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盡人事，聽天命
她說不下去，腦海里翻來覆去都是醫生說的『盡人事，聽天命』。
她是醫生，她救過許許多多的人，為許許多多的人減輕過痛苦，也把人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過。
可是到頭來，她發現自己學了那麼多治病救人的方法都白學了，她救不了她最想救的人。
她救不了爺爺。
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商慕宵只能更加用力的把人揉進懷裡，期望可以給她帶去一絲安慰，可以讓她不那麼自責，可以讓她心裡好受一些。
……
一個多小時后，商慕宵的車隊在悠南山的別墅前停下來。
這個時候雨已經停了，賀朝顏迫不及待的下了車，濃郁的水汽迎面撲來，盛夏的季節，她居然被凍得瑟縮了一下。
商慕宵不過慢了一步跟下車，賀朝顏已經一瘸一拐連蹦帶跳的跑到別墅大門口了。
他連忙追上去，剛追到門口緊閉的大門就打開來，他不由分說的把人打橫抱起來就往裡邊走。
賀朝顏覺得這樣不太好，可是被商慕宵抱著走，明顯比她自己走要快的多，便沒有拒絕。
商慕宵抱著賀朝顏，等於抱了個免死金牌，臨到門口的時候，霍廣白迎出來看到這一幕，臉色沉了沉，卻沒有出手阻攔。
「霍大哥，我爺爺怎麼樣了？」賀朝顏見了霍廣白就問，也顧不得要從商慕宵懷裡下來。
「先進去再說。」霍廣白沒立刻回答，垂眸讓開路，讓兩人先進門。
不知道記者從何處得知了商慕宵在悠南山的別墅，白天有記者過來蹲守，若是商慕宵抱著賀朝顏這一幕被拍了去，還不知道會給剛剛平息的照片風波帶去什麼樣的衝擊。
他不是為了商慕宵考慮，他是為賀朝顏考慮。
商慕宵抱著賀朝顏點了下頭，腳步不停的進了門，第一次覺得霍廣白這人還是有點人性的。
客廳里一個人都沒有，商慕宵抱著賀朝顏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賀朝顏從商慕宵懷裡掙扎著下了地，看到霍廣白跟進來，又一瘸一拐的走過去急切的問道：「霍大哥，爺爺呢？」
「朝顏，你別著急。」霍廣白說到這裡頓了下，垂眸看了眼她腳尖沾地的右腿，才說，「家庭醫生已經過來了，賀爺爺的情況暫時穩定了下來，你的腿……」
「老傷，養幾天就好。爺爺現在是被送去醫院了嗎？」只有這個可能才能解釋，為什麼客廳里空空如也。
霍廣白看著她急切的水眸，幾不可查的嘆息一聲，「沒有，跟我來吧！賀爺爺一直在等你。」
老爺子沒去醫院，因為已經沒有去醫院的必要了。
賀朝顏心裡莫名一緊，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無意識的看向商慕宵，剪水美眸里淡淡的倉皇和無措，如漣漪一般蕩漾開去。
商慕宵心裡一怔，擔心她下一秒就會支撐不住倒下去，快步過去，攬著她的肩，輕聲道：「走吧！」
低沉醇厚的嗓音不大，卻在一瞬間給了她莫大的信心。
賀爺爺的房間里，家庭醫生抬頭對一直守在一邊的霍遠志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霍？」賀爺爺嘴唇翕動，氣若遊絲，「我的丫頭呢？」
「賀老，你再堅持一下，朝顏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霍遠志扒在床頭勸，五十多歲的漢子，眼眶憋的發紅。
賀爺爺搖搖頭，失去了血色的臉，蒼白的像紙，費力的抬起手朝霍遠志伸過去，「不是，我的丫頭，慧珍……」
「爺爺！」賀朝顏站在門口，哽咽的喊了聲，正好打斷了老爺子氣若遊絲的話。
老爺子扭頭看向門口走進來的賀朝顏，恍惚中彷彿看到他失蹤多年的女兒朝他走了過來。
「慧……珍……」老爺子囁喏著，改而朝走過來的少女伸出手去。
「爺爺。」賀朝顏一把握住老人枯藤般蒼老的手，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墜，「爺爺，我回來了！」
渾濁的眼睛漸漸清明過來，回到了現實，眼前人不是失蹤多年的女兒，是他放心不下孫女，「朝顏，別哭！爺爺沒事。」
他想幫她擦擦眼淚，可是雙手不太聽使喚。
他以為他至少還能陪著小丫頭一段時間，可是老天爺卻給他開了個玩笑，催著他往前走，不停留。
賀朝顏擦擦眼淚，右手指頭狀似無意的搭在老人枯瘦的脈門上，脈率無序，脈形散亂，神氣渙散，已到彌留。
他現在還能說話，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
爺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知道這個真相，賀朝顏的眼淚反而掉不出來了。
「爺爺，沒事。」老爺子清楚自己的情況，費勁了全力，枯乾的手指才反扣住她兩根指頭，用力的捏了捏，「你就當爺爺出門旅遊去了，只是這次時間會長一點。」
這孩子表面看著大氣，其實心思重，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怕她會責怪自己。
「嗯。」她重重的點了點頭，喉嚨發堵，「爺爺，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現在能為爺爺做的，也不過是讓他可以走的安心一點。
賀爺爺點點頭，抬眸，視線落在站在門口的兩個人身上，最後落在商慕宵身上，張了張嘴，「小商……」
霍廣白抬手推了商慕宵一把，「賀爺爺叫你，過去！」
商慕宵心情很複雜，遲疑的走上前去，在賀朝顏旁邊蹲下來，視線與老爺子看過來的渾濁眼神齊平，試探道：「爺爺，您叫我？」
賀爺爺笑了下，渾濁的眼裡有淚光閃爍，捏著賀朝顏兩根手指的手抬起，商慕宵連忙意會的把手伸過去。
老爺子枯枝一樣的手，把白皙的小手按在他攤開的掌心裡，重重的一壓，緩聲道：「我把朝顏交給你了，別讓我知道你欺負她，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驚喜來的太突然，商慕宵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掌心一握，把白皙的小手緊緊的捏在手心，鄭重承諾，「爺爺，你放心，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愛她護她，絕對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誓言太輕，老爺子扯著麵皮笑了笑，有點欣慰的轉頭看向另一邊的霍遠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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