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大金蛋前世(四)
一連半月,謝宏言都未曾出現在行宮當中,穆厲也一步未出對,外宣稱舊疾複發不見客。
京城當中,能在行宮當做客人的,只有兩個人,第一,皇十一子李明薇,第二,首輔長孫謝宏言。
前者去負責主審阮賢的軍晌受賄案雜事纏身,後者要為阮賢證明清白東奔西顧。
風雨滿城各家都害怕的不敢伸頭出來觀望,穆厲站在屋檐下,聽著金狼嘴裡的話,嘖了一聲,垂眸喃喃:「謝家是打算玉石俱焚保阮賢了?」
金狼嗯了一聲,同矗立的人說:「如今不止是謝宏言,謝家所有的人,都不在畏懼皇室眼睛,開始到處找關係在朝堂替阮賢美言了,陛下乾脆連著早朝都暫時不去了,謝家是在拱火,妄圖逼迫皇權,謝家是不見點血不知道好歹。」
「你懂個什麼,不破不立罷了。」穆厲慢慢說。
他說:「這京城想給阮賢說話的不少,只是人微言輕說不了,說了反而還有巴結的意思,甚至是把自己全家都放到火上去烤。」
「能順理成章給阮賢說話的人,其實就是謝家,到底是姻親,且這件事若是做成了,阮賢這輩子都欠謝家的,謝家可以用這個救命之恩,隨時讓阮賢出力。」
「關鍵在於,李玕璋是想要趁著這個局面,削弱謝家的權勢,他大概是想撐著這個局,讓以後李明薇登基的絆腳石小一點。」
金狼啊了一聲:「李帝是想讓李明薇做儲君,那為何怎麼多年都沒有聽到他要立儲的話,我們的情報不是說,李明薇只是祥瑞嗎,倘若真的有治國的才能,怎麼會依舊是個皇子身份。」
穆厲說:「你又懂什麼,自古以儲君身份登基的皇子又有幾個呢,李明薇修的君子道,又承襲的李玕璋的執政手段和風格,可是卻不夠狠心,若我是他,必然趁著這個節骨眼,直接把李明啟弄死,他這個弟弟,才是他奪嫡路上的大絆腳石。」
「這次李玕璋就主審權交給李明薇,就是對他的考驗,可現在看來,李明薇還不能勝任儲君,你看看他做的都是什麼,對李家就是雷霆鎮壓,更多的手段是用去保李明啟。」m.
金狼有些聽不懂,穆厲背著手看檐角,「你就理解成,這個局不死人破不來就可以了,亦或者李明薇成為謝黨。」
金狼有些明白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李帝是要逼著謝家臣服在李明薇膝頭,讓他們以後成為李明薇助力。」
穆厲搖搖頭:「李明薇絕對不會去搶李明啟的東西,李玕璋要做什麼我不清楚,但一定是阮賢有什麼事情,觸碰到了他的逆鱗,李明薇現在是要把李明啟摘的乾乾淨淨,就是這一點,他都不會讓任何人去見阮賢,阮賢要說話,只能和他說,我讓你去打探昭獄內的情況,如何了?」
金狼壓低聲音說:「用刑了,可能李明薇下的旨,但是我們的眼線說,從始至終,李明薇都沒有去過昭獄,所以,至於為何用刑,想來只要太子殿下親自將十一殿下請過來一問才知道了。」
「能讓李明薇動刑,阮賢應該是真的攤上事了,所以,肯定不是李明薇,李明薇就是嘴裡淬毒,心比誰都軟的。」穆厲見著急急走來的侍衛:「怎麼了,父皇來信讓我回去了不是?」
金狼見他還有心情談笑,就說:「八成是謝宏言來了。」
侍衛嗯了一聲:「大公子求見。」
穆厲想也不想:「不見。」
侍衛啊了一聲,穆厲說:「告訴他,按照我說的做,謝家必然無礙,即便皇室真的要搞謝家,謝家都銅牆鐵壁。」
金狼說:「你是讓謝宏言不管了?若是真的不管了,都不會去算計你,連著你都敢算計,你現在讓他不要去管阮今朝。」
穆厲見著呆站著的侍衛:「不見,謝宏言來了都不要放進來,現在皇室有眼睛在我身上,我可不想惹的一身事,這樣被送回去,母妃得扒了我人皮。」
金狼見著侍衛看他,擺擺手,讓人先下去,「你不幫謝宏言,謝宏言就會去找其餘人,到時候為了得到他想要的目的,他什麼交易不敢做的。」
穆厲冷哼:「髒了的東西,就別踏進我的地盤,你去帶人,把阮今朝殺了。」
金狼:???
