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宋婆子是很偏心，但是吧，偏心也是分人的。老三和老四，她肯定偏心老三。老三和老五，這可就要轉移一下了，她比較偏心老五。
再說了，就現在這情況，老五不聽她的她也沒辦法啊，那廠子里的事情，她是一點兒都做不得主的。這要是平常人家吧，你說你做兒子的開廠子了，怎麼不也得讓親媽弄個輕巧點兒的活兒？就比如說，看倉庫什麼的，又不費勁兒又有工資，權當是照顧家裡人了是不是？
可她這邊還沒透漏這意思呢，就被宋老五給打消主意了——看倉庫得夜裡也上班，你覺得你晚上能熬得住嗎？就是熬得住，你兒子我也心疼不捨得啊，反正家裡不缺錢，你現下這工就是在學校給老師們做做飯，給學生們熱熱菜，也不算忙對不對？
賺這個，輕鬆自在理直氣壯，不比當個看倉庫的好？
得空了打打麻將去嘛，看倉庫可就不能打麻將了。
宋婆子能在男人死了之後將幾個孩子全給拉扯到，還供應老五上學，這就不是個蠢笨的，兒子什麼意思還看不出來嗎？聽話聽音嘛，看出來了能咋辦？
她自己這事兒都解決不了，那如何解決老三的事兒？
這會兒瞧著宋老五一臉不容置疑，她自己就首先退縮了：「那行吧，你三哥確實是做錯事兒了，你要是不願意用他，那也是他自作自受。但是吧，老五啊，人做錯了事情總得有個改正的機會是不是？要不然這樣，你先留意著，看你三哥能不能改好，要是改好了，你就再用他一回行不行？總得讓他有個養家糊口的能耐是不是？要不然這新媳婦兒過門了，看他光能吃能喝的，就是不能賺錢，那人家心裡願意？」
「我知道，這事兒我有打算，媽你就別管了，三哥也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知道事情。」
實在不行就讓他考駕照去，以後當個司機什麼的。反正八十年代嘛，遍地黃金，就看老三彎不彎得下腰了。
見這個事兒實在是沒說和的餘地了，宋婆子就嘆口氣換了話題：「還有個事兒，我剛不說了，老三對象那家裡，打算來相看的嗎？咱們這破院子是沒什麼可拾掇了，宅基地那邊吧，也還是空的，也沒什麼可看的，要不這樣，你給你三哥弄個自行車？」
宋老五嘴角抽了抽，這可真是……
自行車他是能弄來的，想著家裡有個自行車也會更方便些。要是能用這個將宋婆子的嘴給堵上，那也挺划算，於是宋老五也就沒推辭，帶著宋老四上鎮子上去了。、
「我也想買一個。」老四忽然說道：「我手裡錢是夠的，有個自行車，我以後就是找對象也方便點兒。」
「你錢夠就買。」老五看他一眼，很真誠：「反正就現在這情況，你一個月的工資有保底的，再加上抽成，不說一年以後蓋大房子吧，但小東西都能買得起了。這些東西，用得著就買，以後賺錢的事兒會越來越容易的。」
老四就是怕宋婆子責罵，他還沒結婚，按照村子里的習俗吧，沒成家的兒子賺的錢，那都是父母的。畢竟父母養活一場，說不定外面還欠著外債什麼的，他們能賺錢了，就光顧著自己買東西自己享受，不管爹娘死活，那就等著被人戳脊梁骨吧。
老四也交生活費，但是他機靈，不全交。一個月留一半兒，反正宋婆子也不知道他抽成到底是多少，這兩個月下來，手裡頭就有一百來塊了。
當然，買好的自行車那不成，好一點兒的，就像是鳳凰這些大牌子的吧，至少得兩百多。但是普通的，本地產的，比如說洛陽那邊的，那就便宜了，一百多絕對可以買。
要是差幾十塊呢，可以借一點兒嘛。
他和老五商量，就是想宋婆子責罵他的時候，老五能幫著說兩句話。
兄弟倆也沒挑明了說，反正到了地兒，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兩個人各自掏錢，一人一輛二八大橫樑自行車。黑漆漆的，也不多好看，因為便宜，連個車鈴鐺都沒有。
不過這個不算事兒，老四自己就會弄鈴鐺。
一路上再騎著回去，路上但凡看見的，都要驚訝一聲：「這是買了倆啊？不得了啊。」
村子里到現在，也才一隻手的數量。這宋家好傢夥啊，一下子就是倆，加起來就是兩三百啊，兩三百啥概念？五年前，幹活兒攢五年都不一定能攢兩百。
兄弟倆沒到家呢，這買自行車的消息就先像是長了翅膀一樣的飛出去了。他們到家門口，周圍鄰居就全都聚集過來了。
