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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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鈺真的要被氣死了,他知道哥哥能花錢,但是他不知道哥哥這麼能花錢,兩個四千三百萬加在一起,從青衣樓里抄出來的錢還有的剩嗎?
他離開京城之前,國庫里乾淨的老鼠都懶得進,西北打仗要籌集軍費,南方又碰上天災,國庫的銀子跟流水一樣花出去,戶部尚書看著賬本直接給急暈了,醒來后就進宮找他哥哭訴說要告老還鄉。
他哥在人前需要安撫人心,遇到什麼事都得端著,轉頭回去就找他哭,他明明可以快樂的當個混吃等死的王爺,偏偏淪落到比地主家的長工還凄慘的地步。
沒有零花錢,沒有俸祿,還要賺錢養家,如果是一般家庭也就算了,他努努力奮鬥幾年日子也能有個奔頭。
現在倒好,他哥是個想在史書上留下賢名的好皇帝,敗家玩意兒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遇見事情就會哭著要錢,他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你有本事哭,有本事花錢的時候省著點啊!
他想當個能快樂乾飯的小廢物為什麼那麼難,也不知道他們兄弟倆究竟是才是哥,天天都有操心不完的糟心事,再這麼下去他會不會未老先衰?
趙明鈺越想越難受,他知道花在西北的錢不能省,可他就是受不了剛搬回來的錢還沒放熱乎就全被花光,他長這麼大,國庫好不容易充實一回,結果還沒等他多看兩眼聽個響兒,裡邊就又乾乾淨淨連小偷都嫌棄了。
小王爺悲從中來直接淚奔,這個王爺他不幹了,誰愛當誰當,裡邊那位花錢那麼大方,那就花錢買個聽話的弟弟養著吧。
趙明寧聽見外面的動靜就知道寶貝弟弟耐不住寂寞溜了進來,剛想過去讓他見見打了勝仗的章庄敏章老爺子,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小祖宗就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這剛從江南回來,還沒在宮裡站住腳,又跑出去幹什麼?
皇帝茫然的看著寶貝弟弟氣憤的背影,忽然想到老爺子剛才是在要錢,臉色一僵意識到事情大條了。
小祖宗開開心心在外面給他掙錢,結果他花上頭了,沒注意那些銀子已經被花的差不多,在外辛苦賺錢的小祖宗回來發現他大手大腳又把家底兒給掏空了,不生氣才怪。
趙明鈺難受的連形象都不要了,一邊抹眼淚一邊往外跑,運起輕功跑的飛快,出宮之後直接拐去六扇門,看到正準備出門的無情和鐵手,癟了癟嘴實在忍不住,撲在鐵手身上開始爆哭。
鐵手手忙腳亂把人扶住,朝輪椅上的大師兄投出求救的眼神,小王爺從來都是顧盼神飛來六扇門,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從來沒人能欺負他,怎麼就哭成這樣了?
追命和小王爺一起回的京城,算算時間,他也剛到皇宮沒多久,而且,京城也沒人敢惹他不開心啊。
無情貼心的遞了帕子過去,假裝沒有看到師弟的求救,側身對後面的金劍道,「世叔是不是快回來了?」
金劍點點頭,往日這個時候,神侯已經回到府上,今日被皇上留在宮中,所以遲了些。
普天之下,能把小王爺氣成這樣的只有當今聖上一人,想想最近西北的戰事,再想想追命他們弄回來的大批財寶,他怎麼可能猜不出趙明鈺被氣哭的原因。
不過他也知道,在小王爺心裡,哥哥再怎麼不做人也只能他自己罵,別人敢說一句不是,那就是和他過不去,這小祖宗就是那麼不講道理。
小王爺被氣成這樣跑出來,皇上估計也沒心情繼續待在御書房,世叔待會兒就會從宮裡出來,在世叔回來之前,小祖宗就只能辛苦二師弟來哄。
趙明鈺哭的昏天黑地,想起那些飛走的銀子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有個敗家哥哥在,他得掙多少錢才養的住家啊?
可憐他為了養家糊口殫精竭慮,年紀輕輕就已經有脫髮的煩惱,敗家子花錢花的爽快,就看不到他可憐的弟弟掉了一地的頭髮嗎?
鐵手渾身僵硬,看著八爪魚一樣抱在自己身上的小祖宗,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他要是安慰,小王爺會覺得他在對皇上不敬,他要是不安慰,小王爺又覺得他不貼心,當捕快當到他們這種地步,在六扇門也是絕無僅有了。
追命正準備帶顧惜朝去辦理戶籍,聽到門口的動靜以為有誰來六扇門鳴冤,看到抱著鐵手大哭的是誰後腳尖一轉趕緊換了方向,神侯府門多,他可以帶著惜朝走側門,再不濟□□也行,總之不能和小祖宗撞上。
顧惜朝不明所以,回頭看了一眼哭的凄慘的趙明鈺,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小王爺怎麼了?」
天之驕子也會有煩惱嗎?