「你在說什麼?殺誰?」金狼驚訝:「你沒見過阮今朝,也應該知道阮今朝是什麼人,她那頭的人隨隨便便一個出來都是能打的,我去殺他,別你來給我收屍了。」
穆厲說:「阮今朝死了,阮賢就不會有活意,阮家已滅,這個案子審不審都是這樣了,你去安排,看看能不能伏擊阮今朝。」
「我不去。」金狼說:「怎麼說,你還是要管了,我可告訴你,謝宏言非常在乎阮今朝這個小表妹的,你敢動阮今朝,謝宏言就敢和你玩命。」
「那就當我胡說,我還嫌惹事生非了。」穆厲說:「我只是覺得謝家無辜罷了,分明一切都是阮家人作繭自縛,去備車,走小門,給李明薇下帖子,約到西街的老地方見。」
府門外,謝宏言聽了侍衛的話,猶豫了下,主動詢問:「太子是一動不動,還是有了別的示下?」
侍衛有些為難,謝宏言拱手說:「還請行個方便,你們太子看似幫我,也在幫他自己。」聽著侍衛說了個小門,謝宏言掏出張十兩的銀票遞了過去,便是扭頭走了。
謝宏言疾步到小門時,就見著穆厲正出來,他上前叫了一聲。
穆厲見是他,也不奇怪,反而說:「你到底是怎麼短短光景,就讓行宮上下的人,對你無有不應的,我都不知道你是他們的主子,還是我是他們的主子了,我說了不見,你非要見,見著見著了,你想要說什麼?來我聽聽看。」
謝宏言只是說:「我聽聞你病了,特意來看看。」
穆厲諷刺說:「大公子這次還聰明了,知道先寒暄兩句在說重點了,若是以前,我大約就上當了,今時今日……」
他長吸了口氣:「謝瓷蘭,我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了,你莫要得寸進尺了。」
謝宏言袖中的手指捏緊,「我這次是真的來探病的。」
穆厲哦了一聲,「我都對外說病了幾日,你現在再來,你自己信嗎?」
謝宏言說:「我太忙了,今日手中事情去了大半,才知道你病了,我還帶了滋補的藥材來,穆澹睨,這次我沒有多的想法。」
謝宏言走上前:「我知道你恨不得把我掐死,我對你始終都在索取,你卻一次次的生出援助之手,你嘴裡說著不要管阮家了,其實你幫我,就是覺得阮賢無罪,你不過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也是覺得阮賢是無罪的。」
謝宏言說著,伸出手想要去扯穆厲的衣袖,「穆厲,你是要和我徹底劃清界線了嗎?」
穆厲說:「徹底,我那小白玉蟬還在你手裡,我哪裡敢徹底和你劃清界限的,拿著我程國的小玉璽,謝大公子的目的又是什麼呢,又預備何時還給我呢,你但凡有點良心,我幫了你怎麼多次,你也應該還給我了。」
穆厲說著側身,餘光卻見謝宏言從脖上取下一物。
正是他的小白玉蟬。
謝宏言遞過去:「還給你。」
這下,輪到穆厲呆住了。
謝宏言拉起他的手:「一開始我就是在算計你,你這京城做的事我大概能猜到,只是你一個人本事有限,倘若讓我們大宜的陛下知道京城有你們秀都埋藏的眼睛,或許你的性命都要折在這裡,你是個好太子,應該平平安安第回到秀都繼位,你稱病誰都不見,是明智之舉。」
謝宏言慢慢地說:「我今日來,沒有任何目的,只是探病,現在物歸原主,倘若謝家僥倖在這場浩劫存活了下來,他日太子殿下有什麼需要謝家出謀劃策的地方,瓷蘭必定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穆厲直接笑了,「謝大公子是在告訴我,你們謝家是能夠在大宜給我很多好處和方便的,只要我能出面在幫幫你們,你們謝家以後會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替我賣命的出謀劃策,你會替我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謝瓷蘭,你這張嘴真的太會蠱惑人心的,縱觀京城上下,現在能夠幫你們謝家對抗李玕璋只有我,你要求我,就有點求人的姿態,而不是高傲的在這裡站在。」
