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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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後面,趙明寧聽到寶貝弟弟越哭越厲害終於躲不下去了,「明鈺不哭,哥哥回頭就教訓蔡相,哥哥知道錯了,小祖宗別哭了好不好?」
「你以前就這麼說,哪次真讓他吃虧了,你就是不想讓我好過。」趙明鈺淚眼朦朧控訴道,蔡京是當朝宰相,要是能隨便廢立,那就不是宰相了。
趙明寧手忙腳亂鬨著弟弟,抽空看了一眼神神道道站在旁邊的諸葛正我,知道這老謀深算的傢伙是故意把事情引導蔡京身上。
以前的他的確不能拿蔡京如何,那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官,當年為了穩定政局,所以才把被貶在外的蔡京弄回京城。
蔡京也沒讓他失望,雖然結黨營私貪婪自用,但畢竟是個能臣,先帝去世時給他留了個爛攤子,能用的人就那麼多,這點缺點能忍也就忍了。
先帝去世的早,他繼位時也才剛過十歲,當時黨爭愈演愈烈,新舊兩黨因為變法爭的是你死我活,朝政又都把持在太後手中,他還要護著什麼都不懂的弟弟,皇帝當的還不如是皇子時順心。
太后不是他們兄弟的生母,拿到權利后就不敢輕易放權,在太后垂簾聽政的八年裡,舊黨不僅控制了整個朝廷,對新黨的打擊也從來沒放鬆過,新法被全面叫停,支持變法的大臣被貶的貶被罷免的罷免,幾乎到了談變法色變的地步。
他親政到現在也不過兩年,起用蔡京是因為這人真有本事,別的不說,鹽茶關稅市舶司等各種事情都處理的有模有樣,就是可能對過去在兩黨的夾縫中生存的經歷有些陰影,所以將掌權后就迫不及待開始拉起大旗開始了新一輪的黨爭。
他當了多少年皇帝西夏那邊囂張了多少年,以前是拿他們沒辦法,親政后要是再讓他們囂張,他還當什麼皇帝,所以不管怎樣也得把被動挨打的局勢給扭轉了。
在和西夏打仗的時候,蔡京說什麼都不能動,但是現在,仗打勝了,朝廷里的蛀蟲也該收拾了,趙明寧知道諸葛正我什麼想法,不由在心裡罵了一句老狐狸。
小王爺咬牙切齒在心裡罵著,看他哥終於鬆口,自己也不好太過分,「我不壞你的大事,可我的店不能白白被砸,不然別人以為我好欺負,以後更蹬鼻子上臉來找事兒。」
他身上沒有官職,但他對朝政也不是一無所知,當然沒覺得只憑兩句話就能讓他哥把宰相給罷免了,畢竟他哥雖然花錢大手大腳,卻也不是什麼昏君。
這糟心玩意兒非但不是昏君,還一心想當個名傳千古的明君,當弟弟的能怎麼辦,只能支持啊。
有句老話說的好,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大宋現在窮的很,國防外交民生都要錢,蔡京好歹在地方幹了那麼多年,在掙錢這方面還是挺有用的,就是那老東西掙的錢總喜歡往自己家扒拉,這點讓小王爺很看不過眼。
當朝官員的俸祿相當可觀,正俸之外還有各種補貼,連喂馬的草料甚至家裡僕人的衣糧伙食都能照顧到,就是怕官員貪污禍害百姓。
人非聖賢,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點小毛病,水至清則無魚,偶爾貪那麼一兩回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看見,可蔡相這把國庫當自己家私房錢的貪法就有很問題了。
行唄,你貪污,你腐敗,你有錢,你視金錢如糞土,可你他喵的還忽悠我哥跟著一起視金錢如糞土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六分半堂是江湖幫派,小王爺自己過去有些不妥,到時讓追命跟在身邊保護,可好?」諸葛神侯笑眯眯說道,已經幫他們小王爺將接下來做的事情想好了。
蔡京已經開始失了分寸,如果還有理智尚存,又怎麼會幹出這些蠢事,急了好,急了才容易出錯,不出差錯他接下來怎麼好下手呢?