「不慌,小王爺時不時就會被氣的跑到神侯府哭,惜朝以後住在這裡,習慣就好。」追命后怕的拍拍胸口,只要被抱著的不是他,那就任何問題都沒有。
他們小王爺雖然雖然性子有些驕縱,卻並非無法無天,只是在某些方面固執的令人摸不著頭腦,比如說錢財。
不知情者或許覺得小王爺是個財迷,他們這些知情者卻知道,小王爺只是被窮怕了。
當今聖上繼位之前,他們兄弟倆在宮中過的並不好,當今聖上繼位之後,太后掌權,他們兄弟倆在宮中過的……更加不好。
皇上畢竟是天子,太后想做什麼總得顧及朝中大臣的反應,但是小王爺不一樣,他只是先帝留下來的一個兒子,如果不是皇上護著,什麼時候死了都沒人能注意到。
世叔是先帝留下的老臣,在朝野和江湖的名聲都很好,皇上當時年紀小,他自己還在太后的掌控中,實在沒有辦法將小王爺護的周全,於是便私下和世叔說了宮裡的情況,以小王爺性子頑劣需要管束為由將人送到了神侯府。
顧惜朝垂眸不語,他認識的小王爺像個溫暖的小太陽,臉上似乎永遠帶著燦爛笑容,如果不是剛才那一幕,他竟是想不出那個明艷的少年哭起來是什麼模樣。
皇宮大院看上去高不可攀,有時候,生活在那裡並不比花街柳巷好,都是藏污納垢的地方,誰也不比誰過的輕鬆。
追命看他有些失落,一手攬著他的肩膀繼續說道,「不過小王爺天生就是個開朗的性子,認識他那麼多年,除了被皇上氣哭,還真沒見他怎麼不高興過。」
小祖宗在神侯府從來不會主動找事,他知道皇帝在宮裡過的也不好,所以儘可能不會給哥哥找麻煩,他覺得只要他乖乖聽話,宮裡的太后就找不到機會拿捏皇帝。
後來太後身體不好,皇帝漸漸掌權,他們神侯府才開始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最開始,是南方出現天災,賑災救濟需要花錢,那一年國庫的稅收大半都花在了南邊,小祖宗看著空蕩蕩的國庫,半是心疼哥哥半是心疼錢,大半夜跑回神侯府哭到上氣不接下氣。
然後,京城那些江湖門派被肅清了一遍,但凡有違法亂紀的組織,六扇門出馬,一個都不能放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從那些門派中抄出來的銀子比他們想象的多了十倍有餘,雖然和國庫花出去的相比依舊是九牛一毛,但是好歹讓小王爺心裡有了安慰。
萬萬沒想到,這還只是個開始,國庫空著才是正常,哪天裡面有錢了才稀奇。
每年給遼國輸送歲幣,要花錢;皇帝掌權后和西夏打仗,要花錢;打完西夏之後安撫百姓修築城防,要花錢;看皇帝的意思,接下來極有可能要和遼國繼續開戰,依舊要花錢……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花大錢的地方,小王爺剛把國庫填滿,轉眼皇上就全花出去了,不回神侯府哭才怪。
皇上花錢也不是亂花錢,每一兩銀子都花到了刀刃上,小祖宗知道輕重,不能對皇上撒氣,就只能回神侯府哭訴。
顧惜朝抿了抿唇,大宋將來要和遼國打仗,等他再長大些,去從軍也是個好辦法,如果遼國再也不能對大宋產生威脅,軍費的花銷和歲幣全都省下來,小王爺會不會開心到蹦起來?
另一邊,諸葛神侯剛回到府里就被金劍銀劍請到後花園,看到紅著眼睛可憐兮兮的趙明鈺,腳步頓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遠處,白龍魚服的趙明寧尷尬的笑笑,他自己實在沒法子,這種時候只能麻煩太傅把小祖宗哄好。
無情和鐵手看到救星都鬆了口氣,連忙把位子給他們家世叔讓出來,小王爺這是真的是被氣狠了,聽他話中的意思,竟然要離開皇宮浪跡江湖,這怎麼可以?
諸葛神侯頭疼的聽著徒弟的話,看著眼睛通紅的小祖宗,果斷決定禍水東引,「小王爺,你不在京城的這些天,卧雲樓被幫派火拚波及,現在正在重建。」
趙明鈺猛的站起來,聲音悲憤手都在顫抖,「誰砸的?小爺的地盤都敢撒野,誰給他們的膽子?」
「是六分半堂和別的小幫派,六扇門已經把鬧事兒的抓起來了。」諸葛神侯和藹的拍拍小祖宗的腦袋,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什麼脾性,旁人就真的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安慰氣憤的少年。
卧雲樓是座酒樓,京城黑白兩道都知道,那是小王爺開的酒樓,而六分半堂,私底下的掌控者正是當朝宰相蔡京。
趙明鈺癟了癟嘴,剛止住的眼淚再一次爆發,「我哥在家把家底霍霍乾淨,蔡相還讓人砸我的店,這日子沒發過了嗚哇哇哇哇~」
混蛋蔡京,連小孩兒都欺負,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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