這個摸一把：「不便宜吧？」
那個想上去騎一騎：「試試，要是好用，我回頭也買個去，托老五的福，我家裡最近也有點兒閑錢了，我想來想去，這車子還是買一個好，上鎮上去多方便啊。」
宋老三看的眼紅：「老五，你買自行車咋不和我說呢？我也想買個。」
老五伸手：「這個便宜賣給你，我一百五買的，你給我一百二就成。」
老三捂著口袋，有點兒想要，便宜三十啊，那不是親兄弟給不出這價錢來。要有個自行車，那結婚臉上多好看啊，找幾個大小伙兒，一人一輛，組成車隊去鎮上迎親，那多有臉面的事兒啊。
但是吧，他也沒多少錢。
賺的不老少，花的也迅速。就他腦袋上那小捲毛，他和宋婆子說是一塊錢燙的，實際上，要三塊錢呢。還有他身上那衣服，腳上那鞋子，一水兒的新的，不花錢啊？
就連內褲，他都買的供銷大廈里最貴的——而不是找宋婆子給做個普通的。所以，他現在手裡是真沒多少錢。
宋婆子趕緊拽老三：「買什麼買，這就是你的，你這不是要結婚了嗎？我特意給老五錢，讓老五給你買回來的。」
她倒是知道遮掩一下，免得老五隻給這個買不給那個買的，到頭來兄弟幾個又鬧騰。
然而她也沒考慮到老四，兄弟倆一起買的自行車，轉頭你說這個是你這親媽給掏的錢，那老四的怎麼辦？自己當冤大頭啊？
宋婆子撇嘴：「誰讓你手快非得要買的？賺幾個錢就飄的不知道自己是哪個了？就不能攢起來給自己娶媳婦兒嗎？你看看你三哥，好歹知道給你親媽買一身衣服呢，你呢，你買什麼了？」
「那你咋不說老三的工資就沒給過你？你要是把我工資全給我，你看我給你買不買！」老四也不是個受氣包，轉身就往自己屋子去了，走一半兒轉頭：「你以後也別要我錢了，老三啥時候給，我啥時候給。」
「你個不孝子！」宋婆子就要跳腳，老四半點兒不怵這個：「或者，讓老三將買自行車的錢給你，我自己都能買，他自己為啥不能買？拿著我的錢給他買，你是不是就只生了老三一個？那也行，以後養老的事兒你就可著老三吧，可別找我。」
老三在旁邊喊：「那行，以後我給咱媽養老，用不著你了，你以後你多孝順一人呢，我賺多少錢，咱媽心裡有數，可你賺多少，你給咱們說過老實話沒有？現在就知道哄著騙著了，以後還能信你？」
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就開始對罵起來，順便翻舊賬。
十年前我下學了去賺工分，你老三去看電影，那電影票的錢哪兒來的？
我交友多，朋友遍天下，我找朋友要的行不行？你老四一臉老實，那你說咱媽三年前丟的那兩塊錢是誰拿的？要不是你，你怎麼和你同學去吃的冰棍？
我幹啥也不幹小偷小摸，那錢怕不是你自己拿的來栽贓我吧？我吃冰棍是我自己撿垃圾換的，你要是不信咱們去找垃圾站的人問問去。
說著說著，也不知道誰先動手的，然後兄弟兩個就撲到一起去了。
宋老五聽到動靜出來的時候，宋婆子已經在旁邊拍著大腿哭了：「這是要逼死我啊，家裡沒錢的時候吵吵吵，家裡有錢了還吵吵吵，我這一輩子是欠了你們的是不是？我是少你們吃的還是少你們穿的了？」
本來已經散了的鄰居們，也有重新圍過來的意思，還有人在外面喊：「老五，出啥事兒了？要不要緊？」
宋老五趕緊喊：「沒事兒，不用管，天不早了，你們也都趕緊回去吃飯吧。」
打發了人，他就找了個棍子，瞅空隙插到老四和老五中間：「要不然先將自行車給賣掉？一百三肯定有人買。」
宋老三咬咬牙，先鬆手：「我當哥哥的，不和你計較，但今兒這事兒，你必須得給我道歉，你一個當弟弟的，這樣打兄長，你也是讀過書的，你自己說，對不對？」
宋老四冷笑，不吭聲，宋婆子本來想說什麼呢，對上老四的眼神，瞬間啞巴了，過了片刻才擺手：「算了，你們兄弟自己的事兒，我不管，你們也大了，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了。老四，既然你覺得不公平，那以後你的工資，就只交十塊錢好了，夠你吃喝就行，剩下的，就當是我欠你們的了。沒辦法，誰讓我是當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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