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從這個大師兄家裡出來，宋振學就千恩萬謝的：「要不是，我都不知道該找誰去，我人生地不熟的，來一趟就挺不容易了，要辦事兒更是難上加難，這事兒，可可實在是太感謝你了，我明天請你吃飯吧？」

今兒是太晚了，女孩子最好還是早點兒回家的。再說了，這會兒時間，外面飯店也大多關門了，這可不是二十年後，隨隨便便找個地方，就是大半夜你都能吃上東西的時候了。

唐慧娟笑道：「不用不用，咱們又不是不認識，一點兒小事兒而已，你也不用很放在心上，再說，你明天不得去看一看你叔的嗎？」

宋振學笑道：「不耽誤，看又用不了一整天，我這次過來，是打算在這邊多停留一段時間的，一個是為了會計叔的事兒，二來呢，也想做個推廣，我查過了，現在市場上，電熱水壺還是空白的，所以趁此機會，我們最好是一炮打響，佔領市場，讓我們的品牌能成為耳聞目詳的一個品牌。」

先機這種事情是很重要的，他既然是佔了先機了，就不能將這好處拱手讓人。

「你想想，現在還只是一點點兒，三五十人買，若是咱們能製造出來成千上萬個水壺，賣到全國，你說咱們能賺多少錢？不說多的，你現在賣出去一個是一塊錢的提成，那你要是賣出去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呢？」

萬元戶這個詞兒，現在可還沒誕生呢。

「也不說別的了，就將咱們的廠子，辦成和紅星電子廠一樣的大廠子，到時候，咱們倆能賺多少？」宋振學問道，紅星電子廠是德江這邊的一個廠子，專門生產電池。

他這一番話說的，唐慧娟都有些心動了，若是真能做成這麼大的一個廠子……她都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你意思是你要留在這邊過年？」想了好半天，唐慧娟總算是問出來這麼一句話，宋振學點點頭：「看樣子是了。」

這轉眼就是年底了，他就是想回去也趕不及了啊，還不如留在這邊擴展一下市場，最好是能將廠子里的產品都給訂出去，然後，擴大生產。

「那你要一直住在旅館？」唐慧娟又問道，宋振學搖搖頭：「暫時住旅館，我有空的時候會在周邊問問，看哪兒有房子出租，我暫且租住一段時間。」

其實住旅館是最好了，因為房間會有人幫忙打掃。但是吧，不好的地方就是這年代的旅館，不像是後世酒店，搞得十分正式，按時按點有人打掃衛生什麼的。

像是國營的這種旅館，都是隨意打掃就完事兒了，床單有點兒發黃，被套有點兒發黑，屋子裡有沒打掃乾淨的痕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廁所了。國營旅館的廁所，還是那種公共廁所，先不說打掃的及時不及時的問題了，就說總有些人不道德，尿在外面都不算事兒了，拉在外面，那可夠噁心的。

他宋振學，就算沒潔癖，也不願意在這種廁所辦五穀輪迴的大事兒。

所以，最好了還是先租個屋子，打掃的話他自己先來，他農家出身，雖說享福幾十年，但不至於連個打掃衛生的事兒都做不成。

再者說了，住旅館也不便宜，按天算錢，時間長的話，真不如租房子便宜了。

「那我回頭給你問問。」唐慧娟立馬說道，這是她的地盤，她熟悉，她來辦的話也省得宋振學走冤枉路了。

不是陌生人，宋振學也犯不著客氣，點頭：「好，那就麻煩你回頭多打聽打聽了。另外，跑業務的時候你要不要先跟我一起？」

他笑道：「賣出去的都算你的，怎麼樣？」

唐慧娟笑眯眯的：「那怎麼好意思占你便宜呢？」

「不算占我便宜，咱們互惠互利，你提供線索給我，我負責談。」宋振學說道：「你人熟嘛，打聽打聽哪兒有大的茶葉行，還有哪個酒店比較好，再有就是大工廠，大企業，到時候你負責帶路成不？」

這成啊，唐慧娟思索了不到一分鐘就立馬應下來了，確實算得上是互惠互利了。她讓他少走冤枉路，他讓她少費口舌，不合作的是傻子。

兩個人說了一路的話，宋振學先將唐慧娟送到家，然後才轉身往旅館那邊去了。

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去派出所那邊，大師兄估計是早就打過招呼了，他這邊沒費什麼勁兒就見到了會計叔——不可能見所有人的，都不在一個屋子裡關著。只能見一個，那自然是要先見見長輩。

