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白羽青簪攜劍氣 少年悲喜各由衷(一)
啟盛八年歲末,長公主府。
快過年了,府上各處都顯得忙碌,丫鬟小廝來來往往,連打個招呼都是匆匆而過。
碧湖後頭一座原本安靜的院子里傳來一聲高呼,驚了原本落在不遠處松樹上的出成群麻雀。
「花花不見了!」陶礫一臉懵然,轉頭對白弋道:「它快要生了吧?會跑去哪?」
白弋站起來,看著沉穩,其實臉上也有些慌。「它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得趕快找到它,否則遇到人的話,可能會攻擊。」
府上到處都是人,如果遇到個小廝還好,若是遇到的是個小丫鬟,撓花了人家的臉就不太好了。
陶礫跟著站起來思索道:「百里
愛抱著它去湖邊,去那邊找找吧。」
「不,它應該往後山跑去了,它現在乖僻得很,湖邊人太多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就在原地討論了起來,最後也沒能彼此說服。
兩人身邊的小廝彼此相看一眼,心道兩位主子是傻了吧,這有何好討論的,分頭去找不就是了?
剛想到此處,陶礫忽然叉腰道:「白兄!不如我們分頭找吧!可以找人幫忙,看看誰先找到,怎麼樣?」
白弋點頭,「甚好,我跟百里一組。」
陶礫道:「那我去找翁譽和岳琮。」這兩人都心思細膩,肯定比百里更派得上用場。
「倘若贏了有何好處?」
陶礫思索片刻拍手道:「那就去請長公主滿足他們一個願望吧!」
白弋想了想:「可以。」
站在院門口的蕭玄澤和周恆衷:「......」
陶礫可真會想主意,變著花樣去長公主那討便宜,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觀了,萬一讓陶礫先找到了花花,跟她提不合理的要求可如何是好?
於是他當即跨進院子,出聲道:「本王也要加入,白弋殿下,本王來幫你吧。」
兩人回過頭,陶礫一見他,天生犯怵,又不想表現出來,梗著脖子道:「那周公子來幫我們吧。」
周恆衷一愣,他沒想到這些王子們竟會主動帶上他,緩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好。」
於是他們派人請了翁譽和岳琮,兩隊人都齊了后就分頭行動了。
規矩是,可以向下人打聽花花的去向,但不能帶著下人去找,而且最後必須以把花花抱回來為最終獲勝。
陶礫四人去了湖邊后,先找了周圍擺供桌香案的下人們打聽,翁譽和岳琮笑眯眯地同眾人交談,其中一個穿綠襖的小丫頭紅著臉對兩位殿下道:「清早起來的時候瞧見一隻花貓朝假山那邊跑了,不知道是不是你們問的花花。」
翁譽便道:「陶礫,還要勞煩你躍上假山看看吧,花花跑得快,我們未必能趕上他的速度,只有你會武最方便了。」
陶礫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四人轉移到假山近前,小聲喚起來,陶礫一躍到假山上,少年英姿利落,引來無數驚呼,許多小丫頭都被他這身手看得滿目崇拜,陶礫聽見了,炫技一樣在半空中又是一躍,落到了另一處假山上頭。
別說,還真被他驚出一個黑影沿著牆根溜了出來。
「在那!快追!」陶礫帶人往前跑,雖然說好了不許讓下人幫忙,但眾多丫鬟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活自發跑去幫幾位殿下了。
「等等!」翁譽說了兩個字,見人都跑遠了只好跟上。
一路人仰馬翻,那隻貓噌地竄上屋頂,馬上就要消失在眾人面前了,陶礫猛地飛上房梁,沖著那隻小貓就撲了過去。
電光火石間他抓住了貓尾巴,緊接著眾人就聽到一聲慘絕人寰的貓叫,然後跟了一聲慘絕人寰的人嚎。
「喵!」
「啊!」
一人一貓從房樑上一齊掉下,周恆衷和岳琮三兩步跨上前伸手去接他,結果三人像是疊羅漢一樣摔在了一起。
陶礫在掉下來的同時還不忘把貓護在懷裡,這會兒它還被陶礫箍在臂彎中。
隨後趕上來的翁譽和下人們愣怔片刻,便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擠了出來,弓著身子,照著陶礫的腦袋一掌招呼了下去,同時一聲低沉沙啞的喵叫響起,花貓踩著三人一個躍身,再度竄上房頂,邁著優雅輕巧的步子不見了。
翁譽和周恆衷:「......」
「方才就想說了,」翁譽嘆氣道:「那個不是花花,你們瞧它腹部根本沒有隆起,花花肚子里可是有小貓的。」
周恆衷忍著笑道:「你們弄出這麼大動靜,豈不是把花花往山上趕?」
陶礫狼狽地站起來,不服道:「沒關係,咱們抓不到花花,白弋他們也未必能行,他跟湛王都是慣用暴力的,花花夢心甘情願被抓才怪呢。」
此時白弋三人正一人拎著一串小魚乾四處溜達,跟陶礫三人的人仰馬翻相比,他們像是遊山玩水一般。
