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
太后順著皇帝的視線轉頭,看向德妃,眼底皆是怒意。
「你這妖婦,屢次三番害皇帝性命,定是你搞的鬼!來人,將這妖婦拿下!」
話音落下,立時便有禁軍從殿外湧入。
宮裡的禁軍原已全在穆昭鳳和晉王的掌控之內,此時卻忽然蜂擁而至,令穆昭鳳立時明白,自己已然中了圈套。
能悄無聲息在一夜之間將禁軍收為己用,在這皇城之內,唯有一人能夠辦到——
那便是應該在昨夜已經死在月華宮的寧王楚淵。
穆昭鳳心底暗恨,眼見禁軍便要衝到跟前,她深知束手就擒只有死路一條,抽出發間特製的金絲鳳釵,拼盡全力朝謝容姝撲了上去!
謝容姝察覺到穆昭鳳的動作,下意識欲閃身躲開,可她突然想到什麼,硬生生止住動作,神色獃滯地任由穆昭鳳將她擒住。
「都別過來!」
穆昭鳳將鳳釵抵在謝容姝的脖頸上,沖著將她們團團圍住的禁軍道:「誰敢走近一步,我便讓她血濺當場,你們想清楚,她可是寧王心尖上的人。」
特製的鋒利釵頭刺破了謝容姝的肌膚,鮮紅的血珠順著她雪白的脖頸滑落,若再用力刺下,便可奪人性命。
禁軍果然有了顧忌,不敢再往前一步。
穆昭鳳見狀,義正言辭揚聲道:「你們本是內衛,如今卻聽命於寧王,諸位大臣或可做個見證,昨日寧王指使謝氏行刺皇上不成,今日便舉兵逼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本宮就算死在這裡,也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寧王楚淵這個叛賊的真面目。」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大驚失色。
內衛乃皇帝親衛,若當真如德妃所言,已成寧王鷹犬,那皇帝遇刺之事,恐怕還真與寧王脫不開干係。
「你這妖婦,休得信口雌黃,顛倒黑白!」太后厲聲斥道:「若非六郎,哀家此刻還被你軟禁在仁壽宮裡。」
言罷,對著禁衛怒下死令:「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她拿下,逼她交出解藥,若耽誤下去,皇帝有個三長兩短,哀家定讓你們統統陪葬!」
言外之意,不管謝容姝的死活,都要拿下德妃。
禁衛們不敢違令,再次朝德妃逼近。
謝容姝感受到穆昭鳳手握簪釵的力道在加重,心下一沉,正欲尋機自救——
「寧王殿下覲見。」忽然,殿外傳來內侍的通稟聲。
眾人朝殿外望去,只見寧王楚淵,倚在軟轎上,被內衛抬進了殿中。
許是匆匆趕來的緣故,楚淵的面色蒼白虛弱,胸前雪白的外袍,已被鮮血洇紅,可見剛受過極重的傷。
寧王向來惡名在外,還不曾有人見過他這副模樣,在場諸人不由得對昨日宮中巨變,生出許多猜測。
謝容姝在看見楚淵的瞬間,心裡驟然一緊。
她最清楚他取心頭血時受的傷有多重,昨夜腥風血雨,不知他又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得如今局面。
此刻這副模樣,怕已是在勉力支撐……
「你們都退下。」
軟轎剛一落地,楚淵便強撐著站起,朝禁衛命令道。
禁衛如釋重負,齊齊退出殿外。
「六郎!」
太后眼底儘是不滿:「眼下救你父皇要緊,切不可感情用事。」
楚淵置若罔聞,一雙鳳眸凌厲地緊盯著穆昭鳳:「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
「京城人人皆道寧王是個痴情種,此番看來,果然名不虛傳。」穆昭鳳眼波流轉,嘲弄地笑道。
「廢話少說。」楚淵艱難邁出步子,朝她們走近兩步:「本王身受重傷,願與王妃交換,以本王為質,可保你性命無憂,放了她。」
說話間,他胸前的白袍又洇出新的血跡,唇角也隱隱滲出了血絲,看上去已然是強弩之末。
謝容姝鼻尖一酸,攥緊手心,拼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露出絲毫破綻。
她知道,事已至此,唯有按照先前的籌謀,才能一勞永逸解決掉穆昭鳳,否則只會讓楚淵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這種時候,尋常女子見到深愛自己的夫君要以命相救,必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可謝容姝超乎尋常的「平靜」,讓穆昭鳳終於感到了異樣。
她用餘光細細審視過謝容姝的神色,見她不似作偽,方才有意避開楚淵的視線,湊近謝容姝耳畔,低聲試探:「你可知道我是誰?」
謝容姝聞言,眸光微動,用僵硬獃滯的聲音回答:「您是主人。」
穆昭鳳心下大定,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刻意提高了聲音,對楚淵道:「寧王莫要騙我,京城百姓誰人不知你寧可捨棄自己性命,都不願這女人受半點傷……你若真想救她,就拿皇帝來換,我以皇帝做人質,最能安心。」
「好,我答應你。」楚淵想也未想,便張口允諾。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上至太后,下至滿朝文武皆大驚失色。
