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章 父親

李明啟被李明薇幾句揶揄弄的臉上帶了笑，駐足抄著手望著李明薇：「所以，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為何突然就要殺穆厲了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動機也能用你自己的一番道理圓上的，唯獨殺穆厲，你莫不是……」

李明啟輕笑了一聲：「對什麼意思？即便是真的有，也是殺謝宏言，哪能動他的，我可記得搞清楚，當初他在京城的時候，你可是把他當做親兒子護著的呢，怎麼就突生殺意，你這前後兩幅面孔，我真的有點怵得慌。」

李明薇哪裡能說其中玄妙給李明啟聽，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一個他弄死一個，李明啟純純的大宜皇室血脈，乃是至尊皇權和頂尖政權之中誕生的皇子，身份尊貴出身優渥靠山強悍，豈能被一個同程國誰誰誰有干係，給拉下巔峰的。

這件事，李明啟一輩子都不要知道，李明啟瞧著張牙舞爪，實則內心隱隱的有些自卑，總是覺得大家因為他的出身才喜歡他，壓根不是喜歡他這個人。

李明薇甩了甩衣袖，落在在椅子上，抬手撐著下巴說：「你想說什麼？」

讓他看看這位克他八字的老祖宗又要狗嘴裡面吐不出些什麼來。

李明啟說：「我會害怕的，萬一你也突然動我動了殺意，我又應該怎麼辦呢？」他說的七分玩笑是，三分試探，「你會殺了我嗎，為了朝局，為了大宜江山的安穩？到底，還有個可以用的中宮嫡出皇子，你們一個個私下說我年輕小皇帝，我算是什麼小皇帝，平王殿下登基了，那才是小皇帝。」

平王，是他親自給李明瑢擬的封號，沈簡嘴都說幹了，甚至帶著謝宏言、賀瑾、司南給他下跪，他都沒有絲毫的動搖。

這是他當年答允齊太后的，只要他登基，李明瑢必然富貴齊天。

李明薇也因著這個封號與他從御書房砸到了宣政殿，最後甚至退了一步，說齊與平差不多意思，他依舊不點頭。

他就是要告訴所有人，他李明啟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幫襯他的人。

李明薇眯眼哦了一聲，眼底帶著笑意，「你這是在告訴我，你要我替你防備這中宮嫡出了，那傻小子是個有點圓滑腦子，到底他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好，不敢造次，不對，還是說，你在試探我，會不會對這位和我並駕齊驅的平王有殺意？」

李明啟靠著旁邊八寶架子，「我什麼都沒說。」

李明薇嗯了一聲，也說：「那我也什麼都沒亂猜。」

二人沉默了片刻，目光相交之間，都是別過腦袋低低的說了句模模糊糊的話。

李明薇說：「穆厲死了，你的好表哥不就回來了？」

「襄王殿下這句話，我聽著很暖心，雖然蹩腳敷衍了些，穆厲要真的死的了，謝宏言人活著也算是死了，他為了這位太子殿下，是玕在人前承認同他那些上不了檯面的干係的……」

想著這裡，李明啟就恨不得撕碎了穆厲。

這種事情居然讓謝宏言自己來對付，自己又在外面給他捅婁子。

李明薇說：「什麼叫做上不了檯面，齷齪，程國本來就有男后先例，穆厲敢招惹了謝宏言，還敢任憑所有人笑話他都不去多解釋一句，是個有擔當。」

要他說，還是謝宏言狗東西，倘若都是「表弟的」，在怎麼說，李明啟都應該是他護在手中的那個，如今看著，就是偏心外頭那個。

李明啟見著李明薇嘴裡敲不出東西了，「好了，桌案上的摺子你替我處置了，我出去安排下，赤峰關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來辦，父皇在莫不是真的還沒去投胎轉世，他想要扶持成安郡王府，現在還真的又送了契機來。」

「周柘有罪，周聞、周筌姐弟的確是護駕有功，這次盛淬殺到大內來，也是周筌告訴我的。」李明薇靠著椅子也露出疲乏的神情，「當初你都沒生出來，能知道什麼，不如把父皇告訴你的，都告訴我，我來慢慢查。」

李明啟扭頭朝外走，留下一句，「都給你說了八千次了，父皇沒說完就嗝屁了，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你現在就好好替我處置國事，其餘的我來做，這些不是你擅長的。」

李明薇也難得多言，反正李明啟真的要做天崩地裂之事，他是難不住的，「不要把朝堂搞得烏煙瘴氣的。」m.