百里漁問:「花花會在這邊么?它都沒來過這兒呢。」
「我們不用特地去找花花在哪,只要花花最後不是被陶礫他們抓到就行了。南北跟著他們呢,一有消息自會通知我們,他們的身手跟我們沒法比,最後一定是我們先捉到花花。」蕭玄澤氣定神閑道。
百里漁恍然大悟,白弋則看他一眼,淡淡道:「湛王殿下布得一手好局。」
蕭玄澤道:「沒什麼,咱們身後也未必沒有人跟著。」
百里漁回頭瞧了一眼,好奇道:「有人跟著我們?我怎麼沒瞧見?」
白弋與蕭玄澤對望,看到了彼此的意思,他們四人里,只有翁譽才會想到派人跟蹤了,身後那個應該是翁譽的小廝青墨。
沒過一會兒,一個影子忽然從他們身後掠過,帶起的風聲獵獵作響,但看那影子,顯然是個人,不是貓。
蕭玄澤氣定神閑道:「走,陶礫他們找到花花了!」
百里漁立刻興高采烈朝他指的方向跑過去。
被陶礫說對了,花花的確在湖邊,就在湖上最高亭子的瓦頂上。
翁譽他們身手的確不如白弋三人,但他們的人緣絕對勝過三人,府上下人們聽說這場較量后,都悄悄幫著他們。
白弋三人快步往山腰處趕,然後看到湖邊圍著許多人,齊齊往當初蕭玄澤和玉煙染比武那個亭子上看。
「在那!」陶礫說著挽起袖子就要假山上爬。
蕭玄澤向前衝去,先他一步落在石堆上,回眸露了一個頗為挑釁的神色。
陶礫氣得冒煙,「喂!明明是我們先發現花花的。」
「發現不算,抓到才算。」蕭玄澤淡聲道。
陶礫跟著邁上台階,同他爭分奪秒往亭子上沖,可很明顯,湛王的速度絕對快過他,看來這場比試的結果已然揭曉。
誰知就在蕭玄澤剛剛騰起身子跳上亭子頂的時候,岸邊嘭一聲響,懶洋洋曬著太陽的花花突然炸毛,喵一聲從亭子上竄了下去,一溜煙竄到了冰凍的湖面上,在白晃晃的冰上,瞬間跑了個沒影。
蕭玄澤眯著眼睛往岸邊上看,眾人隨他的視線一瞧,發現翁譽笑吟吟地站著,腳邊不遠處正放了一個冒煙的炮仗,原來剛剛那聲響是從這發出來的。
陶礫來了精神,哈哈一笑,縱身往冰面上跳,冬日的湖水冰層很厚,不用擔心掉到冰窟窿里。
周恆衷和岳琮守在岸邊,已經向花花的方向追過去,但很快就瞧見了白弋攔在前頭,高速逃竄中的花花在前後夾擊之下臨時轉了個刁鑽的方向,喵喵著從南北腳邊嗖一聲竄過,害得南北和青墨撞了個滿懷。
「快!它往那邊去了,攔住它!」大廚房的一位媽媽喊了一聲,讓眾人一凜。
剛才他們才在那邊擺好了祭天的香案供桌,以及裝飾在湖邊的香樹花木,費了好大的勁,因為祭天是過年的大事,為了祈求著一年風調雨順平安如意,因此上至達官貴族,下至黎民百姓,家家對祭天都尤為重視。
而花花奔逃的就是那個方向!
但是她喊的時候已經晚了,眾人眼看著花花從桌角處竄上了桌子,將桌上擺好的貢牌、香果、香爐,各種東西沖得東倒西歪,然後翹起尾巴將它們統統掃到地上。
於是眨眼功夫,空曠的湖邊全是杯碗瓷器碎裂之聲,滿地狼藉,供桌前根本沒眼看。
「......」眾人不約而同心道,完了,要挨罵。
然而花花並未因此停下,它眯著綠幽幽的眼珠蹲在供桌上悠閑地舔了舔爪子,喵嗚一聲,像是挑釁,扭頭跳下供桌,又跑了。
蕭玄澤嘴角抽了抽,沉聲躍到岸邊,一陣風一樣飄過,對眾人道:「快追!它往紛紜居去了!」
眾人如夢初醒,闖出這麼大的禍事,若趕在長公主知道之前收拾好還有活路,不然他們都得遭殃!
可看湛王的架勢,比試並未結束,於是陶礫也咬牙跟著跑過去,白弋拎著百里漁,速度自然慢,等一行人追到附近,陶礫和蕭玄澤都快打起來了。
蕭玄澤眼看著花花搖著尾巴踮著腳尖走進紛紜居,不由生氣,回神兇狠地瞪著拉住他的陶礫,低吼道:「你放開!」
「不放!我又不傻,花花是我們隊發現的,你不能半路截胡!」
「.......」眼下這是重點嗎?
「咦?花花?」玉煙染的聲音從院子里輕輕傳來,如滴水穿石一般輕靈,讓人心曠神怡。「你怎麼在此處?」
蕭玄澤和陶礫同時一僵,對視一眼,都默默鬆開拳頭,對從遠處而來的白弋、翁譽幾人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幾人同時止步。
「洞庭,你去瞧瞧貓舍那邊怎麼了,花花不是要生了嗎?怎被放了出來?」
「是。」
「長公主!」燭夜氣匆匆從門口進來,大聲喊道:「都反了,這些殿下闖的禍事!他們把祭天的香案打翻了,這可是不祥的預兆,不祥啊!眼下該如何是好?」
「啊?怎會如此?」
「湛王殿下、翁譽殿下,你們倒是進來解釋解釋呀!」燭夜氣呼呼朝外頭喊。
玉煙染吃了一驚,他們就在院子裡頭?
蕭玄澤和翁譽忽然被點到,下意識彼此望了望,一息,兩息,三息之後,蕭玄澤率先活動,面無表情邁大步經過眾人,邊走邊道:「都想什麼呢,還不快撤!」
「湛王殿下!」紛紜居中傳來一聲忍無可忍的嬌喝,嚇得花花再次一聲喵嗚,而蕭玄澤已經帶著眾人溜了個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