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情罵俏
「香香。」顧恩澤轉身,啟唇朝香香輕喚一聲。
他眉目清雋,身姿挺拔,列松如翠,一襲白衣腰佩銀劍,妥妥得玉樹臨風。
如若是兩三個時辰前,香香便娉婷裊裊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親昵得蹭他,笑意盈盈中剪水杏眸含嬌帶媚。
可是……現在,香香心下有些惴惴,面前這如松如竹、郎艷獨絕的少年衛將軍,似是暴戾嗜血,無論是前日僅憑她一句話杖責丫鬟百杖,還是剛才拔劍去削柳和薰,他都雲淡風輕,帶著些漠不關己的冷漠。
「香香?」顧恩澤見香香愣住,鳳眸劃過一抹幽光,又喚了一聲。
香香掐著指尖讓自己強作鎮定,回憶著前兩日將軍府中顧恩澤待她的寬厚和今日為她理髮的溫柔,蓮步輕移,眨著水潤潤的眸子嬌嬌喚了一聲:「夫君。」
衛將軍府是她此時此刻僅有的避風港,這人暴戾嗜血也對她存了几絲善念,香香掐著自己的指尖,面色更柔和了幾分,略略僵硬的動作也和緩了些。
她頰邊盪起淺淺的梨渦,笑意盈盈,目光溫柔嬌媚,將纖纖素指試探放在顧恩澤的面前。
顧恩澤眸子輕動,倏爾,抬手牽起了她的面前青蔥般白嫩纖細的手指。
香香悄悄長長舒了一口氣,前脯也微不可察上下起伏了幾次。
手背上的大掌寬厚溫暖,堅實有力,香香定了定心,心尖慢慢盪上一抹暖意。
「夫君,你怎麼來了?」香香親昵得晃了晃手中的大掌,水眸含嬌含笑,睨著圓溜溜水靈靈的大眼睛軟糯糯問道。
顧恩澤鳳眸半闔,略過了香香的問題,他抬手撫了撫香香髮釵上略略纏繞的流蘇,聲音低緩悅耳,如冰泉激石,聲聲入耳:「還好嗎?」
東陵侯胸中窩著一團火,牙冠打顫,目齜俱裂,顧恩澤剛就淡淡朝他頷首,連個面子上的「岳父」都不喊,更當著他的面差點殺了了他的嫡女,如今更視他如無物,旁若無人得打情罵俏。
「香香是我的嬌嬌女。」東陵侯憤憤道,話音有些有些陰陽怪氣:「衛將軍還怕我吃了香香不成?」
「那可不一定。」顧恩澤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似笑非笑,從容自若接道。
他牽著香香的手,側身又是矜貴無雙清冷的衛將軍,啟唇淡道:「不然香香也不會在窮鄉僻壤待個十幾年,無父無母,任人欺負。」
「更不會剛才有個不知所謂的人,沒有體統,舉止輕浮,污衊香香鄉野丫頭,還妄想稱為衛將軍的妻子。」顧恩澤抬眸淡淡掃過東陵侯,語氣很淡,卻帶著毫不留情的批判和鄙夷。
「騰!」東陵侯老臉乍紅,目齜劇裂,卻唇角哆哆嗦嗦,面紅耳赤吶吶不能言。
讓香香流落鄉野是他的錯,對柳和薰教導不周也是他的錯,可任由一個小他二十多年的少年人不留情面、當面斥責,讓東陵侯臉上有些掛不住,火冒三丈,卻又無可奈何,無法反駁。
他一輩子汲汲營營不過是追求人上人,他昧著良心為聖上做事,還是為了做人上人,可他做了人上人,位列侯爵,卻還要被人當著小輩辱罵,東陵侯「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唇角緊抿,望著顧恩澤的目光赤紅赤紅。
「我可是說錯了什麼,難不成香香的身份有什麼隱情,我該娶之人不應是香香。」顧恩澤無視東陵侯的憤憤不平,態度閑適,不緊不慢道。
香香的小手驀然一緊,咬著唇瓣小心得觀察東陵侯,又斜覷顧恩澤,不知他是否知曉她的身份。
她到底是不是東陵侯的女兒?如果是,上一世東陵侯為何對她那樣狠?如果不是……
香香不敢再想,不知不自覺垂下了頭,肩膀也塌了幾分,留意到旁邊的動作,顧恩澤鳳眸輕閃,不動聲色收回了目光。