「我都把朝堂的政務交給你的，真的烏煙瘴氣起來了，你覺得是我的緣由，還是你的胡來？」李明啟說完這句話，頭也不會的走了出去。

李明啟走了出去，叫了聲跟著的侍衛，吩咐了幾句，自己在諾達的紅牆黃瓦之中徘徊，最後停在了他喜歡一個去的地方。

他利落翻牆而過，走到平靜的湖邊。

李明啟仰頭深吸口氣，望著天上的閃爍的繁星。

李玕璋不是沒說，而是說的話模稜兩可，他細細思索想不懂就罷了，還覺得後背生出汗珠。

——「一定要護著你哥。」

這是李玕璋對與赤峰關一事，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這一句是他沒有放在心上的。

可是現在擺著看，很簡單了。

那時候的李明薇已經開始從旁處理朝政的，倘若是他把求援的摺子壓著，或者是因為什麼事情丟到了旁邊沒有處置，從而造成的這一切，那麼這就是大事了。

這件事，現在最板上釘釘的真相，就是李玕璋判斷失誤，壓了馳援，因此造成了赤峰關大敗的後果。

可現在李玕璋已經駕鶴西去了，子不言父過，更別說李明薇心中，李玕璋是絕地不能被一個不好存在的。

難辦，這件事真的太難辦了。

李明啟蹲下來抱著腦袋。

這件事他誰都不敢說，誰也不能說，只能他一個人心中思量想辦法。

他娘的，實在不行就把盛淬給殺了，這人是了，赤峰關的真相就是他說的算了。

不行，盛淬是沈霽的親弟弟，又是沈簡的敬重的人，李玕璋都沒有殺他，他這個兒子不能反了腦子。

李明啟想著，更是重重的嘆息起來。

父皇，你真是我的好父皇，心中只有李明薇一個親兒子。

李明啟想著李明薇更加頭疼。

我怎麼就沒有生在你前面的，這叫什麼事。

與此同時，李錦聽聞宮人說李明薇來了，忙攏著外袍走了出去。

李明薇看著李錦就露出笑意，「全大內，也就母妃能睡睡得著了。」

「不睡覺天亮了哪裡有力氣鬧騰呢？」李錦說：「十三哄好了沒有？這件事要我說，是你的不對。」

李明薇嗯了一聲，含糊說：「沒事了。」

李錦見此就說：「怕是有把十三給委屈了一頓好的，星弦，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要明白。」

周圍的宮人聽著李錦這句話，都是底下頭，矮了矮身，無聲的退了下去。

李錦說：「你想呆著京城保護十三，那麼就要明白這個道理，你父皇跟前，你要做什麼都可以，可你現在是攝政王，除開是朝臣的表率，還是皇帝的——」

李明薇打斷李錦的話，「長兄如父，我打他罵他怎麼了，他本來氣性就打，做事不顧後果，鬧得越凶他越是高興，我不壓著他的氣焰，日後，日後我總是去的比他早的，我是在為了他好。」

李錦震驚，「自古皇帝都死的早，你幾個皇叔都活的好好呢，你看看你老子，就沒有了，你怎麼就覺得李明啟活的長久了？」

「母妃！」李明薇薄怒，「說的什麼話！」

李錦趕忙呸呸了幾句，「是我說急眼了，十三肯定與天齊壽，必然能給你養老送終的，好了，言歸正傳，你這時候過來，總不是來說我的，我今日可是沒同齊丫頭鬧事，我和謝柔學針線呢，我給你做了外袍，這滾邊可好了，走走走。」

