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顆石子 去他的鬼谷子
楊笑幫老夏把馬車給牽回了村裡，回來以後一盞茶都沒能喝上，很倒霉地吃了林浩的閉門羹。
他們雲深竹溪小門小派，他一個半大小子，和林浩一個小子擠在一間房裡。現在他只想喝口茶……
楊笑又敲了十幾下裡面還是沒有反應，柳如煙剛好路過：「小傢伙生悶氣呢，你怕是一時半會進不去。」
這幸災樂禍張揚得有些過分。
楊笑一臉冷漠：「他又怎麼了？」
「還不是新來的小師弟鬧的。」
「衛子高？」
「你說咱師父是不是有些偏心吶？」柳如煙努嘴看向西廂房，「這小師弟一來，就把小庫房改成了廂房，咱林小浩可求了大半年師父都沒同意吶。」
楊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幹巴巴地說了句：「師父總有師父的打算……」
其實他自己心裡也犯嘀咕，方跖的區別對待實在是有些明顯。
柳如煙聞罷，非常努力地嗤笑了楊笑一下，努力過後就吹著小曲，腳下生風地往籬笆外走。
「你往哪去？」
柳如煙興高采烈：「東村的李家老爺子死了。」
楊笑：「？」什麼仇什麼怨，他死了你這麼高興？
柳如煙：「又有大戲看了。」
「衣服還沒洗！」
「我不是老媽子，你們自己解決。這麼大人了，褻衣褻褲都要我洗臊不臊？」
「誒不是，你給我……」
一個飛鏢猝不及防地飛來，楊笑顧著躲柳如煙的偷襲，再轉身的時候，柳如煙剛才站的地方徒留一片片瀟敗的落葉……
楊笑不知為何悲從心來，默念著：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回來。」
……你大師兄可一口茶都沒喝呢。
···
楊笑面臨著一個十分嚴峻的難題：鑒於這些天趕路來的風塵僕僕，換下來的衣服簡直臭氣熏天。他抱著衣服就不能捂著鼻子，捂著鼻子就不能處理衣服。
就這麼糾結著，楊笑用上了多年不用的龜息功。
有時候，師父塞給他的這些雜門雜派的武功還是挺實用的。
「為什麼不行……」
「你沒有準備好。」
「我想了一路了。你都已經收我為徒了！」
「你不是不承認么？再說……收你為徒就一定要教你功夫？我其實搓澡功夫也挺不錯的，要不要學？」
「你……」
楊笑經過方跖門前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師父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眼觀鼻鼻觀心。鬼谷子曾經說過……去他的鬼谷子！
他蠕動著靠近了些，有些猥瑣地左右張望，裡面疾風驟雨似乎已經過去，現在雨過天晴了。
方跖嘆了口氣：「你說，學武功是為了什麼？」
衛子高大義凜然：「伸張正義，鋤強扶弱，剷除奸小！」
「屁！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你愛聽不聽。」說完，衛子高嘟嘟囔囔道，「別是你武功不怎麼樣，不敢教吧？」
方跖：「衛子高，我知道你想要報仇。你要知道……」
衛子高冷笑：「你覺得我不自量力是嗎？」
「不，我的意思是，你還沒準備好。」
「我準備好了！我已經準備好要踢爆你的屁股了！」，衛子高怒吼。
聽牆角的楊笑一陣唏噓，心想欺師滅祖的時候衛子高絕對是首當其衝的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的時候他來不及撤退，和出來的衛子高打了個照面。
衛子高眉頭皺到一半，立馬捂著鼻子跳開了：「你好臭啊！」
楊笑：「……」
小師弟別忘了，你的衣服也在這裡面。
楊笑上前兩步，衛子高驚悚的後退：「你別過來，你要幹嘛？啊，臭死了！」
楊笑都來不及說一句話，那傢伙一騎絕塵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笑：「……」你們能不能對大師兄善良一點？
方跖端坐在正堂喝茶，楊笑上下掃了他一眼，終究是沒忍住：「師父，您屁股……還好嗎？」
方跖一揮袖子，房門啪嗒一聲合攏了，也截斷了楊笑的話。楊笑心有餘悸的摸著自己的鼻子，頓覺人間了無生趣。
「你好臭，我不想跟和你說話。」方跖的聲音幽幽傳來。
……欺師滅祖是會五雷轟頂的，欺師滅祖是會五雷轟頂的，他不能和衛子高一樣不知禮數。楊笑笑嘻嘻地想：鬼谷子曾經說過……去他的鬼谷子！
去他的大師兄！！
洗衣服的地方在半裡外的小溪邊，楊笑終究沒敢欺師滅祖。大師兄是天生的勞碌命？答案似乎像是用鋼鐵澆築般的不可撼動，他甚至都有些認命了。
洗衣服其實也是一個力氣活，不過他們之中力氣最大的卻不是他，是那個看起來最弱不經風的柳如煙啊。
不過楊笑覺得，應付洗衣服他也綽綽有餘了。
綁起袖子，脫掉鞋子，楊笑光著兩條腿和溪邊眾多新婦老婦一起……伏眉浣衣。
村頭趙四媳婦捂嘴偷笑，和旁邊張麻子的媳婦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麼，時不時的對楊笑指指點點。四周嘰嘰喳喳的笑聲不絕於耳，楊笑……嗯，專心致志。
「方家大徒弟，怎麼是你出來洗衣服呀？」
「你家沒有女人嘛？」
「上次和你師父說的那門親怎麼樣？你們一群大男人怎麼能沒個伺候的呢？」
「你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吧？」
「我倒是覺得你師父比你俊。」
「哪有小子俊啊。」
「有的有的。」
……
楊笑覺得，世上唯女子與衛子高難養也似乎概括的並不那麼準確。和這群女人相比，衛子高可愛得有些過分。
噗通……
嗯？
楊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在一根將歪脖子伸到溪面的樹上，準確無誤的逮到了扔石子的罪魁禍首。
衛子高不是針對楊笑一個人，他針對的是所有人。
打水漂這種老少皆宜的遊戲，楊笑以前心情好或者不好，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時候都玩過。但從沒有像衛子高這般混蛋地玩。
「衛……」
楊笑第二個字沒來得及蹦出口，衛子高就掂著一塊腦袋大小的石頭，以他瘦小的身軀爆發出的驚人力量飛了出去。
大石頭還沒來得及在水面上迎接新生，就笨拙地沉入了水底，引發的繼發效應把那些新婦老婦都澆了個狗血淋頭……渾身濕透！
「啊，夭壽啦！哪個王八鱉兒孫？」
「我蘇繡的肚兜！」
「在那呢，誰家的野孩子？」
「下來，下來……」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大師兄要以身作則，要保護師弟，鬼谷子曾經說過……去他的鬼谷子。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這裡成百上千隻鴨子能把人逼死。
逃吧？帶上衛子高？帶吧……
楊笑還沒動作，就見衛子高嘴角擠出了個滲人的笑。楊笑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見到衛子高慢條斯理的拿出一個布包，布包鼓鼓囊囊的，他也不急，慢慢的掛在樹榦上面。溪水對面一群鴨子……女人圍了過來。
只見衛子高從布包里抓出了一把石子，石子圓滾滾的，是溪水打磨出的鵝卵石。
楊笑知道衛子高要幹什麼，也不知怎的沒有出手阻攔。
石子萬箭齊發一般的把那群鴨子……女人趕跑的時候，楊笑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感。
或許，他真的有毛病了吧？楊笑想，他是大俠，為國為民，懲惡揚善，不該這樣！鬼谷子曾經說過……去他的鬼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