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婚變(1)

第141章 婚變(1)

雲韶自顧自起身:「外面出什麼事了,青荷,你去打聽下。」

「是。」青荷退出去。

秋露咬咬唇,又端著蓮子羹過去:「小姐,您好歹吃些吧,墊墊肚子。」

雲韶揮手:「我真的不餓,外面也不知怎麼了,我心裡有些不安……」她邊說邊按住心口,一陣難言的躁動在心尖竄開。這時青荷急急忙忙回來:「小姐,是太子,那邊好像出事了!」雲韶一驚,也顧不得什麼婚俗禮節衝出去。青荷緊隨其後,秋露在原地站了會兒,慢慢閉上眼。

世子,您失策了。

事到如今,也唯有鋌而走險。

她睜開眼,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

*

花廳後院。

容倦出了新房墨白即刻跟上:「公子,是太子爺,他突然發癲,砍傷了十幾個客人,現在爬上假山,止水正在那邊看著!」

容倦腳步一停:「太子?」

墨白肯定點頭:「是,片刻前都還好好地,突然就發了狂,而且無人能近身,昭陽公主也受了輕傷。」

長孫銘怎麼會突然發瘋,這其中……他腦中瞬間閃過一個詞,而後回望新房,又覺得不可能。能致人瘋癲的只有五石散,可雲韶早已將解藥給了他,為何還會……

千般思慮轉過心頭,腳步如飛,很快來到那假山處。

其時圍了太多人,長孫鈺、長孫鉞、謝風泉、魏嚴等,還有沈秋聲站在假山下面,對著長孫銘驚呼:「太子殿下,有什麼話好好說,您先下來啊!」

長孫銘披頭散髮,手持鐵劍,他站在假山上面,目光遊離臉色瘋癲,嘴裡嘰里咕嚕念著什麼,一副嗑藥磕高了的樣。這假山很高,摔下來不是鬧著玩的,王府侍衛已經在下麵糰團圍住,人肉墊子也搭起來,生怕這位太子爺一個不慎跌下,他們也好接住。

容倦到了,所有人都讓開條道。

他走到最前,長孫鉞附耳道:「情況不對,小心。」

容倦微微頷首,揚聲道:「太子,你還認得我嗎?」

他聲線清冷,這萬里晴空下說來亦有風雪縈繞的冷肅,長孫銘混沌的眸子微微一清,視線下移,落到他身上時猛吸了吸鼻子。他好像聞到什麼香味,突然狂性大發,揮舞長劍指著他道:「是你!是你!」他腳下邁步,在眾人驚呼聲中就要踏空,雲韶突然衝出來大叫:「長孫銘!你冷靜些!」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望過來,新娘子鳳冠已除,霞帔仍在,她提著裙裾匆匆跑來,粉色小臉沾滿汗珠,此時仰頭急喚,亦帶了別樣韻味。容倦微一蹙眉:「你怎麼來了。」雲韶看他一眼,來不及多說又轉向長孫銘:「太子!你還記得東宮嗎?你的一雙兒女還在等著你呢,你一定要振作!」

長孫銘迷惘的眼神有一瞬掙扎,懸在半空的左腳猶豫了下,慢慢縮回。

雲韶見狀鬆口氣。

她一看長孫銘情況不對,就知道是五石散的藥性。青荷發作時也是這樣痛苦不堪,但如果心志堅定,是可以殘留部分理智的。現在長孫銘站那麼高,手裡又拿著劍不讓人近身,萬一一個不慎摔下來——她一個冷顫,突然想起前世他好像就是從高台上摔下來,粉身碎骨……

場中一片靜默,人人屏吸,面對這個場景都難免心驚。

突然,一陣風吹過。

雲韶身上獨有的脂粉氣息飄入鼻端,已經有所冷靜的太子忽地狂性大發,揮劍刺去。

一眾驚呼聲,長孫銘從假山踩空,一頭栽下。

說時遲那時快,沈秋聲和長孫鉞同時躍起,探手去抓,兩人分別抓住他左右肩,然而長孫銘一個后肘撞上老四胸口,長孫鉞吃痛鬆開。他又一劍反劈沈秋聲,沈秋聲被迫脫手,可就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死角處,他照著長孫銘肩頭輕輕一推……於是,長孫銘跌出了侍衛墊起的人牆,直接摔到雲韶身前。

