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妖女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穿過人群的喧囂破空而來。
「求求你們,放了我女兒吧,求求你們了。」一個年老的老漢跪在地上哀求著,花白的鬍鬚,枯槁的皮膚,被風霜摧殘的佝僂的脊背,無不顯示著他的貧窮落魄之窘境。他的身側有一個二胡,琴弦已經斷了,像是失去了靈魂的人的屍體一般橫陳在路面,破敗如垃圾。
他淚眼婆娑地望著面前耀武揚威的一群人,不斷地卑微的磕著頭。
那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富家子模樣,身著華服錦衣,有模有樣的,只是他的臉上掛著盛氣凌人的表情,嘴臉咧起的笑容是勝利之後的炫耀以及對弱者的鄙視。在他的身後站著七八個家丁裝束的人,其中兩個家丁正抓著一個柔弱的女孩子。
那女孩看著不大,莫約十二三歲,模樣清秀,眼中含淚地望著自己的老父親,好不可憐。
「爹,救我。」
「呵!小美人兒,跟了爺,爺好吃好喝地供著你,絕對比你在這街頭賣藝強,如何?」富家子劉仲禮色眯眯地捏著女孩的尖下巴,指尖在女孩兒嫩滑的皮膚上故意摩挲了一下,惹得女孩兒一陣顫抖。
「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女子吧,求求您了。」女孩兒哭的哽咽。
「爺看上的人,怎能說放就放?今兒無論如何,爺要定你了!」劉仲禮哈哈大笑,湊近女孩,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嘖,真香!」
「不要,流氓!流氓!救命啊,救命啊!爹你救救我,救救我!」女孩兒劇烈掙扎著,眼裡驚恐的望著劉仲禮,大聲呼喊著,希望能夠引起好心人的注意來救她。
「哈哈,小美人兒,今兒你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說著,他沖著家丁揮了揮手道,「回府。」
周圍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他們交頭接耳地討論著惡霸欺凌少女的事情,卻沒人敢走上前去阻止這一幕。
他們都是普通人,而這個惡霸,是京都有名的眾紈絝子弟之一,家世顯赫,祖輩曾經因為對上祖皇帝有恩,特賜了世襲的侯爵官位。到了他這一輩,直等著他父親退位,他這個嫡子就能夠成為侯爺了。
未來的侯爺,誰敢得罪?
眾人紛紛為那弱女子可惜。誰讓她命不好,入了小侯爺的眼呢!
「大爺,您放了丫兒吧,她才十二歲呀,大爺!您行行好,行行好吧。」老漢是老來得女,所以寶貝的緊。迫於生計,無奈帶著女兒到街頭賣藝,沒成想被這個富家少爺盯上了。眼看著女兒要被帶走了,他跪著要去抱住劉仲禮的腿,卻被劉仲禮反身一腳踹中了心窩,身子倒在了地上起不來了。
「煩死了,爺看上你女兒,那是你女兒的福氣。你放心,明兒爺就放你女兒回來。」
一邊,馬車停下了,顧景蕪和寶琴也將這件事看了個前因後果。
寶琴心軟,對顧景蕪道:「姑娘,這父女二人著實可憐,您能不能救救他們?」
「你可知他是誰?」顧景蕪指了指劉仲禮的方向。
「他是惡霸啊,強搶民女。」寶琴單純地說道。
「他是小侯爺,身家世襲,祖輩受宮裡的蔭庇。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商賈之女,你覺得我如何能夠救下那對父女?」顧景蕪冷眼望著,心裡沒有任何波瀾,理智的分析從她嘴裡說出來,透著一股殘忍冷漠的感覺。
她,不是菩薩。世人皆苦,她如何能一一救下?
「可是,他們真的好可憐!那女子那麼小,被帶走之後,明天即使回來了,人生估計也被毀了。」寶琴嘆息。
「那是她的命。」
馬車上,女子半眯著眼睛冷漠地望著窗外的一切,彷彿靈魂早已凌駕於世人,她俯瞰著眾生,事不關己。
寶琴被她的語氣怔住,望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姑娘……」
她陌生的望著顧景蕪,覺得往昔那個縱然有些刁蠻嬌縱,但卻心地善良的姑娘不知何時不見了。現在的這個姑娘,真的變了。
顧景蕪無奈的嘆了口氣,想來她是嚇著寶琴了。
罷了,看在寶琴的面子上,就幫他們一回吧!