謝宏言被穆厲的話刺的生疼,他突然笑了起來,「我不求你。」
穆厲厲色:「謝瓷蘭!」
謝宏言慢慢說:「我不想你太過為難,誠然,我已經讓你為難過多次,你幫我見到了陛下,已是我謝家的恩人,我知你不想和謝家交集太過,從未在家中言明你,此前我父親來尋你,是我不對。」
穆厲說:「你父親來找我,與你無關,是李星弦點的他,謝瓷蘭,只要李星弦活著,你父親就能活著,你父親活著,你是他唯一的兒子,就不會死,你現在所有的一切,只是讓你自己離著活路越來越遠。」
謝宏言轉而說:「你是要出去見李星弦?」
穆厲僵了下,謝宏言說:「你能見到他,現在大臣們都見不到陛下,十一殿下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你能見他?」
謝宏言說著又是蹙眉,鬆開了拉著穆厲的手,退後了半步。
如果能夠見到李明薇,就能知道很多東西了,至少能夠磨的他說些阮賢的情況出來。
只是……
不能在把穆厲朝著火坑拉了,李玕璋是有底線的,這是大宜的內政,穆厲可以看熱鬧,但是絕對不能真的入局。
穆厲在大宜的存在,叫做人質。
穆厲被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動作逗得發笑,「你要麼就走,要麼……」他大步超前:「就快點跟著過來。」
穆厲上了馬車,見著沒有上來的人,撩開馬車帘子。
謝宏言依舊站在那裡,靜靜的望著他,眼中都是躊躇。
穆厲說:「不去?」
謝宏言捏緊了手:「穆厲,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你確定還要繼續幫我嗎?」
穆厲笑笑:「你適才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可以替我上刀山,下火海,可以替我肝腦塗地,現在就嘴皮子一翻,說什麼,沒有什麼可以給我的?」
謝宏言只是說:「你帶我去見十一殿下,十一殿下見到了我,以後你與他的交情就再也不純粹了。」
穆厲說:「李星弦敢不給我面子嗎?我是程國的儲君,他不過是大宜的皇子,即便他以後有造化,那也是要更加和我好好相處,退一萬步說,你們謝家或有重創,到底只要自己掂量著方寸,就不會折損了太多,明白嗎?」
謝宏言上了馬車,見著穆厲遞過來的茶水擺擺頭,有些疲倦的靠著角落垂眸。
「你是幾日沒有睡了?」穆厲轉了個方向自己飲茶,又將一疊糕點遞過去,「說到底你們謝家是被連累的,別一副你們要被滅九族。」
謝宏言說:「今朝一直都見不到父親,她很慌,生怕阮賢已經在昭獄之中被處置了。」
「不可能。」穆厲說:「倘若沒有這事,阮賢平西大勝,必然是要被追封鎮國侯的存在,哪裡是一個小小的軍晌貪污就能拉下馬的,貪污了多少?」
「阮賢沒有貪污。」謝宏言說。
穆厲說:「我聽李星弦提過,貪污這個事情好打商量,先把缺的數額都給填上了,那麼錢對了,貪污受賄就不存在了,現在能用錢解決問題,就是最簡單的,怎麼,多大的數額,你們謝家拿不出來?」
謝宏言說:「我們沒有得到阮賢的一句話,這就是最被動的,朝堂是不會許我們謝家人去接近阮賢的,那麼,現在就只能讓今朝去。」
穆厲說:「現在誰都見不到阮賢,你信不信李明薇都見不到。」
謝宏言瞬間坐直,「什麼意思?」
穆厲說:「這個案子棘手,李玕璋是不會允許李星弦身上有髒的,估計是安排了另外的在審理,他只需要坐享其成,李星弦對軍政完全不熟,所以,李帝就是嘴上說說讓他管罷了,不信的話,一會兒你可以直接的問問。」
謝宏言頓時緊張:「所以,你的意思是,現在阮賢的生死,壓根誰都不知道?」
穆厲笑笑:「聰明了,阮賢的生死。」他輕輕地說:「現在誰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