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可憐了孩子
娘親傳出死訊，爹爹又傷心過度得吐血。
小怡寧白著一張臉，看著宮人內侍來來往往的忙碌，心裡極度害怕，卻又哭不出來。
宋元清被人扶了下去，她便站在產房外，靜靜的盯著產房那扇門。
都說娘親死了，她心裡雖也知曉是真的，可還是不信。
總想透過那扇門，想要看個究竟。
萬一，娘親就從那扇門裡走了出來呢？
可這樣的期望終究是要失望的。
小怡寧沒有等到林月初，只等到一聲嬰孩的啼哭。
跟貓兒似的，很小聲。
一聲過後，那啼哭才又響亮起來。
穩婆把孩子洗乾淨了，用百子被抱出來，幾度張口，卻始終說不出一句「恭喜」來。
只道：「是個小皇子。」
宋元清不在這兒，林月初沒了氣息，闔宮上下也沒人敢說一句吉祥話。
海棠早就準備好的喜錢也發不出去，紅綢，燈籠等物更是連亮都不能亮出來。
整個廣寧宮沒有一絲喜氣，反而死氣沉沉的。
小怡寧上前兩步，踮著腳問：「是弟弟是嗎？」
見終於有人過問，穩婆面上帶了兩分笑，屈膝將嬰孩遞給小怡寧看。
「回公主話，是個弟弟。」
小怡寧的目光落到弟弟的面龐上。
皺巴巴的小臉，還泛著紫，雖然丑極了，但是她也不嫌棄。
伸手點了點弟弟的腦門：「淘氣。」
又瞪著烏溜溜的眸子，問穩婆：「那我娘親呢？」
穩婆面上的笑意一僵，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般年幼便沒了母親，該是多可憐。
看護小怡寧的丁香好不容易收了眼淚，頓時又叫這句話惹得眼淚汪汪。
她拉著小怡寧的手，哄道：「公主，你不是給小皇子準備了禮物嗎，我們去拿來送給他好不好？」
小怡寧不哭不鬧，瞪著眼睛也不說話，可仍由誰勸也不挪步。
過得半響，她趁人不注意，猛的抬腳就衝進產房內。
產房內那股子血腥氣熏得人想作嘔。
小怡寧躲開宮人，橫衝直撞的跑到塌邊，卻正見寧老拿著針線在林月初肚皮上，像縫衣服一般縫著。
林月初雖已無力回天，但孩子已平安取出，總要讓她的遺體入土時也體面的。
小怡寧傻了眼，瞧見自家娘親白著臉躺在那兒，連胸膛都不起伏了。
「哎喲，小公主，你怎麼進來了。」
邢太醫一回頭就瞧見了小怡寧，連忙把人抱起來，捂著眼送出去。
小怡寧沒掙扎。
她從邢太醫的指縫中看見寧老的手指捏著針，扯著線，不急不緩的繼續縫合。
就像縫一件壞掉的衣服般。
可娘親不是衣服呀。
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心情，但也哭不出，喊不出……
這一幕，直到很多年以後，她都記得，每每想起，便是徹骨的寒冷。
……
小皇子出生，宋元清後繼有人，也不怕日後大衛無人繼承。
本該是好事，可卻沒有給大衛帶來一絲喜氣。
皇后林月初難產而崩，舉國上下皆是一片哀色，百姓自發穿起素衣，燒香祭拜。
街道各處都掛著白，酒樓茶肆等娛樂場所紛紛歇業，就連路邊的紅花，也叫掐了去。
小皇子出生七日，宋元清都沉浸在林月初離開的悲痛中。
對這個得來不易的兒子，並不曾看過一眼。
小怡寧卻是一夜之間長大，從前只消叫人照顧的小人兒，如今卻能看顧弟弟了。
皇后入殮，哭靈三日，停靈四十九日，方送入皇陵下葬。
這期間，小皇子的洗三禮，滿月禮，皆無人提起。
就連小皇子的名字，至今都還沒著落。
廣寧宮由海棠守得跟鐵桶似的，小怡寧帶著弟弟日日不出門，也沒人敢在跟前嚼舌根。
直到送了娘親的靈柩入皇陵，她才真正意識到，娘親死了，以後再也見不著了。
從皇陵回去，她便不愛搭理人，也不哭，只不吃不喝，心裡難受得很。
海棠作為廣寧宮先皇後身邊最得用的女官，瞧見小公主如此，也心中難受。
勸道：「公主，娘娘就算在天上，也不願意見到公主如此的。」
又道：「您是娘娘一手教養大的，是娘娘的驕傲，娘娘畢生還有許多心愿未了，公主當振作起來，快快長大，好一一替娘娘實現。」
小怡寧抱著大迎枕在懷裡，眼圈就紅了起來。
從前娘親讓她讀書習字，她還很不耐煩，總想著要去玩。
如今，她想娘親督促，也不能夠了。
小兒人因為母親的離世，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小臉尖尖，一雙眸子也顯得格外的大。
卻沒了往日的靈光。
淚珠子含在眼眶，憋得半天，終是「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撲進海棠懷裡，哭得一抽一抽的，含糊不清不道：「我沒有娘了，我沒有娘了……」
海棠說不出話來，只得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撫著後背。
宋元清站在遠處，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消瘦的面龐上沒什麼神情，眸中空洞，雙手拽緊成拳，無聲的回了含光殿。
這廣寧宮處處都是林月初的氣息，這些日子來，他都不敢踏入，就怕看到一草一木，都能想起她了。
她當真好狠的心，拋下他和孩子們，說離開就離開。
死去的人已走，活著的人卻還要留在世上受煎熬。
臨近年關，皇后的喪期已過，百姓們早已恢復了平靜的生活。
朝堂上下也不再圍繞皇后林氏，一切都如常。
就連林月初這麼個人，也少人提起。
彷彿隨著時間消散，她也漸漸的開始被人遺忘。
而小皇子，依舊還沒個名字。
他出生於八月，如今都已是臘月。
不僅是洗三，滿月，就連百日，都沒有。
林家寶自己的孩子都已出生了，進宮探望小怡寧姐弟兩，轉頭便去了含光殿。
阿姐跟姐夫的感情有多好，他是知道的。
阿姐難產而亡，姐夫傷心難過，他也理解。
是以這幾個月，他都盡量不出現在宋元清跟前，以免瞧見自己，就想起了阿姐。
可人死不能復生，阿姐用性命換來的孩子，姐夫連看都不看一眼，這讓林家寶心中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