偌大的正廳只有三人,除了「呼哧呼哧」的喘息,杳然無聲,東陵侯的面色越漲越紅,他揪著自己的胸口,惡狠狠瞪著顧恩澤,恨不得撕吃了他。
顧恩澤笑了,清淡如水的笑容漾在他的眼尾,讓他整個人熠熠生輝,他長身玉立,岩岩若孤松之獨立。
他一雙鳳眸目射寒星,似笑非笑,漫不經心道:「欺君,可是殺頭的罪。」
香香心頭一跳,倏得抬頭去看他,被他俊美昳麗的面容晃了眼,雙頰騰得漫上妍麗的緋色,忙將頭深深埋起來。
東陵侯面色漲得通紅,「呼哧呼哧」劇烈喘氣,雙目瞪圓瞪著顧恩澤,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本侯自是不會欺君。」
四目相對,火花四濺,東陵侯望著顧恩澤清淡無波的眸子,心中發寒發冷,連脊背也騰起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緊緊握住拳頭讓能止住自己不瑟瑟發顫。
見東陵侯站姿愈來愈不穩,面色越來越白,顧恩澤眸光劃過一抹流光,倏爾,笑了,帶了些輕嘲的口吻慢斤四兩道:「東陵侯之衷心,我衛將軍府自是最有體會。」
他眸中帶笑,卻是極冷極寒,讓東陵侯如墜深淵,不敢直視。
顧恩澤淡淡收回眸光,抬手牽住了一旁垂首低眉的香香的纖纖素指,搖了搖頭,甚是惋惜道:「如此,便是香香不得侯爺喜歡,拋棄鄉野十幾年。」
東陵侯面上煞白還未消退,又面紅耳赤,隱隱帶了些青色,他咬著牙氣得喘粗氣,怎麼說都是他的錯,他無力反駁。
「呼哧呼哧」的聲音震耳欲聾,香香抬眸見東陵侯撫著胸口氣得險些要倒下,水靈靈的眸子轉了轉,輕輕晃了晃手背上溫熱的大掌。
她細膩白皙的雙頰還盪著些緋紅的霞暈兒,眨著水潤潤的剪水明瞳溫柔繾綣得望著顧恩澤,軟綿綿嬌聲細語道:「夫君莫要這樣說爹爹,爹爹也是心裡苦。」
說罷,她悄悄朝顧恩澤眨了眨眼睛,水靈靈亮晶晶的眸子顧盼神飛,像是誤落凡塵的精怪。
乍然一陣心悸,顧恩澤忙收回了眼睛,耳垂微微有些發燙,手心裡的青蔥玉手也熾熱得像團火爐,讓他心跳加速。
他面上不動如山,垂了垂鳳眸,倏爾,抬頭朝著東陵侯道:「侯爺,我與香香去她閨房看看。」
說罷,他不等東陵侯應答,便牽著香香的素手跨出了正廳,等出了正廳的院子,顧恩澤第一瞬間放開了香香素手,目光直視不敢看香香。
「走錯了路,這邊。」香香這會兒又稍稍放開了,她兩頰梨渦淺淺,像是沒有看到顧恩澤有些發紅的耳尖,笑盈盈提醒。
她水眸彎成淺淺的月牙,時不時歪頭去瞅顧恩澤,眉梢帶喜,卻含笑不語。
顧恩澤看著面容清雋端莊,目不斜視,卻不知他出門便紅了的耳朵悄悄暴露了他。
他步履矯健,卻時不時緩下步子等身後那個紅衣翩然若蝶的姑娘,垂在袖中的指尖輕輕摩擦,一遍又一遍,上面彷彿還殘留著陌生、溫滑、細膩的嬌軟。
正廳里。
「啪!咔——」東陵侯氣得抬袖將方桌上的茶盞盡數掃去,「砰!」一手重重捶在桌角,憤憤不平得喘氣。
他抬袖又要掃落桌上的瓷器,目光斜斜望見前方長几一角擺著的鈞瓷花瓶,神色一凜,冷汗驀得浸濕了他的脊背,他雙眸顫動,帶著隱隱的恐懼和后怕,兩股戰戰。
如果被人知道,知道……他將如何?
東院。
柳和薰半靠床榻,死死抓著東陵侯夫人的手腕,哭得傷心欲絕,面上的妝容糊得一塌糊塗,又哭又叫。
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卻雙目無神瞪著前方,帶著痴痴得情絲。
倏爾,她轉臉凝視著東陵侯夫人,目光隱隱帶了幾分怨氣,泣不成聲:「娘,您為什麼壞了我和顧郎的姻緣?他應是我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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