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許是沾了酒氣
用過早膳,陸子虞便出了房門,趁著已是早春,葉子上還含有春露,領著一眾侍女在院子里拿著瓷瓶采露。
說來也是矯情,自從跟著鳳仙娘子學了茶藝后,便知道品茗除了茶為重,煮茶的水自也是要上等。
煮茶,以冬融雪水為佳,次之為晨露,最末才是井水,不同的水煮出來的茶香味各異,口感不同,如今已是春時,想要雪水定是不能強求,但這露水沸茶口感也是極佳的。
「四妹妹可在?」侍女們忙著低頭採集露水,只聽閣外傳來一男聲,抬頭看去,竟是去西域經商一月未歸的三公子陸之辰。
陸之辰正月十五剛過就帶著小廝前去西域經商,已經是一個月多未歸家,這剛回家就直奔到四妹的攬月閣,臉上雖帶著風塵之氣,但是也掩蓋不了這芝蘭玉樹風流倜儻的模樣。
「你這麼些時日未歸,母親念你成疾,怎地一回來先跑來我這作甚?快去洗凈了給母親問安」陸子虞一看是她三哥歸來,嘴上叨念著但臉上卻也透著喜色。
走近了身撣了撣陸之辰身上的塵土,又問:「路上可曾用飯?」
陸之辰咧嘴,嬉皮笑臉的回道:「還不曾,等會去母親哪裡用,此番哥哥我去西域又談成了幾單生意,以後我陸家的茶葉、絲綢、瓷器也可銷往西域,我還帶了兩匹好料子給你,這可是西域皇族所用的月禪紗,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喜歡。」
話畢揮了手,讓門外的小廝抱著過來。
陸子虞抻手一看,確是好料子,薄如蟬翼光下透絲,剛好過些時日就是蘇州十廊畫舫的選賽,趁著這匹料子讓百里堯做身舞衣,可為鳳仙樓爭取頭彩又加了一層保障,心下大悅。
「行了,你這禮我也收下,你快去洗了澡見母親」陸子虞眉梢輕挑,捂著鼻子瞥了一眼自己三哥示意他身上酸臭。
陸之辰抓了抓亂糟糟的頭,又抬手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子想嘔吐的感覺涌了上來,忙小跑著出了攬月閣的房門,閣中的侍女看到皆是捂嘴輕笑。
陸子虞吩咐了落寧備好馬車前去暮滄齋,順帶也帶上自己昨夜繪的圖,和三哥送來的兩匹料子。
蘇州舶船碼頭。
從京中至蘇州不過三天路程,可瀛夙偏偏帶著侍從走了水路,又拖了三四日才到蘇州城,一是為了甩開其他皇子派來的暗衛,二是為了趁此機會遊歷一下蘇州的水景。
九皇子瀛夙的侍衛茯筠從船艙外走來,直至內艙向自家主子拱手行禮道:「公子船已靠岸。」
瀛夙雙手拂袖,掂了掂腕上纏著的佛珠,慢條斯理的邁著步子出了船艙,又命茯筠多貼了些銀子給船家打聽一下這蘇州城可有什麼景色奇觀。
過了一會,茯筠神色帶異地回到瀛夙身邊道:「船家說這蘇州再美不勝收,卻也不及陸府一半,主子這陸府是什麼名堂啊?」
瀛夙一早聽聞過,京中有一陸國公府曾辭官返鄉,但還可享世代勛爵之榮,不知這蘇州陸府可是曾京中的陸國公府,但是讓瀛夙感到疑惑的是哪怕這陸府門楣再尊貴,總不至於把這蘇州萬千奇景都收到一個院子里吧?想到這不由的皺了眉。
「一座府邸會有什麼奇景?真是痴人說夢」瀛夙冷哼一聲,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茯筠一看主子不耐連忙跑了幾步追上道:「主子你聽我說完,這船家說了陸府裡頭無什麼自然奇景,但是卻有一女貌似嬋官,花姿傾城。」
聽到這,瀛夙更是覺得這蘇州城的百姓怕不是瘋了去,竟把女子的容貌比作奇景?在他看來這世上的女子無非都是一個鼻子一個嘴,哪有什麼傾城之貌,簡直可笑。
「大可不必說了,快找個地方吃飯」瀛夙無奈的搖了搖頭,抬手扶額一臉倦意,吩咐茯筠快去找個地方用飯。
坐在蘇州城第一樓里,店小二剛把菜給上齊了,一旁的茯筠拿起筷子也不顧主僕之理,自顧自的大快朵頤,與他身側主子細嚼慢咽姿容形成了對比,瀛夙看著旁邊食客頻頻投來目光,輕咳一聲提醒茯筠注意規矩。
茯筠在船上帶了七天,頓頓吃魚,吃的他都要胃反酸水了,今日好不容易上了岸,又在酒樓子里開了葷,自然把規矩全然忘了,剛聽到自家主子爺提醒忙咽下了一口菜,規矩的吃了起來。
「哎,你說這暮滄齋什麼時候上點便宜物件,我家那娘們整日整夜在我耳邊嘮叨著,就說此生有個暮滄齋的首飾就心滿意足,可這暮滄齋出的東西真是讓人買了后覺得像割肉一樣貴」旁桌的兩個男子,喝著小酒就聊了起來。