思索了一下,她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寶琴見她突然離開了,回過神來,忙叫道:「姑娘,您去哪兒?」
「幫傻丫頭救人去。」顧景蕪頭也不回地說著,往人群那邊走去。
「哎?」寶琴反應了過來,立馬跟了上去。姑娘說去救人?哈哈,她就知道,姑娘雖然嘴上冷漠,但心腸還是好的。
兩人撥開人群,擠到了中間。劉仲禮此時正要帶著女孩兒離開,顧景蕪當即嗤笑一聲,攔住了他的去路。
「劉少爺,著什麼急走啊?」顧景蕪漫不經心地說道。
那女子,眸含春水,臉如凝脂,一襲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小小的鼻樑下有張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哀愁的笑意。整個面龐細緻清麗,如此脫俗,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她站在人群前面,端莊高貴,文靜優雅。
那麼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劉仲禮見慣了美人兒,卻頭一次看呆了。
與這個女子相比,其他女人彷彿瞬間成為了胭脂俗粉。他哪還顧得上自己搶來的那個女孩兒,整個人都魔怔了一般直直望著顧景蕪。
「美人兒!」他不覺傻笑出聲,又覺得這個稱呼太過唐突,咳了兩聲,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小生姓劉,名仲禮,家父遠安侯。」他沖著顧景蕪作揖,細長的眉眼風流無限。
前一秒還是地痞惡霸,欺男霸女,下一秒就翩翩公子,倜儻風流。
「你將他們父女二人放了,我就告訴你,如何?」顧景蕪笑道,目光若無其事地落在劉仲禮身後的丫兒身上。
劉仲禮頭一回遇上個心動的姑娘,姑娘說什麼自然是什麼,立馬命令下人道:「聽到沒有?還不放人!」
父女二人對顧景蕪千恩萬謝,攜手逃也似的離開了。
劉仲禮笑著道:「這下姑娘可滿意?」
「甚好。」顧景蕪點頭。
「那不知姑娘芳名?家中是做什麼的?」
顧景蕪打量著他,忽而壓低聲音,說道:「你走近些,我告訴你。」
劉仲禮可不盼著和歆慕地姑娘近距離接觸么,也不多想就按著她的話湊到近前來。
「耳朵豎過來。」
劉仲禮點頭,將耳朵對向顧景蕪。
異香撲鼻。
忽而,一聲低笑,如夜色下悄然綻放的曇花般聖潔卻又夾著無限旖旎,穿過劉仲禮的耳朵,帶來一陣酥麻。他彷彿喝醉了一般,一時竟找不到東西。
只是,不待他亂想,女子清洌洌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她說:「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全身酥麻,沒有力氣?」
劉仲禮後知後覺,疑惑地看了一眼顧景蕪。
彼時,顧景蕪已退後了幾步,與他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
眾人皆不知二人發生了什麼,只見原本聽話的劉家小侯爺忽然臉色一變,勃然大怒,厲聲叱道:「你做了什麼?」
「呵,公子先別急著生氣呀。」
「你暗算我!」劉仲禮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吼,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他堂堂遠安侯之子,未來的小侯爺,竟然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女子暗算了?豈有此理!若是傳出去,他的顏面往哪兒擱?
「要怪就怪你人傻。」顧景蕪慢條斯理地理著衣袖。
兩人皆不想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所以聲音都不大。
「果然是色令智昏,妖女!」劉仲禮瞪她。他太輕敵了,忘記了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眼前這女人,不僅有毒,還冷血,她看他的眼神,涼涼的,像冰刃一樣。
顧景蕪聽了他的話便知道了,這人雖紈絝好色,卻也不算沒腦子。只不過,腦子還不夠!她笑著道:「劉公子,色令智昏也是有前提的。」
「前提?」劉仲禮一愣,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不免好奇。
然,接下來顧景蕪氣死人不償命似的,惡劣地笑道:「前提是,你得有智呀!」
人傻,還錢多。
「你——」劉仲禮不想和她說話了。
果然是個妖女!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