「六郎!你瘋魔了!」
「殿下萬萬不可!」
若交出皇帝,那便是以皇帝性命來換謝容姝。
皇帝乃真龍天子,豈能去抵區區一個王妃的性命。
頃刻間,大殿之上烏泱泱跪了滿地朝臣,異口同聲都在勸寧王三思。
唯有隨侍在太後身側的顧貴妃,在太后即將出聲阻攔之際,不動聲色攔下了太后。
楚淵身負重傷不便,正欲命內侍將皇帝抬來,卻被穆昭鳳出聲止住。
「讓晉王將皇帝帶過來。」她命令道。
直到此刻,自太后出現以後,一直躲在龍椅後面的晉王,才重又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晉王眼見躲不過去,只能暗暗咬牙,硬著頭皮走到皇帝跟前。
他深知大勢已去,原還想著到苟且到最後求求太后,保下他的性命。
沒想到德妃作死,竟還要拉著他做墊背。
晉王心中恨極,卻也不敢多言,只能擺出忠厚老實之態,小心翼翼將皇帝從龍椅上攙扶起來,走到寧王身側。
穆昭鳳見皇帝走近,眼眶泛紅,顫聲喚了句:「皇上……」
綿柔委屈的聲音,傳入皇帝耳中,好似有某種神秘的力量,讓懨懨木訥的皇帝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了她的方向。
「愛……愛妃……救……救朕……」皇帝朝德妃伸出手,僵硬地吐出這句話。
聲音雖然不大,但在異常肅靜的大殿之上,卻足夠讓大部分朝臣聽得清清楚楚。
這聲求救,於晉王而言,宛如天籟,讓他眼底瞬間重燃希冀。
也令局面瞬間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若德妃是謀害皇帝的兇手,皇帝怎會向她求救。
可若德妃不是兇手,那麼寧王……
眾人看向寧王的目光,不覺帶上了審視和戒備。
穆昭鳳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唇角微不可見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對著楚淵道:「我數三、二、一,待皇上走過來,我便放了寧王妃。」
「你最好別耍花招。」楚淵出聲警告道,神色間全然不在意他們的舉動,目光只緊鎖在謝容姝身上,生怕出什麼差錯。
穆昭鳳輕笑出聲,朝晉王使了個眼色,開始倒數:「三。」
皇帝「掙」開晉王的手,竟自己邁開步子,朝德妃走了過去。
「二。」
晉王想要伸手再去攙扶,卻似怕驚擾了皇帝,又收回手,立在原地,看似守著楚淵,實則暗暗戒備。
「一。
隨著皇帝越近,穆昭鳳附在謝容姝耳邊低語:「奪下本宮手裡的簪釵,先殺皇帝,再殺寧王!」
只要謝容姝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皇帝和寧王,便就能證明這所有的一切,皆是顧、姜兩家與寧王篡位的陰謀。
她穆昭鳳就能將晉王重新送上皇位,成為天下之主。
「遵命,主人。」謝容姝木訥地回道。
穆昭鳳緩緩鬆開了壓在謝容姝頸間的發簪,說了聲「去!」,便見謝容姝如她所命令的那樣,奪下她手中的簪釵,走向距她們僅有一步之遙的皇帝……
幾乎就在同時,不遠處的楚淵,一掌擊開身側的晉王,突然暴起,朝她們奔來。
穆昭鳳看著這幕,唇角再也抑制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此生之中,還不曾有哪一刻,讓她覺得自己離權勢的頂峰如此接近。
只要他們二人死了,這天下便就在她掌控之中。
就在穆昭鳳滿心以為自己大業將成之際——
「保護皇上!」
謝容姝突然高呼一聲,將皇帝推向飛奔而來的楚淵,而她自己,則轉身朝穆昭鳳而來!
在後宮幾十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穆昭鳳的體力和反應早就大不如年輕時,更何況這場變故還發生在她放鬆警惕之際。
不過幾息之間,謝容姝便出其不意將她撲倒在地。
「你這個賤人!你去死!」
穆昭鳳意識到自己被騙,雙目猩紅,拼力朝謝容姝的脖頸伸手,恨不得立時掐死她。
然而,謝容姝卻根本沒有與她纏鬥的打算,以最快速度,用鋒利的簪頭在她臉頰劃下一道血口,抽出袖中的錦帕,覆在穆昭鳳臉頰的血口之上!
那條錦帕,乃當初在章華殿,穆昭鳳放在謝容姝身上的,此刻浸了鮮血,立時散發出詭異的香氣。
「啊!我的臉……」
穆昭鳳察覺到謝容姝的動作,瞬間放棄掙扎,倉皇抬袖,想要遮住揭開錦帕——
可謝容姝卻死死按住她的手,朝眾人高呼:「皇上身上有她下的蠱蟲,須得用她的血,將蠱蟲引出來,才能救皇上!快掐滅這殿中的焚香,開窗!通風!」
殿上眾人皆看傻了眼,待反應過來,下意識便依言而行。
「謝氏,本宮要殺了你!」穆昭鳳目眥盡裂,奮力掙扎,而掙扎又令她臉上的血口流出更多的血來:「皇上!皇上殺了她,快殺了她,救救臣妾!」
兩人纏鬥之時,楚淵已將皇帝帶至二人跟前。
「有蟲……皇……皇上臉上有蟲!」
忽然不知誰驚叫一聲,眾人紛紛停下動作,朝皇帝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