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中毒頗深

夜色漸濃，天空中星星點點，寒風冷冽，呼呼的咆哮著。

蟲鳥的聲音被白雪覆蓋，萬物俱寂。

黑影從懷裡掏出一個圓圓的竹編筐籃，打開竹蓋，一條長長的爬行動物，在地上左右晃動，紅色的芯子時而露出，發出嘶嘶的聲音。

爬行動物身上粘膩，粘了一層地麵灰塵，髒兮兮的爬行動物，就這麼一點點盤旋挪動，順著帳簾的邊角進入營帳。

營帳內一片漆黑，一對如黃豆般墨綠色的亮點，逐漸向床沿邊靠近。

趙若雪在地面上睡的香沉，雙手交疊在腹部，一臉平和安逸，呼吸深長，渾然不覺身邊的危險。

墨綠色的亮點在趙若雪身邊晃了晃，像是一條繩子般，在趙若雪頭頂來回纏繞試探。

亮點靜止猶豫了一陣，有幾分嫌棄般，繞過地面上的趙若雪，朝著床沿爬去。

亮點在地面上遊走，順著床沿的木板邊，腦袋揚起，一點點向著熟睡的徐萬金靠近。

因為趙若雪在地上守著，徐萬金睡的十分踏實，腦袋枕在柔軟的枕頭上，身體自然延展，整個人呈一字型，平躺在床榻上。

亮點湊近徐萬金的髮絲，低了低腦袋，好像在聞嗅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又爬到徐萬金的腿邊。

可能人腿的味道和雞腿差不了多少，亮點瞅准位置，在徐萬金的小腿部狠狠咬了一口。

趙若雪好像夢到什麼一般，心臟跳動的速度加快。

有些不安的轉了轉身體，臉龐朝著徐萬金，咕噥了一聲，又沉沉睡去。

亮點結束戰鬥，轉身迅速爬離，回到了黑影手中，腦袋在黑影胳膊上來回磨蹭，好似在撒嬌。

黑影將亮點來迴繞了兩圈，然後重新塞到竹編筐籃里，迅速離開營帳。

徐萬金在睡夢中，嘴角輕輕勾起。

好像又回到了許久不見的父母身邊，徐萬金突然發覺自己的思念是那麼濃烈。

身處溫暖的房間，與父母一同進餐，母親在不停的嘮叨，父親一言不發，靜靜溫柔看著母親，徐萬金吃著烤雞腿，感覺到久違的滿足與安穩。

亮點離開后，徐萬金做著美夢，卻不知道自己的面色正在一點點變得青黑。

呼吸停滯了幾分，又變得深長，然後又是一陣停頓。

天色一點點變得大亮，號角聲還未吹起，趙若雪揉了揉雙眼，從地面上坐起。

趙若雪湊到床邊，下意識的看了兩眼徐萬金，心臟好似瞬間停止了跳動。

徐萬金的面孔漆黑，像是剛剛被炭火熏過一般。

嘴唇發紫，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呼吸也越來越弱，趙若雪甚至都快要聽不見。

趙若雪有些慌亂無措，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打在床榻的棉被上，暈染成一朵朵潔白的梨花。

