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告狀

第136章 告狀

雲韶頓步,循聲望去,容倦立在他那輛青布馬車旁,容色寧靜,淡冷的眉眼不含一分情緒。

謝知微一怔,望著那放在心上念了好幾年的人出現眼前,只覺如夢似幻,一時間什麼都忘了。

「你怎麼來了。」雲韶有些驚喜,小碎步跑過去。

她這一動額角幾縷鬢髮垂下來,容倦低眸看著她,蒼幽的眼底浮起兩分暖意。

「來看你。」邊說,邊抬手捋起那兩縷髮絲。

雲韶臉有些紅,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要一起進宮嗎?」

容倦「嗯」了聲,復又移目看了眼謝知微:「無事,本王告辭。」語畢,一手輕輕環過雲韶後背,雲韶低聲說了兩句,他才放下手,但兩人挨得甚近,言笑之際呼吸交錯,一剎那謝知微心肺皆涼,只能怔怔看著兩人遠去。

「謝小姐,」身邊嬤嬤的聲音刻板無情,「你今日失儀了。」

謝知微這才回神,有些緊張地看了嬤嬤一眼:「我知道。」

嬤嬤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皇室儀態端方,謝小姐既然忘了,那今日晚飯,不宜食用。」

旁邊的小丫鬟欲要爭辯,謝知微低眉順眼:「是。」這個老嬤嬤是皇後身邊的老人,專門派來教她皇家禮儀規矩的,她不能對她不敬。

謝知微的目光飄過宮門,望著那兩道已經看不見的人影,輕聲呢喃:「我知道……可、我就是不甘。」她垂下眼,將淚水逼回,「……我不甘心……」

宮門。

雲韶與容倦並肩而行。

雲韶小聲抱怨:「我真不明白她在想什麼,為何要跟我為難。」

容倦知道她說得是謝知微,見那小臉上露出兩分苦惱,輕撫發頂:「與你無關。」

「和我無關,難道與你有關?」雲韶不以為然白他眼,突然想到什麼,頓步,「好像真是你的錯!」

容倦亦只得隨她停下。

「謝知微心悅於你,但你我定了親,她因此記恨上我……」雲韶想起中秋宴之前謝知微跟容倦告白的場景,那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她記憶猶新呢!頓時黑了臉,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容倦無奈扶額,嘆道:「她心悅我,怎是我錯?雲韶,你要講道理。」

「就是你的錯!誰讓你長了這麼一張拈花惹草的臉。」雲韶哼哼,「不止她,還有福寧公主、北安侯的女兒江瑤心,對,還有那個戎狄的伽羅公主,你自己算算,你有多少朵桃花。」

女人計較起來真是不講道理。容倦頓了片刻,忽道:「我只取你一朵。」

雲韶一愣,被他這情話攻得措手不及,隨即不甘示弱的瞪眼:「我們在說你呢!」

容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息,唇邊揚了揚:「雲韶,你這是在吃醋嗎?」

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她結結巴巴地瞪向他,突地伸手,狠狠在他臉上擰了把:「藍顏禍水,哼!」說完立馬跑開了。

容倦感覺到右臉吃痛,忍不住皺了下眉,隨即看見那道慌亂的身影,又不禁漫上抹笑。

他不徐不疾地跟上去,冗長的宮廷走道中間,只剩太監宮女們壓低身子,全作面無表情狀。

——老天保佑,端王爺和雲華郡主什麼的,我們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

宮中。

雲韶邁進偏殿便喚道:「皇上,您要給雲華做主!」

正在與皇后說笑的端緒帝一愣,坐直身子:「怎麼了這是,雲華,誰欺負你了?」葉皇后神色微凝,對於雲韶這般沒有禮節微有不悅,但看皇帝一臉關切,竟然絲毫沒有追究她的意思。心底一沉,皇帝對她的寵愛已到這個份兒上?

「皇上、皇后,」雲韶似乎此刻才意識到規矩,忙站住行禮。

端緒帝揮手道:「行了,別來那些虛的,快說說,誰欺負朕的雲華郡主了?」

雲韶站起來,小臉透出幾分委屈:「皇上,還不是端王……」

「倦兒?」端緒帝又呆了,「他怎麼會欺負你?」

葉皇后醒悟過來,掩嘴笑道:「皇上,怕不是小兩口鬧彆扭了吧。」

端緒帝一臉恍然,看著下面撇嘴生氣的雲韶,十足小女兒情態,頓時也笑開:「朕以為什麼事呢,雲華,說說,倦兒他怎麼欺負你了?」

雲韶氣鼓鼓道:「他說要娶臣女,又不要臣女的嫁妝,您和皇后評評理,這是不是看不上臣女嘛?」

帝后對視一眼,這個侄兒鬧得又是哪一出?