砰——

一聲重響,煙消雲滅。

雲韶瞪大雙眼,看著他頭朝下,摔到地上,那具身子抖了幾下,不動了,鮮血從身下散出來,一點一點蔓延到腳邊,雲韶被嚇得呆住了,眼前的場景又和前世重疊,她心口猛窒,任由那鮮血浸潤鞋跟……

「太子!」

「皇兄!」

「殿下!」

「太子哥哥!」

無數驚呼頓起,所有人爭先往後的向這邊湧來,雲韶渾身發冷,動也動不了似的,突然背心一痛,有什麼異物刺入……

「雲韶!」

「郡主!」

「小姐!」

「王妃娘娘!」

那無數張嘴似乎又在喊她,她木訥地回過頭,看見秋露兩眼含淚的望著她,而她手上,一併利刃精準無誤刺進後背,雲韶張張口,只茫然問:「為什麼……」

「對不起……小姐,對不起……」秋露反覆重複這幾個字。

雲韶覺得天旋地轉,好像一切都偏離了軌道。她後背痛得厲害,可更要命的還是心,秋露背叛了她,太子還是死了,冥冥之中有什麼手在操縱這一切,而她無可奈何,只能是隨波逐流的舟,無論怎麼做都改變不了……

驀然間,寒覺國師的話在耳畔響起。

「禍星入命!主妨!必亂天下!」

「破軍!紫薇!二隻存一!」

「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不……不是!她張口,拚命想要反駁。身子緩緩倒下,似乎落進一個懷抱,她緊緊抓著那個人的衣袖,張口,滿嘴的血不要命地往外冒。

「……我不是……」

「雲韶!雲韶!」

「不是……」

「別說了!你別說了!溫子和——人呢?!」

「……」

捏得發白的手指一松,她陷入徹底的黑暗中……那句沒有說完的話,也隨著昏迷告終。

她想說得是——

我不是禍星。

*

容倦攬著雲韶,感覺自己全身都在抖。

她的身體那麼涼,血卻那麼熱,源源不斷的從背心湧出來,任憑他怎麼捂也捂不住。

十幾年前的恐慌又浮上來,他覺得自己又要死了,母妃、十歡……他人生中所有重要的人都將遠去,六親緣薄,不得善終……「公子!公子!」墨白的厲聲呼喝他也聽不清,眼裡只有這一個女子,只有她……他無論如何不能再失去!

「放手!」溫子和揪起他衣領,一字字道,「如果你想她活,就給我鬆手!」

失焦的瞳孔慢慢凝聚,青筋暴起的手臂,這才一分一分鬆開。

溫子和舒口氣,這才替雲韶檢查起傷情,容倦站起來,閉眼,尖利的指尖陷入掌心,直掐得掌破血出,那尖銳的疼痛才令瘋狂的頭腦有一瞬清明。

墨白站在一旁,即使以他的心腹地位,也不敢冒然上前。

蒼天作證,方才郡主……不,王妃遇襲時,公子的臉色慘白如死,那雙凄厲眸中隱含的狂暴煞氣,幾乎能讓整個天地淪陷。那時候沒人敢上去,甚至靠近半分都能被冰冷的死氣殺斃,好在溫先生來得及時,否則他真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事。

院中一片死寂。

一個太子爺,一個端王妃,一死一傷,還是在這大婚喜宴上!

人人噤若寒蟬,皆知這種時候一個不對就會被牽連進去。

容倦緩緩睜開眼,幽深的眸底無邊暗色,他轉頭,看了眼伏在地上已無生息的太子,又收回來定在雲韶身上片刻。這時秋淮和周延峰也已趕至,見到這種場面,均震驚無言。

「秋統領。」容倦開口。

秋淮踏前一步:「王爺有何吩咐。」

容倦道:「你速回宮,將此情形稟告皇上。」

秋淮略作沉吟抱拳:「是!」

「周統領。」

周延峰的眼睛還落在雲韶身上,聽到這聲愣了下:「在。」

容倦看他一眼:「你率禁軍圍住王府,不可走漏一人。」

擔憂的目光被迫收回,周延峰收斂心神:「是!」

「墨白,你將秋露押下,好生看管。」

「止水,請太醫為昭陽公主和受傷的諸位醫治。」

「其餘各位,留在原地,靜候皇上旨意。」

容倦嗓音低沉,徐徐說來又夾雜著不容置疑的威懾,許多被剛才情景嚇到的回過神,細思他方才安排,頓覺無比妥帖。太子身亡,需立刻稟告皇上,王妃遇襲,說明府中刺客或不止一人,今日人多眼雜,如果引起混亂正好叫刺客逃走,如今這樣的安排,正是萬無一失。

