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顆石子 獨處總是不易
衛子姝決定把那兩個人放了,交換到白家老叔的消息也不算太虧。
不過她對那幅面具更加好奇,她之後有試探過白練,白練並不清楚。周若知道,但不會說,現在衛子姝覺得,她能問的人只有白家老叔了。
而且丘鄔鎮本來就是是非之地,她現在手上又有一柄似是而非的重劍,是時候該離開了,去找白家老叔!
剛下決定不久,楊笑就來找他,說明了辭行的意圖。
衛子姝不太高興:「去哪?」
楊笑遲疑了會才回答:「京城。」
衛子姝又高興了起來:「真巧,我要去鄴京,順路。」
同行的主意就這麼被定下來了,楊笑沒有發表意見的機會。當然,這也不是一件壞事,多一個人就多一分保障,畢竟路上想要殺他們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因為和楊笑的同路,衛子姝心裡有了別的打算——她要一個人跟著楊笑。
至於八仙兒和九兒以及一眾山海方寸的姐妹,衛子姝給她們安排了一個神聖而又重要的任務——護送重劍回山海方寸。
離開山海方寸的時候,衛子姝的師父就給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重劍帶回去。雖然這柄重劍不知真假,但也算是一種交差。
再者說,她去找白家老叔,也是想知道這劍真假。若師父真要怪罪她單獨行動,她自己也能有一份底氣。
九兒對於衛子姝的決定非常的不滿意,且對衛子姝的真正目的持懷疑態度。無奈她勢單力薄,小胳膊拗不過衛子姝這根大腿,完全無法質疑衛子姝。
臨行前,她帶著無比的沉痛和無奈看著楊笑與衛子姝這對狗男女……一對璧人,無比複雜並且擔心地提醒她楊笑:「男女有別,望自珍重。」
楊笑莫名其妙,衛子姝笑得像一隻狐狸,陰險又腹黑。
送走了九兒一行人,他們也該收拾東西上路了。
馬車被九兒開走了,衛子姝問:「我們怎麼去?」
楊笑認真嚴肅道:「用輕功。」
輕功靠的是內力,衛子姝知道楊笑的一葦渡江很厲害,內力也很深厚,但大梁王朝幅員遼闊,近千里的路用輕功去?衛子姝敢打賭,不出意外的話,不到半路楊笑就只剩一張人皮了。
衛子姝沒聽見似的數了數自己的荷包,淡然道:「我這些錢還夠租輛舒服的馬車的。」
楊笑搖頭:「不行,馬車太慢了,得買馬。」
衛子姝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不是說用輕功嗎?」
楊笑板著張臉,一本正經道:「你難道聽不出來我剛才在開玩笑嗎?」
衛子姝靜靜地看了楊笑半響,稍後撇過臉去,朝正在一邊系包袱的景成明笑道:「小明,咱們一起去馬院兒看看。」
楊笑被完全無視了……
他,只是,想,幽默一點,啊!
經過起義軍的洗劫,丘鄔鎮的正常交易往來早就崩潰了。說是去馬場買馬,其實也就是去碰碰運氣。
馬場的主人死了好幾天了,被起義軍殺死在後院,惡臭味都瀰漫到了巷口。
衛子姝他們的運氣不好不壞,馬場里還剩下兩匹馬,不過都是老馬。
這個時候他們也沒得挑,只能先用了。
楊笑嘆氣道:「等到了別的地方再換吧。」
京城與鄴京相隔不遠,又都是在北邊,他們勢必要的走出瀧澤。但瀧澤旱災橫行,怕是沒有好地方換馬,著老馬許是還要再騎上十天半月。
老馬的速度快不起來,這倒是稱了衛子姝的心意。他們走的越慢,他和楊笑單獨相處的時間就越多。至於那個安安靜靜不彰顯自己存在感的景成明,衛子姝可以無視。
路上楊笑漫不經心的問她:「不知道魏姑娘師從何人?」
衛子姝很想說「就是你呀」,但是理智尚存的她還是規規矩矩地回答:「秋葵老太。」
楊笑瞭然:「有所耳聞。」
衛子姝苦笑:「當然了,一個用食物做名號的小矮子,多麼引人注意。」
楊笑很想說並不是如此,但是也找不出話來反駁。
這秋葵老太的確是江湖奇葩之一,男生女相,後為練功自宮,又因走火入魔變成了一個侏儒。在山海方寸這美女雲集之地,像極了一根長歪的樹枝,格外引人注意。
楊笑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你輕功如何?」
這個問題很危險,至少衛子姝這麼覺得。
她不動聲色地回答:「很雜,各門輕功都學過一些,並不精湛。」
其實她輕功不在楊笑之下,都是一葦渡江。但除此之外,她還有另外一門做掩飾用的外門輕功,馬馬虎虎。
「早年與斐然前輩有過一面之緣。」楊笑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你和她性子極為相似。」