「我說可不是那,聽說暮滄齋最近出了一款琉璃酒樽呢,那價格,貴的離譜可不還是有人買么,聽說還吵了價格往上翻了好幾倍呢」搭話的男子手裡捏了幾粒花生米,說完話往嘴裡一彈,又端起桌上的酒杯小品一口,搖頭晃腦的樣子,還真想著自己手裡的是琉璃酒樽呢。
瀛夙一聽兩人對話,心裡頭一琢磨,暮滄齋這名字好像聽著耳熟呢?突然想起,一日他曾去慕貴妃的殿中看望,便聽母妃和其他幾位嬪妃也在論起這暮滄齋出品的首飾怎的怎的精妙,恰巧來到這蘇州城,便可去一探究竟,順道也把皇祖母的生辰壽禮買下,豈不兩全其美。
飯後,瀛夙叫茯筠託人打探了暮滄齋的位置,便前往。
今日暮滄齋不同往日客滿,只有百里堯和幾個店鋪的夥計,在屋裡頭忙活。
瀛夙進了暮滄齋,便覺得設計精巧,店中東西雖多也雜,卻被收拾的井然有序,店中外側擺著一些脂粉,香扇,內側共分上下九格,格中放著許多晶瑩璀亮的物件,這應該就是這店家裡頭賣的第一無二的東西「琉璃」。
店中突然多出了個氣質獨特的人物,百里堯自是看得見,自從自己經商開始,遇到的人形色各異,這識人的本領,已經到了渾然天成,眼下被賬務煩神,也懶得理這店裡的兩人。
陸子虞一早便讓人通知了暮滄齋的夥計,讓夥計先放出消息今天暮滄齋謝客,誰想到了店外,正下馬轎時看見兩人邁步進了暮滄齋,陸子虞留了心多看了兩眼,只覺一人相貌眼熟,轉神一想,鳳眼圓睜,神色帶著嬉諧。
「本想著進京才能見到你,不想今日竟遇上了,妙哉妙哉」陸子虞認出了瀛夙就是上輩子將虞嬪賜死的皇帝,雖不曾常見,但是瀛夙的相貌卻刻在虞嬪的心裡,這便是痴戀,今日在蘇州遇上了,那就早點落到本小姐的手裡吧。
但又奇,九皇子瀛夙不在宮中怎會來此,於是讓落寧派了人去鳳仙樓打探最近蘇州城的消息。
「掌柜的,我訂的東西可曾做好?」說話聲帶著七分嬌軟三分媚意,把鳳仙娘子教的功夫拿捏的剛好,既不會讓人覺得做作,也不覺得甜膩,像是聽著跟情郎撒嬌一般,惹人醉。
瀛夙和茯筠聽到門口有人說話,抬目望至,見一女子款款走來,走路的姿容正應了一首詩「嬌嬌軟無力,恐君摻扶半」,走得近了正見她身著烏墨裙,裙上用綵線綉了只翠鳥,走起路來那翠鳥像是活了一般上下翩飛,外披錦色的絲衫,顯得皮膚白嫩透光,青絲盤起用一對流蘇珠釵挽著,眉似遠黛鳳目細長,朱唇上挑砂痔含春,好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瀛夙微微晃了神,便恢復正常,繼續低著頭在店裡逛著,看有沒有自己覺得精巧的物件,好買下送與皇祖母。
茯筠自小跟在跟在九皇子身邊,眼前這位姿容絕美,自己暈了眼,但也絕非下流痞子,不敢一直盯著人家姑娘亂看,回過神來,忙紅了臉低下頭。
百里堯一看來人竟是自個主子,從櫃檯里側了身出來道:「姑娘東西已是做好,明日便可從送至府里。」
話畢,命夥計去拿出一杯自己釀好的桃花釀,放置陸子虞手上,近幾年陸小姐嗜酒,好酒不喜,唯獨愛上了百里堯釀的桃花釀,每次前來都要討上一杯才肯歸家。
看著兩人的動作,瀛夙自知兩人定是相熟,可是一個小姑娘家在外喝酒還是覺得欠妥,眉頭一皺,便見陸子虞舉杯抬頸一口飲下,興許是酒太過辛辣,還眯上了眼睛陶醉半刻。
搓了搓手中的佛珠,瀛夙打算收回了眼,便看到那女子朝他望來,眼中藏媚粲然一笑。
「公子也是來這兒買東西的?」陸子虞抬腳朝著瀛夙的方向走過去。
「是」瀛夙神色一頓,冷言道。
「公子可曾有看入眼的?」陸子虞站在瀛夙跟前,臉頰嫣紅,張口問話身上帶著酒氣。
「不曾」他答。
「公子,覺得我可入眼?」她傾身往前,抬起小臉看著他,吐氣如蘭。
「姑娘恐是喝醉了」瀛夙面無表情,皺眉垂首看了一眼陸子虞,輕聲冷呵,只是手裡的佛珠越轉越快,心下亂了方寸。
陸子虞望了他片刻,垂了眼嘟囔著小嘴道:「許是我醉了。」
說完話晃著小腦袋,出了暮滄齋的店門,上了馬車,回府。
茯筠自從那女子跟自家主子說話時就瞪直了雙眼,到目送那女子離開他才反應過來自家主子剛才莫不是被?調戲了?蘇州民風竟如此開放不成?
瀛夙眼角看了馬車離去,轉首跟百里堯定製了一物件兒,說是十五日後前來拿,便慌忙出了暮滄齋的門,茯筠跟著看自家主子這臉上一絲紅暈。
「主子爺,您這臉上有點紅啊,莫不是被剛才姑娘調戲的害羞了?」茯筠傻呵呵的看著自家主子。
「住嘴,我面色如常何來羞臉一說?」他怒呵。
「可是臉上確實紅啊」茯筠被瀛夙一呵斥,嚇得縮了脖子,知得小聲喃喃道。
「興許是沾了酒氣」瀛夙請咳一聲,便悶不吭聲的往前走,留著茯筠一人怎麼也想不明白,聞了聞酒人就會臉紅欲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