謝風泉等幾個老臣暗自搖頭,平日里這端王爺不顯山不露水的,性子孤高冷清,沒想到乍逢巨變,自己的王妃遇襲,還能做出這樣理智冷靜的安排,就這份心性,實非常人能及。

長孫鈺也冷靜下來,太子死了,是好事,儲君之位懸空,他就有希望了。只不過……眼睛不自主瞄向長孫鉞,這個四皇兄,就是他唯一的阻礙了。

*

皇宮。

端緒帝正在小憩,今兒個侄兒大婚,他本來想親自去,奈何祖宗禮法不允,就只好將寫了「日月常明至親至疏」的牌匾叫太子送去,算算時辰,也該成了。葉皇后陪在身邊,眼見他對著容倦雲韶如此愛護,心中實在難言。只能說好在容倦是容山河的兒子,是他侄兒……否則的話,這個皇位就危險了。

想到這兒,又不由想到容家那位女子。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昔年大夏的第一美人,如今也不過一抔黃土。

唇邊不自覺揚了揚,目光落到皇帝身上。

幸好、幸好當年他和自己做了一樣的選擇……也幸好容妃的那個兒子,沒能出生……

「皇上!皇上!」小太監尖細的聲音成功讓葉皇后擰了眉。

「放肆!皇宮之內誰給你的膽子喧嘩!」

那小太監一抖,噗通跪到地上,葉皇后正要發落,這時身邊人「嗯唔」一聲,漸漸醒轉。葉皇后喚了聲「皇上」,端緒帝睨她眼:「什麼事……」

葉皇后欲說沒事,那小太監突然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皇上!羽林軍統領秋淮求見,說是、說是有要事稟告!」

葉皇后眸色一厲,端緒帝嗯唔一聲,「秋淮……」他捏捏眉心,「宣。」

秋淮是他親自挑出來的,能力出眾,處事也得體,沒有天大的事一般不會鬧到他跟前。

很快,秋淮進殿,他一頭叩在地板上,甚至來不及請安便道:「皇上,端王府大禍——太子殿下已故,雲華郡主重傷!」

端緒帝眼前一黑:「你說什麼?」

秋淮沉聲重複了一遍:「太子已故,郡主重傷。」

啪。

手邊的茶盞碰摔到地上,端緒帝卧倒龍榻,葉皇后連忙扶他:「皇上、皇上!」她替他撫背順氣,然而端緒帝揮揮手,蒼白的面色近乎死灰,他上下嘴唇哆嗦著碰不到一塊兒,好一陣才道:「太子……朕的太子……」他哽咽說著,眼中湧出淚花,這時他再不是高高在上決人生死的帝王,只是一個普通的父親,承受了喪子之痛。

宮中所有人跪下身,無人敢直視他脆弱一面。

好一會兒功夫,上面那位才從悲痛中抽身,他雄鷹般銳利的目光直視秋淮,字字道:「怎麼回事,你給朕說清楚!」

*

端王府,雲華園。

容倦坐在床邊,緊緊握著雲韶的手。

重傷中的女子容色慘淡,那大紅的喜服只襯得臉色愈發慘白,她的唇也沒什麼血色,白得令人心疼,往日聰穎自信的眼眸緊緊閉著,連帶那微蹙的眉峰,都帶出痛苦的滋味兒。容倦的手指撫上那唇、那眼,最後描繪至眉梢時目色一冷,瞬間釋放出冷厲無匹的氣勢。

「把人帶上來。」

他聲音很低,裡面的殺意連在一旁煎藥的溫子和都驚了一跳。

墨白不做聲的將秋露帶上來,因為公子吩咐,這個膽敢背主行刺的丫鬟暫時沒受到任何刑罰。

容倦的目光逼視著落到秋露頭上,他不開口,卻有種無形的威懾壓迫。

秋露死咬住牙,原本打定主意無論他們問什麼都不說,可這時被那威懾壓得喘不過氣,只得將頭埋低。

「有膽量。」

容倦很少夸人,即使墨白止水最多也得他一句「不錯」的評價,這句「有膽量」對秋露而言是極高讚許了。

秋露後背沁出冷汗,這個端王爺身上,有一種和世子一樣,不,也許比世子還要可怕的氣勢。

她不敢答話,容倦也不逼她,他握著雲韶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看似漫不經意道:「雲世子的人,果然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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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貴女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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