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這聲「等一等」,讓楚淵側過頭來。
在場眾人的目光,也全都聚焦在謝容姝的身上。
謝容姝安慰地輕拍念真的後背,待念真鬆手,才站起來,走到楚淵的身側,恭謹地道:「世子夫人說……她有話要當面問世子,還請殿下成全。」
楚淵劍眉微挑,如覆冰雪般的深眸,在與謝容姝四目相對之時,難得有了几絲波動。
「你確定?」他意有所指地問。
謝容姝點點頭。
她知道,裝神弄鬼的言論,即便唬住了長興侯府一干人,也絕唬不住寧王這個昨夜縱火的當事人。
可她還是開了口,杏眸多了几絲懇求:「世子夫人說,冤有頭、債有主,有些事情,只有她親自問清了,才能瞑目。」
這是謝容姝今日第三次,當眾撒謊。
好在她今日出門前易了容,蠟黃的膚色,遮擋住她臉頰的飛紅,才不至於露出什麼破綻。
楚淵的目光,在她被碎發遮擋的緋色耳廓上停了一瞬,面無表情鬆開握著刀柄的手,看向一旁不久前匆匆趕來的太醫。
「把他弄醒。」
這四個字一出,這便意味著長興侯父子,暫時逃過一劫。
在場的大部分人,不覺間鬆了口氣。
長興侯癱軟在地上,侯府管家忙上前將他攙扶到一旁,另找大夫為他包紮。
太醫哆哆嗦嗦拿出金針,在王晉源的幾個穴位刺下去,不到一刻鐘,王晉源便幽幽醒了過來。
謝容姝見狀,緊了緊藏在袖子里的手,一步步朝王晉源走去。
在場眾人的目光,緊鎖著謝容姝小小的身影。
他們十分好奇,這個瘦小、毫不起眼的小坤道,竟言之鑿鑿能通鬼神……現下世子已經醒了,看她到底有何能耐。
謝容姝走到王晉源面前,大而無神的杏眸,看向王晉源身後某處,佯裝怯弱地朝那個無人之處行了個禮。
王晉源後背有些發涼,他今日雖然一直沒在清暉院露面,卻始終關切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此刻,見謝容姝這個樣子,他半是提防、半是狐疑,側頭朝身後看去——
趁他回頭的功夫,謝容姝猛地打個激靈,裝出一副鬼上身的模樣,朝王晉源伸出了手。
「源郎……」
謝容姝學著姜嫻的口吻,似情人般眷戀地輕撫上王晉源臉頰。
當她的指尖,碰觸到王晉源臉頰的瞬間——
一些污穢陰暗的記憶,瞬間湧進謝容姝的腦海。
「你做什麼!滾開!」
王晉源心裡格外瘮得慌,大力揮開謝容姝的手。
他知道寧王就在眼前,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狼狽又倉皇從春凳上滾落在地。
這一切只發生在幾息之間,謝容姝猝不及防被王晉源甩開手,腳下一個趔趄。
眼看自己就要一頭栽在地上,她只覺得頸間一緊,衣領被人從後面抓住,才算堪堪穩住了身形。
謝容姝鬆了口氣,對身後出手相救的寧王心生感激,幸好沒有摔倒,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把這戲演下去。
只是,她頭上那支道簪,經過一夜后,本就鬆鬆挽著道髻,在這樣拉扯之下,突然墜落在地。
流雲般的墨發從謝容姝的頭頂傾瀉下來,覆在仍抓住她衣領的楚淵手背上。
微涼又柔軟的青絲,讓楚淵如墨的瞳仁微深,倏地鬆開了手。
謝容姝定了定神,披散下來的長發,恰到好處遮擋住她臉上的窘意,讓她如獲鎧甲,一步步走到王晉源面前。
「源郎……」
謝容姝在離王晉源一步之遙站定,伸出素手想去碰觸他,卻又似膽怯般定在半空中,既深情又哀怨對他道:「源郎,前幾日你喂我喝的茶,好苦……我……心裡苦。」
王晉源瞳孔一震。
姜嫻死時,是他親手灌下的毒茶,這話里的意思,他再明白不過。
這語氣,也是他最熟悉的。
尤其是眼前這道姑方才還一副怯懦、沒見識的模樣,只眨眼間,她舉手投足、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了姜嫻這種大家閨秀的溫婉氣質……
他心裡怵得很。
「你這裝神弄鬼的姑子,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話雖這麼說,王晉源眼神已經開始飄忽,不敢再看謝容姝的眼睛。
「源郎……你可還記得,大婚之夜你曾對我說過,要一生一世對我好,要同我生個可愛的孩兒,你還說會親自教導他,讓他光耀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