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這會兒人進門，先將男人都給攆出去，留了宋婆子和宋二嫂搭把手，前前後後這麼一收拾，出來就說道：「孩子沒了，日子淺，也看不出什麼，不是什麼大事兒，回頭弄點兒紅糖水，小米，雞蛋，好好喝點兒補補身子就完事兒了。」

雖說原本心裡就有準備，但這會兒聽村醫這麼下了決斷，宋三嫂還是沒忍住，嗚嗚嗚的就開始哭起來了：「怎麼就忽然沒了？我都不知道有了，我還想著過幾天和三嫂一起去看看呢，怎麼就沒了？怎麼就沒了？」

宋老三也有些沉默，好一會兒才問道：「是怎麼沒了？太累了還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

「應該不是太累了，這兩天不也沒幹啥重活兒？」宋婆子插嘴，這要是以前賺工分的時候吧，那她肯定是要壓著幾個兒媳下地的。但是現在不是賺工分的時候了，老五的廠子缺人，老大媳婦兒在那邊做飯有工資，老二媳婦兒在那邊看管工人有工資，老三媳婦兒做會計有工資，誰都有工資，都能養家糊口，那宋婆子幹啥管他們下地不下地？

下地也不能多賺十塊錢是不是？還不如將地交給宋老大呢——宋老大現在是一心種山藥呢，兒子能幹有想法，宋婆子當然也很支持。

在宋婆子看來，那做會計，就是在屋子裡坐著的，得空了喝點兒茶水，忙的時候就低頭寫寫畫畫，也不是什麼力氣活兒，怎麼就累著了？

果然，村醫就搖頭：「不是累著了，也不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咱們莊戶人家，吃的都是那地里產的，除非是大劑量吃了，否則一點兒這個一點兒那個的，完全沒妨礙。」

既然不是累著了，也不是吃什麼不該吃的了，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身體本來的原因了。

徐慧珍等了片刻，確定他們自己都想到這個了，才接著說道：「我先給開點兒葯養養身體，以後也不是不能懷的，等養好了身體再說，肯定能生。」

這是擔心老宋家不喜歡，回頭將人給弄離婚了。

開的都不是什麼貴重藥材，但有一樣，以後得注意，不能累著了，也得經常吃點兒好的，這樣身體才能養起來。

等送走了徐慧珍，宋婆子就叫來了宋老三：「你媳婦兒這身體，是不是原先就不怎麼好？」

宋老三皺眉想了好半天：「我就知道她來小日子的時候不舒坦，整天都是肚子疼。」

疼的人都下不來床，一張臉跟白紙一樣。但這事兒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因為生活環境的問題，不光是村子里，鎮子上的小姑娘，從小跟著爸媽幹活兒的，大都有這樣的毛病——可能是小時候旱災那幾年，營養沒跟上，身體壞了底子。

但一般來說，都是不妨礙生孩子的，而且，大部分的人呢，在生了孩子之後，這個痛經的毛病都會不藥而癒。所以不光是宋老三沒當回事兒，就是宋婆子每次看見了，也是不怎麼在意的。

可現在想想宋婆子就有點兒後悔了：「早知道就應該先讓她看看醫生的，你看看現在弄的，搞不好日後就真的生不了了。」

「那不會，醫生剛才不是說，等養好了身體就能生了嗎？大不了咱們多養幾年，反正也不著急生。」宋老三說道，他自己兄弟多，當然也知道兄弟多的好處，可是吧，兄弟多了那是真窮，家裡為啥勞動力多還沒錢呢？就是因為花錢的人多嘛。

所以打從一開始，他結婚之後就決定了，這輩子只生兩個，一個閨女一個兒子。要是前頭是閨女呢，再要一個，要是兩個閨女呢，那就只要兩個閨女算了，多的不要了。

「養身體不要錢啊。」宋婆子沒好氣，過了片刻說道：「老四和老五還沒結婚呢，你媳婦兒這又得養身體，按理說咱們是分家了的，你媳婦兒這得自己花錢養著。但是看她那樣子，估計也是做不好飯的。」

沒錯，宋老三媳婦兒做不好飯，不是不會做，而是做不好。就是尋常的飯菜吧，炒個小青菜什麼的，她都會，味道也不難吃，就是普普通通。但是做個肉菜吧，她就有點兒掌握不住了，不是火大了燒焦了，就是火小了沒煮熟嚼不動。

「要麼，你兩個多交點兒生活費，要麼，你媳婦兒自己出錢，讓你大嫂二嫂得空了給她煮點兒吃。」宋婆子一攤手：「這就算是沒分家，只給你媳婦兒一個人吃好的，那也不行，大傢伙兒都不會願意，這分家了，我也不好總補貼你們是不是？」

