在當時,聽得我汗毛直豎,想象著將一個死去多日的人,整體還原出來,即便沒有絲毫異樣,也足夠嚇人的。
趙德廣也是大吃一驚道:「人都能造出來?」
「我可不是太乙真人,能有藕節造哪吒的神通,肉靈……」說到這兒,他又擺了擺手道:「你確定要請嗎?」
「當然,我已經迫不及待了。」趙德廣激動的連連搓手。
「有一點你得明白,肉靈可不好養。」
「無論多難,我也要做。」
「你呢?」張先才又問我。
我不免有些奇怪,這事兒和我有什麼關係?
不過,我還是表明了態度道:「畢竟是一對有情人,能幫上他們的事兒,再難也要做成。」
「把你死去朋友的生辰給我,另外得聯繫他的父母,這件事必須得到他們的授權。」
「曙光可見」,趙德廣笑逐顏開,發自內心的開心。
我正打算和他一同離開,張先才道:「你等會再走。」
我兩找了個僻靜地兒,他笑道:「短短個把月時間,你居然學會了,是我小看你了。」
說不得意,那是假的,我趁熱打鐵道:「張叔兒,咱們是不是應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別太貪心,能學會識人本領,已是你的造化,貪多嚼不爛。」
「可是學了理論,也得有動手的能力,半吊子水,最容易闖禍。」
張先才哈哈大笑起來道:「算你能說會道,不過能不能繼續學,還是得看緣分。」
這種模稜兩可的託辭,對付普通人可以,對我可沒用,有《神觀不語》的「加持」,從他的言談舉止中,我看出一絲端倪。
於是我轉身回到佛具店,四處看了看,拿出一盞蓮花燈,遞給他道:「沒錯吧?」
他有些驚愕,接過蓮花燈道:「我已經很小心了,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進店時,您就站在蓮花燈台前,手有餘香,眼有福光,這當然是取來蓮花、請出佛光之兆。」
張先才微微點頭道:「好,說得好。」
我兩心照不宣,其實都明白,我說的並非實言。
我之所以知道,張先才打算點燃蓮花燈,是因為看出他掌中閃現而出的「瑩瑩五彩」。
佛堂華彩、人間吉兆,即便看出也不能言語,這便是《神觀不語》。
人體自有光華,所以遇到喜慶高興、或是自信滿滿的人,總給旁人一種「光彩照人、神采奕奕」之感。
而器物也是如此,尤其開光后的法器,與之相連,可見根本。
蓮花燈乃是山上高僧開光后請來,其上佛光閃爍,人觸之便有五彩神光,只是常人難見。
「張叔,你說我究竟有沒有這個緣分?」
「你確實聰明,學得很快,可這並非緣分。」
「究竟怎樣,才能證明我自己。」
「趙德廣會來找你的,到時候再說吧。」
這種事只能順其自然,不能步步緊逼,於是我先回家,繼續過自己的小日子,五天後,趙德廣聯繫了我,他準備當天下午,帶「額根提」的父母去山腳下。
額根提是鄂倫春人的名字,意為「長壽」,而小額根提很早便已離開人世,想來也令人唏噓。
他的父母六十來歲年紀,或許是常年打獵的緣故,身體非常硬朗,尤其老頭,腰桿挺得筆直,黑乎乎的面膛上,有著堅毅過人的表情。
「額根提是老二,如今四個兄弟姐妹也都四五十歲年紀,只有他嘛、不在了。」老頭咬著旱煙管道,表情頗為傷感。
得虧是山野中的獵人,相信天理命道,否則,絕不可能因為張先才一句話,千里迢迢跑來這裡。
「小夥子,你真能讓我們見到額根提?」老太太悲喜交加的問。
我心裡卻是一陣惱火,狠狠瞪了趙德廣一眼,這個王八蛋,居然用這種借口把人騙來了。
