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瘋癲
陸子虞將手中的明黃緞子遞給瀛夙,「喏,這是您的東西。」
瀛夙接過來,俯眼一看。
那是立儲詔書。
「這東西,你從哪兒得來的?」
陸子虞瞅見瀛夙臉上半分驚詫的表情都沒,不由覺得疑惑。
她一把搶過明黃緞子,聲音不由拔高了幾個調門,「這是詔書。是聖人立你為儲的詔書!」
那氣呼呼蹙眉咬唇的模樣,讓人瞧著心生歡喜。
「嗯,確實是詔書。」瀛夙清俊的眉宇藏著淡淡笑意。
「難不成,你早就知曉了?」陸子虞媚眼一挑,後知後覺品出來了些東西。
瀛夙未曾料到她能這麼快迷過竅,佯裝輕咳了幾聲撇過臉去。
陸子虞賴在他懷裡,小手不老實著在那堅實的胸口打著圈兒摩挲,「行!晚上咱們也別洞房了,就在榻上促膝長談一夜...」
話落,她明顯感到男子俊顎綳了一下。
這算是,做著最撩人的姿勢,說著最狠的話?
忽而,馬蹄陣陣。
一行黑甲騎兵從不遠處策馬而來,為首之人陸子虞再熟悉不過。
那是她二哥哥!
陸之沐策馬率領城防營和金吾衛前來。
馬離人還有三丈遠,陸之沐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走到瀛夙跟前。
他虎拳朝前一拱,恭敬說道,「陸家二郎率領京中精銳前來迎候九皇子。還請九皇子速速入宮平亂。」
陸子虞氣笑了。
她這二哥哥一個時辰前還在家門口送她出嫁,怎麼如今這麼快就換上了盔甲,趕到九皇子府來迎自家爺入宮?
看來她二哥哥早就知曉這是一盤局,也知曉九皇子是詐死的,可就是硬憋著一聲不吭,連個屁都不對自己放!
「小妹。」陸之沐訕訕喚了一聲陸子虞,忙又把腦袋羞愧給低下了。
「二哥哥還真是深藏不露啊!」陸子虞雙手環胸,美眸不動聲色的朝著自家二哥睨了過去。
這話聽著像是夸人,可陸之沐明白的很,小妹這是明擺著寒磣他呢...
瀛夙瞧得出陸之沐的窘迫,欲要出口幫襯解圍,話音還沒起,卻被自家嬌娘一個橫眼掃了過來。
他無辜眨巴了兩下眼,又扭頭對著陸之沐暗中投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身穿霞帔,頭戴鳳冠的嬌艷娘子,愣是把兩個大男人給嚇唬住了。
「都是芝麻湯圓兒,誰也別幫誰說話!」陸子虞撂下話,嬌哼一聲才邁步進了九皇子府。
她這頭剛進了府里,外邊兒的瀛夙和陸之沐逃竄似的翻身上馬,朝著宮門處駛去。
陸子虞跨步邁過門檻兒,身穿灰袍的江總管趕緊從裡頭迎了出來,「四娘子。」
眼下陸子虞雖入了九皇子府,可終歸是被瀛夙給倉促搶來的,這什麼位分也都沒定,江總管不好亂喊人。
「這府邸里喜事兒辦的匆忙,老奴已經讓下人將紅綢彩緞都掛了起來,廚房裡的喜餅、喜茶也正準備著,四娘子若還有不滿意的地處,儘管提便是。」江總管捧著一張笑眯眯的老臉。
那臉上的喜色,都快要從鼻子眼蔓延到頭髮絲兒了。
「呦!前兩日不是還掛著白幡吶?怎麼這麼快府里就轉成了紅?不知道靈堂撤了沒,還有那一口檀木棺材可是也在?」陸子虞勾唇笑著,只把江總管給笑出了一身冷汗。
嘴上的好話不知該如何去說,最後乾脆從袖口裡掏出一小袋瓜子兒來,樂呵笑著開口道,「不知道四娘子可對瓜子兒有興趣?不妨同老奴一塊兒嗑著?」
陸子虞沒搭腔,她眼睛直勾勾盯著不遠處的抄手游廊,廊下站著一位華袍女子,紅珠金雀的頭面戴在髮髻間,瞧打扮好不尊貴。
那女子明明面上是驚恐萬分,可脊背挺的筆直,不彎一寸。
她像是一棵雨中白楊,默默的站在原地。
儘管已經看到了前路多艱,可還是不忍屈服,不想放棄。
陸子虞輕挪蓮步走到她跟前,「你怕是沒想到吧?」
「沒想到什麼?」華袍女子啞聲開口問道,「是沒想到他還能活著從南疆回來,還是沒想到你會進九皇子府?」
陸子虞輕笑,「都有。」
「陸子虞,有時候我真的很妒忌你。你運氣太過好了,有疼愛你的父兄,有時時刻刻護你的郎君。不像我,除了他便再也無人可以依靠。」
「王若茀,你可曾想過,他要是從一開始就騙了你吶?」陸子虞輕嗤一聲,「騙了你那一顆年幼時的純純少女之心,騙了你背叛家族,背叛你父親?」
「你胡說!你胡說!」王若茀驚聲叫著,指尖兒發白狠狠指著陸子虞,「他不會騙我,他從來都不會騙我。」
「他將他的身份說與我聽,他將他的野心也不遮不掩的告訴我,他說待他稱帝為王,便會許山河與我為聘。他會善待我,更是會善待王家,善待我...我父親...」話說到最後,王若茀自己都止不住聲音虛浮。
看著前路深陷在茫茫黑暗中,她也迷茫了,不確信了...
「年幼時說說這話,信也就信了。可你總不至於痴傻去信一輩子吧?瀛棲他不值得你為他這樣做,他奸詐無比,手段殘忍,利用了那麼多人只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他不配你無私給予的情愛!」
王若茀瘋癲怒吼,脖頸青筋死死綳著,髮髻上的釵環散了一地,「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九皇子難道手段就乾淨么?奪權的路上,誰的手不會沾滿血腥,誰又能幹乾淨凈走完這一生?」
「他同瀛棲不一樣。」陸子虞深深看著王若茀,「他將黎民蒼生擱在前,將自己私慾擱在後,縱使奪嫡手段不幹凈,可也絕不會無辜斬落一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他是君子,是正道!」
王若茀雙拳緊攥,眼睛猩紅,「他不會敗,他不會敗的!」
說罷,像是瘋了一樣朝著陸子虞撲了過去,「只要你死了,九皇子便就無心奪權,棲哥哥就能坐上皇位,一統江山。你這賤人去死,去死啊——」
江總管自然不會給王若茀近了陸子虞身旁的機會,他一掌落在王若茀胸口,便是將人給打了出去。
王若茀捂著胸口狼狽摔在地上,嘴中咳出了一大口鮮血。
雖不致死,可已然身受重傷。
「將她綁著給帶回房中去罷,等著爺回來后再定奪。」陸子虞嘆了口氣又囑咐道,「動作輕些綁,別讓她傷了自己就成。」
江總管領命,忙是朝暗處揮手。
兩個小廝上前,將王若茀綁起來,朝著冷凝軒抬去。
「賤人,你該死!你該死——」王若茀又喊又笑,髮髻蓬亂不堪,嘴角的鮮血濺在衣裙之上,紅梅點點。
她瘋了。
她其實已經看到了這場權謀棋局的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