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截胡（一）
「那就算了，我這就找別人去。」
一斤五分錢的價差看起來小，可單位數一大，那裡外里的利益差無疑就嚇人了，這麼個虧，蕭文俊那是斷然不肯吃的，左右第八菜市場里都是搞海鮮批零的，有貨在手，他壓根兒就不擔心會賣不出去。
「別，算你狠，小趙，小林，趕緊的，把這批貨沖水過下稱。」
便宜已經賺到了的情況下，柳一奇又哪可能真讓到手的肥肉就這麼給飛了去，麻溜地便咋呼上了。
用海水衝去泥，然後再去筐過稱，那八大籮筐的海瓜子也就只剩下四千八百二十八斤了，即便如此，也依舊比蕭文俊預先估計的要多出了三百來斤，敢情李旭輝那傢伙在過稱時刻意多給了不老少，怪不得山哥的車會走得那麼的吃力。
最終，在蕭文俊將那一大串的青蟹也作價九十元賣給了柳一奇的情況下，四捨五入，得款二千四百零七元整，扣除掉成本，只跑了這麼一趟而已，竟是暴賺了一千七百零四元，在拿到了錢時，饒是蕭文俊的心性再如何的沉穩，也自不免為之心蕩神炫不已。
開門紅是撈到了，渠道上看起來似乎也理順了，可蕭文俊卻是清醒地認識到這門生意根本不可能長久——在閩南一帶，海瓜子最肥美的銷售旺季也就只六、七、八這麼三個月而已，過了這個季節，瘦弱不堪的海瓜子可就沒啥人願意吃了。
再說了，這世上聰明的人可不在少數，隨時都可能會冒出挖牆角的人，要想保住自己的勝利果實，可沒那麼容易，他所能爭取的也不過只是儘可能地將這麼段瘋狂撈金的時間多拖延上些時日罷了，既如此，打鐵，那當然是得趁熱了的。
「阿俊哥哥來了，阿俊哥哥來了……」
下午兩點半，蕭文俊雇請的四輛農用車這才剛在村口處停將下來，早已在道旁等候多時的豆包立馬歡呼著往村子方向狂飆了去，不多會，便見十數名村民急匆匆地從村子里迎了出來。
嗯？
蕭文俊眼神好得很，只一瞧見走在最前方的一名六旬老者，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概因那老者正是村中威望最隆的村支書李正揚！
「阿俊，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村的村支書揚伯。」
李旭輝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太好相看，可在走到了蕭文俊面前時，還是強笑著將李正揚的身份給介紹了出來。
「揚伯，您好，我是蕭文俊。」
其實壓根兒就不用李旭輝介紹，蕭文俊對李正揚其人可是了解著呢——此老少年時曾上過私塾，算是村中老一輩里為數不多的文化人，生性剛直，眼中可容不得沙子，這當口上出現在此處，肯定有狀況，當然了，心下里清楚歸清楚，蕭文俊卻是斷然不會表露在臉上的，也就只是客氣地寒暄了一句道。
「小蕭同志遠來辛苦了，就先到村公所坐坐吧。」
老支書一向不苟言笑，哪怕是在致歡迎之辭，臉上也依舊沒見啥表情。
「好的，揚伯，您請。」
若是可能的話，蕭文俊是怎麼都不願意跟素來嚴肅的老支書打交道的，奈何形勢半點不由人，他也只能是無奈地笑了笑。
「嗯。」
老支書微微地點了點頭，而後便即轉過了身去，不徐不速地便往村公所方向行了去。
「阿俊，村裡的意思是海瓜子得統一賣，我……」
李旭輝心中顯然很是不甘，趁著眾人轉身之際，緊著便湊到了蕭文俊的身旁，低聲地道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放心，我會幫你爭取的。」
一聽此言，蕭文俊頓時便鬆了口氣，沒旁的，若是真能跟大虎村達成長期合作協議，那於蕭文俊來說，反倒是樁好事來著，即便他自己不經營了，也可以將這門生意交給父母去打理，當然了，李旭輝的利益也斷不能忽視了去，具體如何么，那就得談過方知了的。
「嗯。」
好端端的獨門生意愣是被村裡給攪黃了去，李旭輝心情能好才是怪事了的，奈何灘涂是村裡共有的，村裡不讓隨便挖，他也真是沒轍了的。
「小蕭同志，村裡條件簡陋，怠慢了。」
大虎村實在是太窮了些，哪怕是村公所，也一樣是土胚房，內里就只有幾張並在一起的破木桌外加幾條長凳子，簡陋得實在不能再簡陋了的，正因為此，在讓座時，老支書很是難得地紅了臉。
「揚伯，您客氣了，有什麼事啊，您只管吩咐好了。」
和氣生財么，只要不耽誤自己賺錢，在哪談事，跟誰談事，那都是無所謂的事兒，這麼個理兒，蕭文俊可是拎得很清的。
「……」
老支書一輩子要強好面子，臨老了，卻要硬搶李旭輝家的生意，心中難免有愧，到了該談正事時，一時間愣是不知該從何說起才好了的。
「小蕭同志，是這樣的，我們村很歡迎您來收購海鮮，不過呢，村后的灘涂地是村裡公有的，海瓜子當然也一樣，所以，村裡的意思是您可以跟我們村裡做生意，量管夠，價格也好商量，您看怎樣？」
老支書不好說的話，村長李正和卻顯然沒那麼多的顧忌，笑嘻嘻地便徑直將主題挑了出來。
「揚伯，您也是這麼想的嗎？」
李正和說了啥都無所謂，蕭文俊要的只是老支書的首肯，原因很簡單，大虎村就是老支書說了算，其他人壓根兒就上不了檯面。
「嗯。」
儘管心中愧疚不已，可在牽涉到村民們的集體利益之際，老支書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之後，最終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行，我明白了，能跟村裡做生意，我個人是舉雙手贊成的，不過呢，所謂喝水不忘挖井人，這麼樁買賣，我是先跟阿輝做的，如今村裡既然有旁的想法，那咱們就得把話攤開來說了，揚伯，您沒意見吧？」
錢，那當然是要賺的，可良心卻是不能就這麼昧了，要知道在前世那會兒，這可是李旭輝發家致富的買賣來著，真就這麼生搶了下來，蕭文俊那是怎麼都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你說。」
蕭文俊這等念舊的話語一出，老支書原本就紅著的臉色頓時便更紅了幾分。
「揚伯，我的條件很簡單，就兩條，一是村裡的海瓜子只能賣給我，價格不變，還是一斤一毛錢，再有就是我希望村裡能給阿輝一斤兩分錢的分潤，若是沒問題的話，我過幾天會帶公司的執照前來跟村裡簽訂正式的供銷合同。」
畢竟曾在大虎村任教過一年，對村裡，蕭文俊還是有感情的，能幫著村裡脫貧，他當然樂意，然則在該提條件時，他也同樣不會客氣了去的。
「小蕭同志，你這兩個條件都太苛刻嘍，據我們了解，海瓜子在泉市的零售價可是四毛二呢，到了夏海，肯定還要高出不少，一毛錢一斤這麼個收購價，未免太低了吧？」
村裡顯然是早就已做足了準備的，這不，蕭文俊話音方才剛落呢，村長李正和便已話趕話地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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