但是我不能瞎說,於是直言相告,聽罷,老太太失望到了極點,渾濁的雙眼中,流下兩行清淚,卻還是點點頭道:「只要他能安心的走,讓我們做啥事兒都行。」
老頭將旱煙在鞋幫子上磕了磕,插入口袋道:「為娃兒做啥事都是應該的,但是小夥子,可不能糊弄俺們鄉下人。」
「大爺,您儘管放心,這裡是菩薩道場,我們絕對不敢在這種地方耍壞心眼。」
中午吃了頓飯,下午前往宏音佛具點,與張先才會面后,他取出一件麻布織成的衣物,只有半大孩子的尺寸,頭、手、腳處,皆用紅砂畫了符籙圖形,領口加了兩條紅帶。
「師父,您這是肉靈?」張德廣很詫異,因為在這件衣物上,沒有見到「半塊肉」。
「這是靈胎,用以養成肉靈。」張先才言簡意賅的回答,並未做解釋。
正如《鬼言悵悵》所言:麻是「鬼縫衣」的材料、綾是「鎖人命」的兇器,所以,但凡在法事中見到這兩種「織物」,不想幹人等,最好扭頭就走。
想到這兒,我道:「張叔,該來的都到了,也沒我什麼事兒了?」
「你可不能走,在這件事兒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是嗎?」我忽然一陣激動,看來,張先才終於要傳我真本領了。
他用一塊黑布裹住麻衣,往肋下一夾,出店往北就走,我們跟在他後面,也沒人敢問去哪兒,足足走了大半天,終於走出山路,來到一處只見農田不見人的區域。
在一片荒棄的農田中,孤零零的豎著一間磚屋,非廟非宅,也不知屬於那種類型的建築,進入后,一股霉味撲鼻而來,只見地面鋪滿灰塵,角落結滿蛛網,屋裡北角處,倚靠著六七張陳舊古樸的薄木板。
「娘,我回來了。」張先才摸了摸滿是孔洞的青磚牆面,輕聲道。
我有些奇怪,帶我們來老房子做什麼?
他也沒解釋,走到幾張木板前,點了三長兩短五支香。
他瞞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這種點香形式,是用來「敬鬼」的。
我說的「鬼」可不是死去的先人,就是真正的「鬼」,之所以會有人拜祭真鬼魂,目的無非有二,一是為了求偏門財。二是撞了邪氣求放過。
張先才顯然不是為了後者,那隻能是「撈偏財」了。
我輕聲道:「張叔,這五支香……」
「我娘,就是鬼。」這句話剛說出口,就見短的兩炷香,火頭頓時大亮,迅速燃燒起來。
外面太陽高照,屋內光線卻越發顯得陰暗,森森寒氣,猶如跗骨之蛆,順著毛孔鑽入我的體內,其餘幾人也是如此,個個凍得面無人色,顫抖起來。
只見張先才一張臉變的鐵青,眼眶周圍浮現出明顯的烏青,嘴唇不見絲毫血色,蒼白如紙一般。
如此誇張的面色變化,我看的清清楚楚,嚇的趕忙往後退去,就聽「啪」一聲脆響,兩扇木板門無風自動,嚴嚴實實的關上了。
屋子裡頓時一團漆黑,只能藉助香燭微弱火勢,勉強看見身邊狀況。
「這、這是咋回事?」額根提父親大聲問道。
「大家不用怕,我只是在這裡打一口棺材。」
「你就是做木匠活嘛,幹嘛搞的陰森森的?」老人繼續質問。
「肉靈豈是人間物,只能在鬼宅里養成。」說罷,就聽「呯呯」聲響起,屋子裡雖然漆黑一團,他卻能將釘子精準的楔入木板里。
呼吸都變的異常寒冷,我覺得鼻孔都要上凍時,就聽門栓響動,漆黑一團的小屋又進了陽光。
張先才站在門口,面相如常,只見一口薄皮棺材,靜悄悄的橫擺在小屋中,那件麻衣,整齊鋪放在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