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離魂守魄
沒有立刻走進張康所在的那間房,步履依舊蹣跚。緩緩走到窗戶邊上,窗戶距離那扇門,只是幾步之隔。
伸出手,攤開手掌,一陣冬風吹過,寒了手掌,冷了手臂,散了手中黑色粉末。揮揮洒洒,如一縷黑煙,漸漸散於這片天地間。
沈秋山一直看著這一幕,神色晦暗不明,窗外燈籠搖晃,照耀著沈秋山的半張臉。誰也看不見沈秋山此時此刻的決斷,到底為何物。
午夜鐘聲準時敲醒,心越發的沉靜,不管未來如何,不管將來怎樣。眼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收回手臂,不懼寒冷,眼神凝聚於一塊兒,望向那距離自己幾步的那扇門。
年邁的老先生,每走一步,整個沈家老宅,都緊緊收縮一寸。這個北方的商界大鱷,此時此刻,只是一個老先生。
沒有風馳電掣,也沒有風雨雷電,有的,只是步步緊逼。
走進門,也不見沈秋山關門,那扇門,直接就關了起來。門內門外,此時就是兩個世界。進門之後,沈秋山哪裡有在外面那步履蹣跚的樣子。
走起路來,都是龍行虎步,虎虎生風的樣子。站在床邊,直著腰桿,看著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張康。沈秋山,臉上冷峻。
一揮手,手中許多複雜的符文浮現,整個房間,再次加固。張康身處於正中心,沈秋山遊離其中,形成一個微妙的平衡。
一招手,在沈秋山的旁邊,拉過一根凳子,沈秋山坐在凳子上。彷如以為老父親守在病中兒子的病床跟前,關切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不再猶豫,既然已經進了這扇門,他沈秋山,今日就必定要把這件事情給做成。
清了清喉嚨,像是要演講一般,沈秋山開始說道:
「老夫沈秋山,於弱冠之年自南方而來,從蠅頭小店做起,在亂世之中匍匐求生,遭同行玩伴排擠,受千般磨難。蒼茫數十載,余不敢一日懈怠,雖不至惶惶不可終日,亦不差也。今年邁不堪,命數將至。」
在沈秋山的口中,全部都是當時他讀書時候的言語。原本出生豪門的他,飽讀詩書,這個時候,說話也是文縐縐的。
說到這裡,沈秋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張康,眼神裡面再無溫暖和熙,有的,只是一種看待貨物的眼神。
「命數將至,泱泱數十載,一晃而過。雖天命不可違,仍有閻王索命,無常拿捏。然,余對後事不放心,看不夠心儀之人,舍不下她孤身一人。」
再次停頓了下來,目光愈冷。
「今天我說了兩句對不起給雪蓮,這一句對不起我一定要說給你張康聽了。這輩子,太短,太短了。現在別人看來家大業大,可是我沈秋山不知足啊。是真的不知足,這輩子從南方回來,再也沒有回去過,南國的溫暖,我還想回去看看。」
聲音稍微有點哽咽,可是還不至於淚目全至。
「今天和雪蓮冰釋前嫌,其實也沒什麼可釋的,只是我們一直以來都喜歡爭執。臨末了,才決定再次在一起。可是我沈秋山要死了啊,張康,你能給我這個機會嗎?我的生平,我已經告訴了你。」
「你覺得,我這一生。過得,值得嗎?我知道,肯定不值得。」
忽然,笑了起來,原本文縐縐的話,沈秋山好像怕張康聽不明白,所以改做張康聽得懂的話來。
「對不起啊,張康,你的一生,本該繼續輝煌下去的。你的飛爍科技,潛力巨大,你今天表現出來的實力,也足以稱霸一方了。可是,這些,我都經歷過了啊。有得你重來一遍,不如讓我再踏巔峰,你說是吧!」
自言自語,也是自欺自愛。
「好了,我道理也給你講明白了,那我們就開始吧。你那年輕充滿活力的身體,給我吧,你的一切,都給我吧。你不是要繼承我的一切嗎?你不是想把我的沈氏企業,都拿去嗎?來,身體給我,我用你的身體,去繼承啊!」
原本還算透徹的目光,這個時候,凶光畢露,盯著躺在床上的張康,猶如看到了一塊美食,想要一口吞下一般。
躺在床上的張康,早已經昏迷了過去,意識全無。對張康來說,什麼都不清楚,哪怕沈秋山講了這麼多。
原來,經營了這麼久,沈秋山看中的,只是張康的身軀,這一副年輕充滿活力軀體。
「其實吧,最開始,我都沒看中你的。一個窮小子,最多有點兒小聰明而已。我只是隨手給了點兒好處,無心插柳而已。只是沒想到,還真讓我無心插柳柳成蔭了。後來的你,可是給了我很多驚喜啊。」
「創建了個飛爍科技,我以為只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想要做點兒事情。還真沒想到,讓你給做成功了,這一點,到現在我都讚歎啊。換做是我來,可能也沒你做得這麼好。」
對於張康,沈秋山還是很讚賞的,畢竟這麼年紀輕輕就有了現在的成就。就算是當年他沈秋山,也是坐不到的。
