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轉危為安
端午節的風也裹著熱浪,眾人悶的一身汗,跪著。
葉老太爺靠坐著,闔著眼。
葉文初撐著傘,熱風捲來她的帽簾卻紋絲未動,傘遮在葉老太爺的頭頂。
葉濤和葉松神色複雜地盯著葉文初,這丫頭太邪門了。
「祖父,您還好嗎?」葉文初關切地問葉老太爺。
葉老太爺盯著兩個兒子,一字一句道:「我好得很,就是有些人要遺憾了。」
葉濤的汗啪嗒滴落。
葉文初寬慰道:「誰家都有不孝子,您受場罪看清了這麼多嘴臉,值得。」
葉濤氣到吐血,他大罵道:「葉文初,你給我閉嘴!」
「孽障!你醜事能做,別人為什麼不能說?!」葉老太爺喝斥道。
葉老太爺幾十年霸道,說話如猛虎發威,葉濤頓時怕到窒息,臉比藕荷還白。
葉老太爺扶著房忠的手,從滑竿上起來,他年輕時虎背熊腰人高馬大,年老了非但不減威風還添了凌厲。
所有人看傻眼了。
「家產都分乾淨了?」葉老太爺停在葉濤面前。
他聲音像是一把斧頭,粗噶有力威懾十足。
葉濤擦汗,不等他說話,葉老太爺的拐杖猛落在他後背。
「爹,饒命啊爹啊!」
連打了七八次,葉老太爺累了,歇了繼續問葉松:「家產,分得順利嗎?」
「沒、沒有分!」葉松嚇得磕頭,聲音發顫,「我們哪敢啊。」
葉松也怕。他十三歲出去獨當一面,已經二十六年,可笑的是,他從沒有獨立下決斷過任何一件事。
要說盼著葉老太爺死,他是真的盼。
本以為這次熬出頭了,他剛剛拿到家產時,只覺得人生美妙不過如此,可現在……美夢破滅了。
他匍匐在葉老太爺的腳邊,哭著道。
「大夫說您熬不過今日,所以兒子召大家來,商量您的身後事,並沒有分家產。」
葉濤也哭著附和:「您別聽奸人亂說,我們不可能分家產。」
「我沒老糊塗,誰奸誰惡我分得清楚。」葉老太爺像雄獅般踱步進了會客廳,怒吼,「都滾進來。」
無人敢不從,跟隨著重新進去。
葉俊鬆了口氣,道:「看著老太爺生龍活虎,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讓人高興。」葉文初站在葉老太爺身後。
她進會客廳前問小廝葉老太爺的病症,心中就有了判斷。
所謂腦卒中,十之八九是誤診。
她剛才檢查后,就肯定了自己的推斷。
所以,葉老太爺醒了。
雖說,救醒葉老太爺三房的地位也不會因此受到青睞,但卻能讓葉松和葉濤境地尷尬。
她喜歡看別人尷尬。
葉家請的大夫也得了消息趕到,在門口被葉月畫攔住。
「徐大夫,我祖父根本沒事,你可害死我們了。」
郭氏咬牙道:「因你是廣州名醫,我們才請你來的,診金給的都是雙倍,你居然誤診!」
「老夫不可能誤診,老太爺絕對是腦卒中。」徐東凹在整個廣東南路都極其有名,徐氏針灸享譽天下。
徐東凹繞開郭氏母女,進了會客廳,顧不得葉老太爺在說話,上來就道:「老太爺,可否讓老夫再給您診一診脈?」
「沒有別的意思,實在是……您突然康復,聞所未聞。」
葉老太爺也有自己的疑惑,就將手給他。
大家都屏息等著。
診了左手換右手,整整一盞茶時間,徐東凹的臉色變幻極快,收回手他不敢置信地問道:「老太爺,您另請了哪位名醫?」
大家面面相覷。
葉老太爺不悅地收回手:「所謂名醫都是騙子,騙子有一個就夠了。」
徐東凹知道葉老太爺罵他,他也顧不得羞惱,篤定道:「我絕沒有誤診,您就是腦卒中。這天下除了死去的雲頂山遲清苼,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治好腦卒中。」
但遲清苼去世十年了。
徐東凹很迫切:「房爺您知道嗎?」
房忠和葉老太爺同歲,今年五十九。他一生都跟著葉老太爺,府中的事,葉松和葉濤不能做主,但房忠卻可以。
「並沒有。」房忠回答了,但目光卻投向葉文初,剛才葉文初來,說她要給葉老太爺磕頭,畢竟十年她第一次回家,她說的情真意切,他心一軟讓她進去了。
但葉俊在門口糾纏,問東問西,等說完話他重新進卧室,葉老太爺居然醒了。
這前後,半盞茶的時間都不到。
葉文初一本正經地告訴他:「我就喊了一聲祖父,祖父就醒了。我素來好運氣,是個福星。」
他剛才因為過於激動,都沒來得及思考其中蹊蹺。
真是福星?
房忠看著葉文初,她戴著帷帽看不清神色,但周身的氣派,卻絕非十多歲小姑娘能有的,尤其是剛才,她勸說老太爺來這裡主持。
葉老太爺一生霸道,在他認知中,他就是葉氏的如來佛,葉松和葉濤不過是他掌心的孫猴子,他隨時翻手,兄弟二人就能被壓在山下。
所以葉老太爺並不著急現在來。
但葉文初卻兩句話激了葉老太爺,讓他同意立刻來。
她道:「分家時,藥行都沒有人要,棄如敝履!」
葉老太爺做葯起家,現在家大業大,葯早不是他的主業,但卻是他的主脈,兩個兒子嫌棄藥行,就是否定他半生驕傲。
他的半生,誰都沒有資格否定。
房忠就知道,戴著帷帽的四小姐不簡單,明明才回家,卻瞬時捏住了葉老太爺主脈。
葉文初神色淡淡,她回家前並不知道,藥行是葉老太爺的心脈。
但剛才分家產,葉氏金器、錢莊分號很多,唯獨藥行只有一間,還在從化的主街上,離開會客廳后她問了葉俊,果然如她所料,葯,是老太爺起家的第一筆生意。
就如初戀,總是念念不忘的。
徐東凹卻腦子充血,還在喃喃自語:「沒有大夫來,這就奇怪了,太奇怪了。」
葉濤問道:「會不會是父親福大,突然好轉?」
「不可能。」徐東凹非常肯定,「一定有人醫治過。」
這話,讓整個會客廳的人都傻眼了。明明沒有神醫,那麼誰又給她治的?
「是四姑母!」三歲的葉滿意喊道,「四姑母去看老祖宗,老祖宗就醒了。」
小孩子都健忘,他已經不記得四姑母剛才送他做人的道理了。
他奶聲奶氣地問道:「四姑母,您是神醫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