宋婆子是有一點兒私心，不想自己補貼。但她說的也是實情，一家子人，好幾個兒媳，那最好時一樣對待，不能區別對待，否則別的人不甘心，總要鬧出點兒事情來的。

宋婆子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好著呢，吃喝不愁，還能有閑錢買衣服打麻將，可不想讓幾個兒媳婦兒鬧騰起來將她這好日子給作沒了。

「你別說我和你算太清了，但是你自己算算，這養身體要不要多花錢？紅棗多少錢一斤知道不？紅糖雖然沒以前貴了，但也不便宜，她再時不時的吃個肉，再買點兒養身體的藥材，你自己算算，一個月得添多少錢進去？」

今兒徐慧珍開的藥材雖然不是特別貴，但是，長時間吃就肯定是個問題了。這藥材當然是不需要宋婆子去買，但是，你煮藥費不費柴火？

宋老三一抹臉：「媽，好了，我知道了，這樣，我一個月多給你五塊錢行不行？也不說要我媳婦兒吃多好了，一天一次肉，你覺得成不？」

這能行，宋婆子算了算：「早上再給她個雞蛋吧，紅糖雞蛋。」

頓了頓，還是有些憤憤：「倒好，沒生孩子呢，先吃上月子飯了。我看你這不是娶了個媳婦兒，你這是娶了個祖宗。有多少工資都不夠往裡面填的。」

一個月還得三塊錢買葯，再有兩塊錢買點兒別的小點心什麼的——吃好的。這麼算下來，一個月就得多十塊錢的開銷，宋老三的工資才三十多呢。

一年算下來，一輛自行車沒了。

「那能怎麼辦？人都娶進門了，總不能送回去吧？那咱們家還有什麼名聲在？」宋老三說道，媳婦兒身體不好就送回去，以後誰敢嫁給宋家人？誰敢確保自己的身體就一輩子沒事兒，絕對不會生病？

「那能養一輩子？要不然，等生了孩子就不吃藥了？」宋婆子給出主意：「反正之前沒小產的時候也沒見有什麼不對的，可見這不吃藥也不會有太大的妨礙。既然沒有妨礙，那大不了日後別幹活兒，就在家裡帶孩子做家務，也不指望她賺錢，別花錢就成了。」

宋老三沉默片刻沒說話，這話倒不是說宋婆子狠心什麼的，村子里許多女人都是這樣過的，小病小痛，只要沒大事兒，不影響幹活兒，那就不吃藥多貴啊，吃兩年就能掏空一個家的家底了。

反正自此之後，宋老三媳婦兒就變成了玻璃人了——家務活兒都不做了，半點兒力氣不敢用，但是還做會計這差事呢，她自己也不傻，要是不賺錢光花錢，早晚宋家是得要和她離婚的，她要是自己能賺錢自己能買葯，那誰都不能說她什麼。

宋老三還是很心疼自己媳婦兒，畢竟兩個人當初也算是自由戀愛了，不幹活兒就不幹活兒唄，反正自家老娘也不去學校那邊做飯了，正好就可以在家裡忙活忙活唄。

李薇坐月子出來之後，就發現宋家的情況變了許多，但她是分家出來單過的了，對這家裡的事情也就懶得插手了。老二媳婦兒也看不慣老三媳婦兒現在那懶散樣，但她忙著打聽好醫生準備懷孕呢，也管不過來，再說也輪不到她管，索性也就不吭聲了。

過了端午，宋二嫂就興沖沖的來找宋婆子了：「我打聽到小趙莊有個醫生，以前也乾的村醫，說是手裡有方子，生子方。」

「打聽准了？」宋婆子就趕緊問道，宋二嫂點頭：「那肯定打聽過了，說是他看過的，都生了兒子了。」

「還包生兒子？」宋婆子都震驚了，她活一輩子，半點兒沒為生孩子的事情發愁過，那一直都是順順利利的，到時候了，生了，生完了，是男孩兒。

十來年，生了五個男孩兒，可以說是在村子里都是數得上了——當然，中途不是沒有夭折了的，但那年月，孩子夭折也不是大事兒，哭一場就完事兒了，哭完了還是要操心一家老小活著的事兒的。

所以她是真不知道外面居然還有包生兒子這種偏方，她自己都不信：「能管用嗎？那孩子是男是女，在肚子里的時候不都已經決定了嗎？他還能弄個葯，讓女孩兒別出生，光讓男孩兒出生？」

「我也不知道啥情況啊，就聽說是生兒子特別管用。」宋二嫂說道，宋婆子想了想，就說道：「要不然你還是別去了，你這年歲也不大，才結婚沒兩年，我當婆婆的都不著急，你自己著急什麼？和老三媳婦兒，先養兩年身體，然後再說這懷孕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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