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家糖坊

叫喊的是被困在山海兜里的驅妖少年，他正氣瘋了一樣揮舞著長刀亂劈亂砍，然而不管他怎麼劈砍，他都沒能打出一條逃生的通路。

為此，這暴躁的少年不住破口大罵。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這群妖怪！」

「現在該如何處理這個孩子？」華老頭看向山海兜道，「他的家人已經因我而死，我們不能再殺他。」

「是的。」雷思聰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可如果把他放出來，他肯定會繼續瘋了一樣襲擊我們。」

正在雷思聰舉棋不定的時候，忽然一聲巨大又凄厲的哭喊聲從他們身邊的糖坊里傳出來。

雷思聰他們嚇了一跳，急忙轉頭看向身後的糖坊。

坦白說，今夜他們在糖坊前搞出來的動靜不算小，但坊里的人好像聾都了似的對外面的一切不聞不問，搞得雷思聰他們差點以為糖坊內沒住著人。

如今糖坊里驟然傳出哭聲，整個糖坊好像忽然活過來一樣讓人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聽聲音好像是有人遇到危險了……」

根據那夾雜著求救話語的呼喊聲，雷思聰判斷道。

這座糖坊里住著姓李的一家人。鎮子上的人對他們一家都很熟悉。

這糖坊是專門製作麥芽糖的工坊，因為常年熬煮麥芽，平日里總是飄出甜甜的香味，小孩子們都很喜歡圍著這地方轉。

李家糖坊主要賣兩種糖果，一種是將麥芽糖拉長製成的帶孔空心酥糖。這種酥糖外面會裹上一層白芝麻，吃起來香甜酥脆。另一種糖果是凝固成一大塊，硬硬的，只能用鐵片和鐵鎚敲開的「丁丁糖」。

李家總共五口人，丁丁糖總是李老漢挑著出去賣的，他每次切糖都很公道，不缺斤少兩，有時候見小孩子可愛還會多給他一小塊，因而很受鎮上孩子的歡迎。麥芽酥糖則一般擺在糖坊門口，由李老漢的大兒子負責叫賣。

而李老漢的小兒子身體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只能靠母親和嫂子看顧。

由於家裡有病人，小鎮里愛吃麥芽糖的人又不是那麼多，因而李家人平日的生活很清苦。

只有每年的臘月，家家戶戶都要買糖糕糖果祭祀灶神的時候，李家糖坊的生意才紅火一些。

據說灶王爺是天帝派駐人間的監察官，平日里考察一家人是否積德行善，等到臘月二十四那天，他便會上天奏報這家人一年的善惡。

老百姓怕灶王爺上天後說自己家的壞話，就會在臘月二十三那天用麥芽糖果給灶王「上供」，希望能以此黏住灶王爺的嘴，讓他在天上別亂說話。

於是每年臘月二十三日之前的那幾天，是李家糖坊生意最紅火的時候，那時附近鄉鎮的人都來這裡買麥芽糖果，買糖的人常常把糖坊前的路擠得水泄不通。

今天是臘月十七，也就是說，最近這幾天，應該是李家糖坊最熱鬧的時候。

然而很奇怪的是，從上周開始，李家糖坊卻關張了，直到今天也沒開門。前天雷思聰的父母讓他去糖坊買祭祀用的酥糖，而因為沒能買成，雷思聰還挨了好一頓訓。

按理來說，最近是糖坊難得賺錢的時候，李家不該關門閉戶的。不少人據此推測他家肯定是出什麼事了。然而好心的鄰居前去登門拜問時都被李大媽擋了回來，她只說家裡沒事，讓大家不要多問。

雷思聰並非好事之人，對旁人的家長里短向來不感興趣，可今晚他先是聽說李家最近出現的怪事和妖怪有關，後來又聽見了如此凄厲的呼救，這讓他不由得對李家發生的事關心了起來。

就在這時，糖坊的門被人從裡面撞開了。

一個披頭散髮的白髮婦女尖叫著沖了出來。

借著那朦朦朧朧的月光，雷思聰認出，這人就是李老漢的媳婦李大媽。

只見李大媽臉上身上都是血，一道駭人的抓痕赫然出現在她的脖子上。此刻的她正慌不擇路地從糖坊里衝出來，一邊尖叫一邊顫抖，彷彿正在躲避著什麼。

看見糖坊外竟然有人，李大媽一下撲了過來，口中大喊。

「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啦。」

由於太過驚慌，李大媽在慌亂中都沒看到華老頭臉上的狸貓鬍子和身後那巨大的尾巴。

雷思聰本能地將李大媽拉到身邊，華老頭則急忙收起狸貓之相。兩人都將目光投向糖坊的大門，只見月色之下，臘月寒風之中，一個全身痙攣，形如厲鬼的身影正從門裡撲了出來。

這個身影渾身衣服被撕得一條條的，整個人張牙舞爪，彷彿野獸一般。

他的雙手成爪型，指尖血淋淋的，滴下的不知是他自己還是旁人的鮮血。更駭人的是，他瞪大的雙眼沒有瞳仁，只有兩個純白的眼珠子。

這傢伙不是別人，正是李大媽的丈夫，那個平日對小孩子慈眉善目的賣糖人李老漢。

此刻的他好像瘋了一樣不顧一切地撲向自己的老伴，口中嗷嗷嘶吼，彷彿要把她撕碎。

「李老漢怎麼變成這樣了？」雷思聰驚問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中邪了！他中邪了！」

李大媽一邊躲避著變成怪物一樣的丈夫，一邊喊道，「先是我的兒子，後來又是我的丈夫，他們一個個都中邪了！這是有妖怪作祟啊！有妖怪作祟！」

聽李大媽也提及了妖怪，雷思聰和華老頭對視一眼，心中頗為驚訝。

今天那驅妖者前來茶館鬧事時，也提到了李家最近發生的怪事。雖然那傢伙把責任全都歸咎於華老頭一心要找麻煩，可如今看起來李家確實遇到了不尋常之事，並非那驅妖者沒事找事。

就在這時，彷彿感受到了這番變故，山海兜里又傳出了驅妖少年的尖叫聲。

「又有妖魔作祟了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了？你們這幾個混蛋，快把我放出來！」

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雷思聰看著眼前的亂象，朝山海兜喊道。

「是李家糖坊出事了，李老漢像瘋了一樣襲擊人，李大媽說他中邪了。」

「果然又是那妖怪搗的鬼，你快放我出來！只有作為驅妖者的我能幫助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