「雖然有個飛爍科技,可是依舊不至於被我沈秋山看中。我沈秋山的標準,還是有點兒的。後面,你越來越讓我驚喜了,蕭家,四大隱世家族之中的一個啊。你居然把蕭家家主的病只好了,還攀上了交情。」
「不過區區一個蕭家而已。哪怕是七大家族裡面的一個,但是我沈秋山看得上嗎?我沈秋山,還是要點兒臉面的,一個蕭家不至於我沈秋山去舔別人。」
坐在旁邊,沈秋山傲然獨立。這個北方的的土皇帝,有他傲氣的資本。沈秋山的一生,就是一個最傲氣的寫真了。
「最讓我驚喜的,你居然是一個修士。原本我都想,這輩子,就這麼被雪蓮用她的本事吊著命,能活多久就活多久了。可是,我真的不想拖累雪蓮,真的,很不想拖累雪蓮。她,原本不該這樣的啊。」
終於,沈秋山那眼睛裡面,淚光閃爍,視線之內,出現那個溫柔款款的融雪蓮。那個一直以來被他拖累的融雪蓮,如果不是他沈秋山的話。現在融雪蓮的樣子,肯定不是現在蒼老的模樣,也不是和他一樣,在北方,哪裡都去不得。
「張康,我對不起雪蓮了,這輩子,下輩子,都對不起她。下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所以,有事情,我就要這輩子做。張康,你不要怪我,我對不起你,總比對不起雪蓮來得好。所以,我們開始吧!」
臉上的淚,掉落在皺紋溝壑之內,已經不可見。
無月之夜,也沒有星星可看。北方的夜晚,不只是寒冷,還很黑。空氣漸漸緊密,沈秋山的背後,一道光,漸漸明亮起來。
可惜,哪怕這間屋子有窗戶,這些光依舊逃不出這間房間。這間房,就像是一個黑洞一般,全部都開始匯聚起來。
所有的光,所有的靈氣,這座沈家大陣,開始瘋狂的運轉起來。
躺在大門口的夏一茶,睜開眼睛,伸出手,感受著空氣之中的寒冷與微風。不言不語,繼續閉上眼睛守著整個沈家。
所有的光華,都在緩慢的朝著張康的身軀上空匯聚。彷彿在張康的上空,有一座高樓,正在一點點的變得凝實起來。
站在一旁,沈秋山直視那團光芒。感受耳邊吹過的光彩,感受這裡聚集起來的靈氣,感受著這一片天地對自己的排斥。
「閻王要我三更死,我偏要活著不肯走。閻王爺而已,今日你來我沈家老宅,拿我試試?」
一個不想死的商界大鱷,正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做一件與閻王爺做鬥爭的事情。這個閻王爺,看看能不能把沈秋山的命取走了。
忽然,張康的眼睫毛動了一下。可是,如驚鴻一睹,也只是動一下,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張康,我承諾你,只要我拿了你的身體,以後我成為你,你的一切,我都會幫你照顧好。放心好了,以我這輩子的經驗,我會把你的父母,把你的家人,把你所有的朋友,都照顧得好好的。」
進一步的進展,沈秋山又張口說道。好像生怕張康就不同意,反悔了一般,還如此許諾道。
可惜,沈秋山自始至終,從來沒有問過誰的意見,他執意而已。
這座沈家大陣,全名叫做離魂守魄大陣,所以高階大陣。在古時候,一個宗門,修行大宗門都不一定能夠有這麼一座大陣守護宗門。
而且現在沈家的這座大陣,已經趨於大成。這樣的大陣,很難布置,也很難趨於大成。以往有的,也只是點滴樣子,難以擁有全貌。
這次的這個離魂守魄大陣,算是非常的完美。而且整個大陣,都被沒有半點修為,體內的那點兒能力,也全食每次融雪蓮幫助沈秋山接續生機留下的一點點,不然的話,沈秋山連掌控這座大陣的權利都沒有。
況且這座大陣已經趨於完整,更是難以掌控。當初張康沒見過,就是因為這大陣,太過罕見,就算見過,也只是一點兒殘陣,窺不到全貌。
這座大陣最重要的功能,不只是守護宗門安全,也不是聚靈養氣,而是陣如其命。離魂守魄,對於魂魄,這座陣法,有特殊的妙用。
而且當時沈秋山畢竟不是一個修士,所以對陣法的掌控都不一樣。當時的沈秋山,還是太高估自己了,在一個修士的面前去談論自己家裡的陣法。
要知道,當年他一去那麼多年,為了,就是這個。回來之後,就已經預料到了,沈秋山會那麼干。所以他才會準備好假死,當初沈秋山覺得他死了,但是他並沒有死。
當年他有人幫助,所以他沒有人死。而且幫沈秋山的那個人,正是沈秋山一直都信任的段老。當時的段老,其實也是迷迷糊糊的就被他給騙了。不然的話,怎麼可能會騙沈秋山呢。
當時段老以為,那樣沈秋山會對陣法的理解更加準確,但是卻不知道。這些,都是他早就設計好了的,苦心孤詣這麼久,還出去晃蕩了那麼些年。如果都不成功的話,他怎麼可能會甘心。
所以,沈秋山肯定會入他的局!
剛剛站起來,沈秋山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坐在床邊,就像是傻了一樣看著面前的這個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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