李明薇被她拿著朝裡面走，「母妃有空也給十三做吧，謝太後有什麼都是先給我。」

「她是皇帝的親娘，自然應該這樣對你和十七，我就你一個兒子，我就是撿著個太后做的，我就這點銀子，我可窮了，你有沒有外家，這點銀子，就只夠我們娘兩個花呢。」

李明薇都差點信李錦的鬼話的了。

雖然看著他們母子是整個大內最窮的母子了，可是國庫的鑰匙始終都在他手中，李玕璋私庫的大筆現銀都是在李錦的荷包之中，其餘的物件，都是點了摺子大半給他，其餘的給其他皇子公主嫁娶用，也就同他私下說了幾句，以後讓他大方些，給他們分點自己的。

李明薇就說：「母妃，你還記得赤峰關嗎？」

「什麼叫記得，這幾年鬧得誰不知道的，怎麼提這個了？」李錦獻寶的將外袍給兒子身上比劃，「十三說你穿素色好看，這深藍色襯你棺|材臉的厲害，看著就霸氣又生人勿進的。」

李明薇順從換上新的外袍，讓李錦圍著轉了幾圈，才說：「當初赤峰關出事的時候，母妃在做什麼？」

「我在養你，你那時候那幾歲。」李錦滿意的看了看外袍，「來來來，你好像胖了些了。」

李明薇嗯了一聲，成日謝柔給他送糕點，齊太后也會給他隔三差五送點吃食了，一日三餐都是他喜歡的飯菜在桌子上輪換走，即便被李明啟氣得頭疼，飯他還是很期待的。

李錦絮絮叨叨說了些其他的，「你問這些做什麼，反正現在什麼都好了，赤峰關就是個小疤痕，掀起來做什麼，說的好像都扯清楚了，就能讓人都活過來了。」

李明薇說：「母妃當真不清楚嗎？」

「我即便在得寵，也是後宮的女子，你覺得你父皇能給我說什麼？」李錦看著兒子，目光認真了些，「你父皇不會給我講這些前朝的事情，我無法幫襯他，甚至還會擔憂，這種事他都是不做的，你好好想想，每次你父皇來看我們，是不是都說的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李明薇說：「我記不住了。」

李錦說：「你的腦子就是從帶十三開始，才開始能都記住事的。」

李明薇嗯了一聲，「兒子只是覺得，這件事應該很容易解釋清楚，為什麼父皇處置的那麼的……」

他不能用糊裡糊塗來說李玕璋，想了很久才說：「有點和父皇平時的做事風格不一樣的，父皇——」

「好了，你要是想你的父皇，改日我陪你去皇陵看看他怎麼樣？」李錦打了個哈欠，「我困了，你也回去睡覺吧，記住了，不要在打罵十三了，你想好好的陪著他護著他，就必須把你囂張跋扈的德行收一下了，他順著你是尊敬你，你覺得他應該這樣對你，就是錯的。」

李明薇說：「怎麼，我還要把他當做父皇了？」

「本來就是君父。」李錦說：「有什麼錯。」

李明薇哽住，「給了你一個太后位置，你就成日說他的好，你不然給他做娘去。」

「我要知道他能讓我成為太后，當年我肯定對他好。」

李明薇直接被氣得自個外袍都難得拿的走掉了。

李錦吩咐人將外袍給他送過去，終究是吐了口氣、

李玕璋啊，赤峰關的真相倘若真的出來了，咱們兒子怕是要去跳湖了，跳誰都救不回來的湖了。

一晃半月，北地。

阮今朝依舊能夠行走如常走，便是要去找司南。

司南始終都不願意見她，有因著沈簡知道了孩子的事情，將她看的牢牢的。

阮今朝只能夜半翻牆，他要去找勇叔，然後去找司南，現在外面的局勢如何，他壓根就不清楚，她不能在坐以待斃了。

此刻她走在小路之上，感覺到了背後漸漸的腳步聲，眼神中慢慢出現了殺意。、

而後她停住了腳步，朝著旁邊一周，緊跟著她抽出手中的匕首，卻是眼神一遍，她獃獃的看著跟前出現的人，手中拿著的東西差點丟到地上。

「今朝。」

阮今朝聽著呼喚，眼神一愣，好半瞬，嘴裡才抖了兩個字出來。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