趙若雪忘記自己還沒有洗臉，髮絲凌亂，跑到門邊，武二已經候在門口。

「武二，何參生病了，快要聽不到呼吸聲了，快去請軍醫。」

趙若雪大聲喊到，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神思頹然。

武二看著有些瘋狂的趙若雪，心中一驚，公子千萬不能有事，不然自己也別想活了。

武二聽到趙若雪的吩咐，立馬向著主營帳跑。

趙若雪用袖子隨意擦了擦臉，將白色布巾泡在溫水裡揉搓，然後撈出擰乾。

來到床邊，半蹲下身子，目光溫柔而濃烈，替徐萬金一點點擦拭。

徐萬金的面龐是多麼白皙，像是剛剛出生的嬰兒一般，令人見之難忘。

趙若雪知道替徐萬金擦拭是多此一舉，但是自己既不是大夫，也不是軍醫，並不能做些其他的事。

趙若雪還記得兩人第一次相見的情景，一個靈巧而溫潤的少年，有些粘膩，有些難纏。

白皙的皮膚，精緻的面容，就那麼印在腦海里，在每一個勞累的日子，重新浮現。

徐萬金咳嗽了幾聲，趙若雪神思拉回。

「徐萬金，你千萬不能有事，軍醫一會兒就到了。」

徐萬金卻沒有睜開雙眼，再看一看趙若雪。

趙若雪心中的雀躍瞬間掉落，像是灰塵墜落在地面，不會有一點回聲。

趙若雪想到一會兒軍醫來了，一定會有辦法救徐萬金的，心中帶了些希望。

於是將頭髮重新束起，然後迅速洗了把臉。

高高的衣領，將嫩滑的脖頸遮擋住，趙若雪垂下腦袋，雙手緊緊握住徐萬金的雙手。

趙若雪多麼希望此刻生病的是自己，中毒的是自己，那麼心裡便不會如此難受與疼痛了。

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心臟的地方啃噬，一點一點，將人的精神與力量全部帶走。

趙若雪蹲的腿開始發麻，眼睛里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心中只期盼著軍醫能快快到來，徐萬金能夠重新醒來。

軍醫闊步走進營帳，將背後的籃筐放在桌面上。

迅速走到床邊，看了看徐萬金的面色，一隻手搭在徐萬金的手腕上，一隻手將徐萬金的眼瞼翻起。

面色青黑，瞳孔擴大，顯然是中毒。

但是不知是什麼毒，只能試一試了。

「中的什麼毒？」

軍醫冷冷開口，帶著幾分關切的急促。

一邊返回桌邊，從籃筐里拿出兩個藥瓶，從裡面倒出兩粒紅色的藥丸。

趙若雪心中空落落的，無處可依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不知道，昨夜一切正常，今晨便如此了。」

趙若雪沉聲開口，聲音中帶著自己也不明了的疲倦與難過。

程將軍聽到消息，急忙趕來，禿禿的發頂好像又往後挪了幾分。

程將軍一臉激動關懷，徐萬金若是出了什麼事，這場戰役勝算就小了。

武二擔心趙若雪一個人無法應對，走到營帳內，替程將軍擺了個板凳放在床邊。

程將軍坐在床邊，聲音冷硬。

「傳我命令，今日停戰。」

吉將軍和尚將軍也意思意思，過來探望徐萬金。

兩位將軍看到徐萬金緊閉的雙眼，心中莫名鬆了口氣，面上卻好似帶著不舍與關懷。

兩位將軍領了命令，匆匆離開。

城門大關，城牆上掛著停戰的大旗。

寬敞的空地上依然在進行有序的訓練，吶喊聲震動天地。

趙若雪起身站到床邊，軍醫將兩粒藥丸送到徐萬金口中，一個劈掌，藥丸便進入到徐萬金的肚子里。

趙若雪剛想出聲詢問，徐萬金還有沒有救。

軍醫便沉聲開口，語氣中難得帶了絲情緒，好像十分惋惜。

「解毒丹和補氣丹。若是一刻鐘之後，醒不來的話，便替他料理後事吧。」

趙若學悲慟出聲，眼眶浸染紅色血絲。

「軍醫，難道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軍醫搖搖頭，沒有說話。

「軍醫，如果他，一刻鐘之後醒來呢？」

「那便還能活七日。」

「七日……七日之後？再吃解毒丹不可嗎？」

趙若雪帶著幾分希望，還能活七日，就肯定有其他的法子。

「七日後全身器官衰竭而死。沒用。」

軍醫說完這句話，將自己的籃筐背在身上，轉身獨自離開。

武二跪在床前，一時間六神無主。

程將軍嘆了口氣，「他算是我們軍隊的神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