「老五啊。」那邊會計一看到宋振學，眼眶立馬就紅了，扒著桌子喊了一聲，這眼淚就下來了——這會兒的監獄可沒什麼玻璃窗可視電話什麼的，見面都是在一個屋子，隔著一張桌子，牆角站著公安守著的。

會計一激動就想站起身，角落裡的公安立馬提醒了一句：「坐好了啊，不要亂動。」

會計連忙坐回去：「你怎麼才來啊？我還以為我和你哥哥幾個，都要死在這兒了。」

「李叔可別亂說話，新社會新時代，百姓當家作主，公安同志都是好同志，怎麼可能會坐視你們出事兒？先別說你這事兒還沒落實好，就是落實好了，也自有法律裁決，而不是讓你隨隨便便死了。」

宋振學忙說道，會計滿腦子死不死的，反應慢，也不管宋振學說了什麼，只管問道：「這事兒可咋辦？我真的帶了介紹信和證明信了，村子里咋說？認不認這些衣服？」

他也不傻，也知道要是村子里不承認了，這事兒就是投機倒把，那他是真出不來了。

宋振學笑道：「還是村長大叔讓我來的，李叔你就放心吧，沒事兒的，你有介紹信和證明信，你就是幫咱們村採購的，咱們村有工廠。」

有工廠就是能對外採購東西。

這時候還不到嚴打時候，有些事情，就很有緩和的餘地。

工廠屬於村子，那給村子里採購，也就是給廠子採購。

宋振學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文件：「看見沒？咱們鎮子上的下批文件，咱們村子里的廠房已經建好了。」

他說的時候就含糊了一點兒，原本是會計早早帶著兒子們來南邊採買衣服了，宋振學將這個時間一模糊，就成了審批文件下來之後，會計先帶著人來採購。

「畢竟要過年了，廠子該給工人們發福利的，咱們村小，廠子新建立，發不起別的，只能發幾件便宜衣服了。」宋振學說道，語氣肯定。這份兒肯定，也是他要傳達給會計的意思。

能當幾十年會計，真的不傻。他雖然性子著急，那是因為被之前的利益給蒙住了眼睛，現在被宋振學說了一頓，立馬就明白了——咬死了是採購，那就構不成投機倒把的罪名了。

那邊公安見他們就是言語上的交流，那些文件既然被帶進來了，那就是合法的，也就沒阻攔他們兩個溝通。

但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提醒道：「該回去了。」

宋振學起身：「你先別著急，我回頭將這些文件交上去，請公安同志再幫忙仔細查查，這事兒就差不多了，年前你們定是能回去的。」

會計忙點頭，起身跟著公安往另一個小門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老五啊，要快點兒啊，叔不想在這裡面過年啊。」

宋振學點頭，看人進去了，這才拿了自己的東西往外走，他得找找大師兄，將這些證明的東西給他看一看。

正巧大師兄剛過來上班，看了看那些東西，就帶他去做記錄了。

不過，事情並不是立馬就辦好的，還要看上面的意思。上面要是認定你這些文件不行，那回頭會計父子幾個還是得坐牢，上面覺得要是能抬抬手，那這事兒就算是了結了。

等大師兄從領導辦公室出來，宋振學就立馬問道：「大師兄，我那還有好幾個電熱水壺，您看……」

大師兄頓時瞭然，很嚴肅：「不行啊，你最好是別拿過來，我們派出所，講究一個依法辦事兒，你老鄉這事兒，那要是合乎規定，那就什麼事兒也沒有，要是不合規矩，你就是拿再多的東西來也沒用，還要給我找麻煩。」

他擺擺手：「現在查得嚴，這邊收禮，那邊就能讓你吃掛落，所以你還是別送了，自己留著吧。」

宋振學有點兒不好意思：「勞煩公安兄弟們跑前跑后的，那要不然，我請大家吃頓飯？」

也不行，派出所有規定，不能吃群眾家的拿群眾家的，和當年的革命口號完全一樣——不動群眾一針一線。

大師兄辦這事兒那是看在唐慧娟面子上，真不是看宋老五那電熱水壺。電熱水壺雖然是個稀罕玩意，但沒有這東西也不是沒法過日子了。

「沒事兒就走吧，留個地址，回頭可能傳喚你再問問話。」大師兄趕人，宋振學只好先告辭走人：「剛才登記過地址了，我就在前面那條街的旅館里住著，那我先告辭了，回頭我請大師兄喝早茶。」

大師兄是等人走了才反應過來的：「什麼大師兄，大師兄是你喊的？」

但人都走遠了，他也只能是嘟囔兩句就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