趙明鈺抬起頭,少年人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對老狐狸的打算更是心裡門兒清,「太傅,您是不是想讓我幫您對付蔡京?」
諸葛神侯撫著鬍子,並沒有要掩飾的意思,「小王爺可知,遼國一直對我們虎視眈眈,在和西夏的戰事之中,時不時就會出現遼人的蹤跡。」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遼國想當漁翁。」趙明鈺聲音還有些沙啞,雖然大宋自矜天.朝上國,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在宋遼西夏三國之中,遼國的軍隊是最強大的。
對西夏和遼國來說,大宋就是一塊誘人的肥肉,他們惦記著這塊肥肉,卻沒有將肥肉獨自吞下的實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肥肉在眼皮子底下轉悠,垂涎欲滴卻無計可施。
在大宋軍隊和西夏打仗的時候,遼國當然不會無動於衷,只是他們想得到更多的利益,等到戰爭結束,宋和西夏兩敗俱傷最好,即便不能兩敗俱傷,兩國交戰皆損耗國力,他們也能趁機將戰敗國吞下,再從戰勝國那裡撕下一大塊肉。
諸葛神侯看了皇帝一眼,眸中笑意淡了下來,「北邊傳來消息,遼國在朝中有內奸。」
「太傅的意思是……」趙明鈺睜大了眼睛,還紅著的眼睛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下意識抓緊了哥哥的手,「是蔡相?」
「噓~」趙明寧豎起食指擋在唇前,朝寶貝弟弟眨眨眼,讓他不要把話說出來,「天知地知,別人不能知。」
趙明鈺:……
哦,哥,你轉頭看一眼,旁邊好幾個人呢。
「算了,有事明天再說,我們現在先回宮。」趙明寧拍弟弟的腦袋,朝旁邊的諸葛神侯打了個手勢,然後連拖帶抱的把人帶走。
趁小祖宗現在被蔡京吸引了注意力,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馬車在門口停著,諸葛神侯攜愛徒無情鐵手,恭送兩個祖宗離開,等馬車拐出去徹底看不著,然後才關起門來說話。
「世叔,我們見到追命帶回來的那個孩子了。」鐵手推著輪椅跟在旁邊,對顧惜朝的第一印象還算不錯。
諸葛正我點點頭,他查了那孩子的背景,雖說心性有些瑕疵,但是瑕不掩瑜,好好培養同樣能為國效力,「追命呢?」
「帶惜朝辦戶籍去了,惜朝要去上學,不能沒有戶籍。」無情開口回道,想起皇帝方才說過的話,眉眼間帶了幾分憂慮,「世叔,蔡相果真和遼國有秘密聯繫?」
諸葛正我面上帶了冷意,「九成的可能,若接下來再有異樣,便十成十是他,真要這樣的話,那接下來可有的忙了。」
小王爺氣勢洶洶離家出走,不到一個時辰就被皇帝哥哥哄了回來,御書房伺候的宮女太監已經習慣這種場面,怕他們小主子感到不好意思,將糕點茶水端進去后很知趣兒的退到門外。
伺候的人全部被打發出去,殿中沒有外人,趙明寧挨了弟弟一頓貓貓拳,讓小祖宗把氣出了才真放下心來。
寶貝弟弟鬧歸鬧,可不能真的離家出走,現在只是跑去六扇門,萬一以後跑出京城,天大地大他上哪兒找人?
趙明鈺蔫了吧唧的趴在桌子上,癱了一會兒然後揉揉臉坐起來,看著他哥面無表情開口,「賬本呢,讓我看看。」
他們兄弟倆的習慣,花錢先記賬,前些天從青衣樓抄的銀子不少,他得看看到底剩了多少。
趙明寧眼神飄忽,磨磨蹭蹭從書架上翻出個小冊子,表情格外凝重,「明鈺,先說好,看到什麼都不準生氣。」
「剛才已經氣過了,拿出來吧。」趙明鈺有氣無力的趴回去,看著遞到眼前的賬本,翻開最近的一頁,看到上面的數字,心如刀絞。
花錢如流水才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花錢如泄洪。
皇位上坐著這麼個吞金獸,稅收就是再加重一倍也不夠花,國庫不見底才稀奇,可是想要百姓過的好,征的稅就只能減不能增,如此一來,朝廷只能想辦法從其他地方增加收入。
「行了,哥以後少花點行吧?」趙明寧哭笑不得的揉揉寶貝弟弟的腦袋瓜,在貼心小棉褲炸毛之前迅速收手然後解釋道,「今年是意外,西夏那邊好不容易打了勝仗準備乘勝追擊,省什麼也不能省花在將士們身上的錢。」
「我知道。」蔫蔫兒的小棉褲吸了吸鼻子,放下記賬的小冊子,又有種想哭的衝動,「可我就是難受,那麼多錢,眨眼就沒了,章老爺子這次又要那麼多,今年的稅還沒收上來,你上哪兒給他弄那麼多錢?」
「就……從國庫里摳唄……」趙明寧小聲回道,他算過國庫還有多少剩餘,把錢給西北那邊送過去,剩下的足夠撐到今年的稅收上來。
趙明鈺鼓著臉,噼里啪啦又給他哥一頓貓貓拳,「今年的春闈怎麼辦?」
「啊?春闈還要朝廷花錢?」趙明寧笑了一聲,讓寶貝弟弟放寬心,春闈的確是國之大事,但是在這漸事情上,朝廷還真花不了多少錢。
科舉考試已經進行了幾百年,吏部禮部等部門按照往年舊曆將事情妥善安排下去,等時間一到,考生入場,春闈便能結束大半。
趙明鈺勉強打起精神,貓崽兒一樣掛在他哥身上,「陸小鳳說,他有個朋友要參加今年的春闈考試。」
皇帝點點頭,「太遠李家的小兒子,名叫李尋歡,他們家父親和哥哥皆長的不錯,這小李比之父兄,容貌更是不俗。」
「哥。」小王爺看著滿腦子只有人家長相的哥哥,非常認真的問道「你罵我看人只知道看臉的時候,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嗎?」
趙明寧動作一頓,眸光微凝振振有詞,「你只知道看臉,我不一樣,哥哥我才貌兼顧!」
小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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