這時,值官傳報端王到。

容倦快步進來,先向帝後點頭行禮,接下來看著雲韶頗為無奈。

端緒帝故作威嚴問道:「倦兒,雲華郡主告你看不起她的母家,是否有這麼回事。」

容倦怔了下,餘光一瞥掃到她眨眼示意,頓時明白過來。

「是。」

「哦?這是為何啊?」端緒帝也來了興緻,照理說,雲韶家境不差,一個爹是平南侯,兩個兄弟,一個管著西山大營,一個破格錄為御前侍衛,這種母族身份,配他容家也不算高攀。他知道這個侄兒心氣高傲,但也不至於這麼不近人情吧。

容倦此刻並不知道雲韶和皇帝說了什麼,但她提到平南侯府,多半是因為老太君剋扣嫁妝的事。可這畢竟是家宅不寧,捅到皇帝面前也臉上無光,他摸不準雲韶的脈,略一沉吟,只問:「敢問皇上,她告的是哪條。」

「還有幾條?」端緒帝樂了,「雲華郡主說你不讓她家出嫁妝,可有此事?」

容倦懂了,道:「有。堂堂一個平南侯,嫁妝不過十抬——她家不要顏面,我要。」

端緒帝詫異了:「十抬?」他跟葉皇后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的驚訝。

開什麼玩笑,就是一個普通縣主出嫁,嫁妝也至少二十起,更別說嫁給王爺,這樣的府上怎麼也得有個四五十吧?端緒帝畢竟不懂后宅的事,葉皇后一聽就琢磨出門道了。

她看似無意道:「雲華,是家中有困難麽?」

這家中困難,可以是金銀錢財上的困難,也可以是人的困難。

皇后此話頗為高明,雲韶低頭道:「回皇后的話,雲華下面還有幾個弟妹,快到是適齡婚配,為給她們留些嫁妝,這才少了些。」

兩人都聽明白了,端緒帝面有不悅:「雲卿也真是,有什麼難處可以跟朕說嘛,哪有委屈嫡女的。罷了,雲丫頭,你的嫁妝朕讓內務府給你出,畢竟也是郡主,哪有十抬的道理,唔……皇后,這事你來辦。」

葉皇后微微一驚,內務府操辦一個臣女的婚事,皇帝的寵愛真是頂天了。她又看看雲韶,忍不住嘆氣,可惜了,這麼一個姑娘沒能嫁給鈺兒。

心裡這麼想,面上和煦應下。

幾人又說了會兒閑話,雲韶先就雲停的事再次謝恩,接著句句俏皮,又有容倦難得肯放下臉面幫腔,一番話說得暢快無比,連久被朝廷之事煩心的皇帝都連展笑顏。到了晚飯,皇帝直接留二人用膳。這帝王之家賞賜御膳已經無比榮幸,更別說同桌而食了。雲韶全程小心,倒是容倦不甚為意,只偶爾為她夾兩筷菜式,引得皇帝笑而不語。

「馬上就要大婚了,倦兒,朕醜話說在前頭,雲丫頭是朕的後輩,你要是敢輕怠她,朕可不會饒你。」

容倦看著雲韶,只說了兩個字:「不會。」

他默默凝視她,在心裡又補上一句,永遠不會。

出了宮,天已全黑,夜幕如綢緞似鋪開,雲韶靠在馬車裡,愜意舒了口氣。

「皇家御膳味道真好。」

容倦看她懶洋洋靠那兒,一隻袖管卷到小臂上,露出半截皓白如玉的手腕,搖搖頭,伸手將袖子拉下:「下次不許胡鬧。」

「嗯?胡鬧?」雲韶偏過腦袋瞪他,「我哪有胡鬧了,祖母把嫁妝剋扣完,我又拿不出那麼多,不只有向皇上求援嗎?」

容倦不動聲色睨她眼:「只為嫁妝?」

雲韶被他這麼一看登時有些心虛了,抿抿嘴,道:「那……也得提前打個預防吧,我和平南侯府,總不能這麼快就鬧僵了,你也知道,皇上以孝治天下,我若突然跟他們恩盡義絕,只怕皇上那邊……」