衛子姝心中暗道自然是相似的,在山海方寸之中,秋葵教她武功,斐然則教她做人。仔細說起來,她與斐然或許還更親近些。
衛子姝笑著點頭:「師姐與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她,我……」
楊笑還在聽,衛子姝卻止住了話頭,笑意漸凝,不打算往下講了。
楊笑奇怪:「怎麼了?」
衛子姝搖頭:「沒什麼,早就過去了的事情,再說起來沒什麼意思。」
往往這麼說的人,雖然嘴上說得雲淡風輕,好似水過無痕,不想計較。他們心裡對那件事情其實是最介懷的,但是他們並不想讓外人知道。
楊笑也明白,並不追問,但是有些好奇。
中途下馬車休息,楊笑早前準備的乾糧就派上了用場。但是衛子姝依舊是吃不習慣這種石頭一樣的大餅,她和著水吃了半個后便死活再不吃了。
楊笑偷偷遞給了她一個油紙包,衛子姝打開,裡面碼著整整齊齊、四四方方的糖漬棗糕。
這是種很詭異的感覺:衛子姝一方面感動於楊笑的體貼,一方面又悚然地覺得楊笑識破了她的身份。
只是楊笑的表情並沒有給衛子姝很多信息,這算是個好消息,這說明楊笑大概是沒識破。但是她並不是楊笑肚子里的蛔蟲,實在是無法判斷這個「大概」,可信度有多少。
景成明遠遠地看著他們,喊道:「別以為我沒看見!」
衛子姝做賊一樣地把糖漬棗糕藏到了身後,楊笑哭笑不得:「那孩子唬你呢,我先前問他他都不吃。」
那看起來並不是特地為她準備的,衛子姝心裡不免還是有些失落。
為什麼偏偏是糖漬棗糕呢,衛子姝心想,這個傢伙非得搞得自己心神不寧才肯罷休是么?
景成明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了他們,十分無理取鬧地問:「你們什麼時候成親吶?」
饒是衛子姝都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她驚悚地看著景成明:「你說什麼?」
景成明理直氣壯:「你說了要做我大嫂的!」
……衛子姝想:她倒是想啊,小師父不同意她有什麼辦法。
想著,她偷偷地觀察楊笑的表情。他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只是臉頰少許有些泛紅,這傢伙還是臉皮薄,衛子姝想。
楊笑把景成明的腦袋推遠了一點,正色道:「不要胡鬧,這種玩笑開不得。」
景成明搖頭:「我不是開玩笑,要是你不要,漂亮姐姐就留著嫁給我。總不能你不要,還死死占著!」
衛子姝可樂呵了,捏著景成明的臉頰一陣搓圓捏扁:「等你長大了,毛長齊了再說吧。」
沒成想,景成明一陣羞赫地跑開了,跑開前還嘀咕著:「漂亮姐姐真不知羞。」
衛子姝笑容僵硬,有些莫名其妙。
楊笑也古怪地看著衛子姝,語重深長的說:「對小孩子,話還是不必說得那般直白。他與你先前的……嗯……情人到底是不同。」
這話……直白?
衛子姝好好捋著自己剛才說的話,心想該是你們心裡齷齪才會那般想吧?「毛長齊」可是意指年歲,你們這兩個傷風敗俗的傢伙!
楊笑這話說得忒讓人不舒服。
衛子姝辯白道:「我哪有情人了。」
楊笑遲疑了半響,才慢條斯理地數給衛子姝聽:「你早八百年的婚約、少林派弟子、還有那個轉世的金蟬子、若是還要再算上其他烏合之眾的話……該是數不過來。」
這一層遮羞布下的羞恥衛子姝從未說與楊笑聽過,如今遮羞布卻輕易地被楊笑掀起,衛子姝只能想到一個原因。
她咬牙切齒:「該死的八仙兒,遲早縫起她那張豁嘴!」
楊笑好心地解釋:「其實大多是九兒說的。」
衛子姝總算是體會了一把眾叛親離的感覺,心酸、委屈、難過,在一鍋亂燉下心緒十分的複雜。
遠處的八仙兒和九兒同時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兩人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茫然。
衛子姝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可以解釋,這些人……」
楊笑很熟練地接嘴:「……都是玩玩而已。」
行,你狠。
衛子姝齜牙咧嘴,卻是被堵得無話可說。
這服刁蠻又不認輸的嘴臉……模樣,讓楊笑看到了曾經一個少年的重影,紅牆綠瓦之下,那個少年剛朝他扔過石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