容倦知道,她到底還是沒忘那話。

當時賜婚聖旨到了侯府,老太君明確表示不會給她一分一毫的嫁妝后,雲韶當庭立誓出嫁之日就是情絕之時。那時候她還說會跟皇帝親自明說,不會損侯府聲譽,現今看來,真是言出必踐。

「既然知道難做,又何必非要為之。」容倦不動聲色道,「嫁到王府,再見也難。」

雲韶明白他的意思,嫁過去之後再也見不到老太君這些人,所謂眼不見心不煩,也沒必要付出這麼大代價。可她就是恨,就是不甘,一想到這麼多年晨昏定省日日請安,無一日不恭,卻換來她們的毫不留情,什麼親人,還不如個陌生人!雲韶愛憎分明,她現在一想到血緣二字便噁心。

所以,寧可付出些代價,她也再不要跟侯府有什麼瓜葛。

閉上眼,不欲再說。

容倦知她心意,也不再提。

馬車送到侯府,親自送她下馬,直到人入府內,容倦定定瞧了好一會兒,才揮手:「回。」

端王府。

夜深人寂,書房中仍燃著一燈。

容倦靜靜坐在書案背後,聽墨白一件一件回稟:「公子,大婚事宜屬下已安排妥當,座席酒宴均已完備,請帖按照公子的吩咐送抵上門,公子的喜服尚衣局已經送來,雲華郡主那邊他們明日送去。」

容倦微微頷首,忽道:「那處園子呢?」

墨白恭謹回道:「王府背後的園子已經買下,按照公子的要求,翻新打點,公子要去看看嗎?」

「不必了。」他闔目小憩,就在墨白以為睡著時,那案后之人才輕聲道,「雲華園,就這個名字。」

墨白一呆,隨即領悟公子是在說那園子的名字,雲華園,雲華郡主的名字……原來那處地方也是置予郡主的。他想起之前的種種安排,那園子從里至外由上到下,歷來對衣食住行無所要求的公子親自布設,大到每一處雕梁,小到每一株盆栽,所費心思何止百倍。墨白跟隨他多年,從未見他如此上心一個女子,耳邊驀地想起驚蟄的話,一時面露迷惘。

「嗯?」容倦沒等來他的回應,雙目微睜掃了眼,看他神情有異,道,「有話,說。」

墨白一個冷顫連忙伏身,嘴唇開闔幾次,方道:「公子,屬下以為,您是不是太上心了……」

雙眼完全睜開,蒼冷幽寂的眸底有暗光浮過:「什麼?」

墨白感受到頭頂壓來的氣勢無比冷凝,頓將身子壓得更低:「公子,驚蟄說得有理,您是做大事之人,如何能為兒女情長牽絆。當然,雲華郡主固有千般好處,但若因此動搖您的決心,屬下、屬下實在不知如何面對她……」

「驚蟄。」容倦慢慢道出這個名字。

墨白一抖,忙道:「公子!驚蟄也是為了公子著想!請公子萬勿怪罪!」

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住額際,容倦緩緩揉動,眼睛居高臨下俯視墨白,眸光冷寂:「這是你們的想法?」

「你們」——墨白明白這裡面包括赤衣、止水等人,猶豫片刻,還是一頭磕下:「是!」

決心、大事……容倦復又閉眼,眼前閃過那場大火,那片雪地,紅衣少女死的艷麗之極,心徒然一緊,接著低低的喘咳從指縫漏出。

「公子!」墨白大驚失色,慌忙要去順氣。

容倦只看他一眼,便又將他雙腿生生壓回地面。

「公子,身子要緊,屬下有何錯處萬死不辭,您可千萬保重啊!」墨白膝行兩步滿面急切。

容倦深吸口氣,壓回胸前驀然翻攪的痛楚,一如溫子和所言,七情六慾發乎心竅,只要守住心緒,那胎毒便於他無礙。他放下手,默默注視墨白良久,道:「雲韶是你們的夫人,見她如我——就將這話傳下去。」

「公子?!」

「去傳。」

見她如我——公子這是鐵了心要他們奉她為女主人。

墨白在那道冰冷堅毅的目光中一分分低下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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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貴女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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