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審問耕牛
見宋宓不似開玩笑,申州縣丞連忙傳人將那耕牛帶上衙門。
示意一個衙役過來,宋宓私語了幾句,那衙役就領命下去了。
「大人,耕牛已經帶上來了。」
這是一頭極老的耕牛,或許是因為沒有了舌頭,它走路蹣跚著,已經沒有耕田的氣力了。
看著宋宓靜靜坐在高堂上沒有動,縣丞以為宋宓對這耕牛束手無策,因此笑著提醒道:「大人,請問要如何審問耕牛?」
冷淡的瞥了縣丞一眼,這縣丞最期盼的就是自己能出醜,威嚴全無,但是,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宋宓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等待著。
民聲嘈雜,見到宋宓半晌沒有動作,議論聲更大了些。
「這新縣令到底行不行啊,聽說是從京城來的,該不會連真本事都沒有吧……」
「嘖嘖,看這縣令的模樣,和那些不學無術的貴公子一模一樣,真的能審好案子嗎?」
「就是啊,還要去審牛,他要真能讓牛開口說話,我叫他一聲祖宗!」
方才奉宋宓的命令離開的衙役返回,手中拿了厚厚的錦帛,似乎裹了些什麼東西。
見狀,百姓都好奇的翹頭去看。
示意衙役在公堂打開那錦帛,看見錦帛之上那黑乎乎的一坨,不少人唏噓。
那黑乎乎的東西不是別的東西,正是一坨略略有些乾燥的牛糞。
不顧忌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宋宓走到堂下,近距離觀察了那牛糞一眼,又用衙役撿來的木棍撥開了那牛糞,忽然猛然看向夏鐵牛。
「夏鐵牛,你最好老實交代,本官還能從寬處理,若是等到本官親自說出來,後果就很嚴重了。」
「小人……」看著近在咫尺的宋宓,夏鐵牛囁嚅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麼,隨即硬著脖子說道:「小人說的都是實話!」
「是么?」輕笑一聲,宋宓轉眸去看李財主:「你呢,打算說實話嗎?」
「大人此言差矣,此前每一句話絕無虛言。」李財主和氣一笑,看起來胸有成竹。
負手走到高堂之後,宋宓居高臨下,狠狠的拍下驚堂木,厲聲道:「好一個絕無虛言!看來,你們都打算讓本官親自說出真相了!」
李縣丞暗自給李財主使了個眼色,卻不以為意。
此案雖然只是一個耕牛糾紛,但是誰是誰非卻極其難以辨認。這宋縣令也不過是攻心,想要他們主動交代罷了。
「李財主,我問你,那耕牛真的是你的嗎?」
「當然!」
「當然?」宋宓嗤笑一聲:「申州城範圍內多糧食地,城內養牛人多餵養耕牛種植物的根莖,那牛糞之中卻是草!」
「那……那是我特地託人運來的草!」聽見宋宓的話,李財主心裡徒然一驚,但或許睜著眼說瞎話說的多了,迅速反駁道。
「申州城外最大的草地也在百里之外,等到運進城內,早已經變成了乾草!李財主可真是好手段,能將乾草變新鮮!」甩下這句話,不留給李財主爭辯的時間,宋宓看向夏鐵牛:
「夏鐵牛,親手割掉耕牛舌頭的感覺如何?鮮血流淌在手上的滋味好受嗎?如此迫害一頭牛,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聽見宋宓的話,夏鐵牛渾身一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哭喊道:「大老爺,小人不是故意的啊,小人是真的沒錢了……」
「所以你就割掉牛舌頭,故意將牛牽到李府,想敲詐李府一筆?」平淡的陳述完這句話,宋宓吩咐道:「殘殺耕牛,按律當斬,但耕牛尚未死,將夏鐵牛關入牢房,一年後再斬首。」
聽見宋宓聲音平淡的陳述罪罰,夏鐵牛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哭喊著不停地磕頭:「求大人饒命,求大人饒命……」
宋宓揮了揮手,就有衙役上前將夏鐵牛拖出了公堂。
打量了李縣丞一眼,又打量了李財主一眼,宋宓剛想說話,李縣丞就出來勸道:「大人,這李財主並無大錯,所以,您看……」
「是無大錯,不過是投機取巧誣陷他人罷了。」輕輕撥了撥筆筒中的毛筆,宋宓漫不經心:「死罪可免,不過還是去吃三個月的牢飯吧,以儆效尤。」
李財主有些驚慌的看著李縣丞,在後者的眼神安撫之下,李財主任由衙役將自己帶走。
「我的天,竟然是這樣的!大人真的好厲害!」
「夏鐵牛和李財主沒一個好東西,真是大快人心啊!」
「是啊,我們申州城終於有了一個好縣令!」
示意衙役將衙門關上,宋宓轉身走出公堂:「李縣丞隨本官過來,其他人隨意。」
待到只有兩人的時候,宋宓似笑非笑的掃了縣丞一眼,淡聲問道:「為難本官,很有意思?」
聽見宋宓的話,李縣丞俯身作揖,恭敬回復道:「下官不知大人此言何意。」
「委託你堂弟製造案件,所以遇見夏鐵牛之事後,李財主將計就計。只可惜,李財主還是不夠聰明,製造的案件在你預料之外,而夏鐵牛膽子也太小。」波瀾不驚的陳述完這段話,宋宓轉身離去。
李縣丞看著宋宓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或許是分析了太多人心,見慣了各種情緒,很多時候宋宓懶得計較什麼,也不太在意什麼,因而並不關心後續又發生了些什麼。
「芸娘,我告訴你,新來的縣令可真是不同凡響!」申州城的一處點心鋪子中,一個年輕的男子看著坐在桌邊笑的一臉溫婉的女子,由衷感嘆道。
「看你的興奮的模樣,可是遇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女子從衣袖中取出手帕為男子擦拭額角的汗珠,柔聲問道。
「今日縣衙有一個耕牛案……」男子將案件始末說完之後,眼中閃過一抹敬佩:「夏鐵牛和李財主出於自己的目的,所說之言皆半真摻假卻又相互矛盾,這本來是個死局,宋縣令竟然憑藉話語側重和申州情況判斷出真真假假,我甚是欽佩。」
「能讓你欽佩的人,自然是非同一般的。」女子輕笑一聲:「可能因為我不在官場,你說的這個案件,我並不是很懂。」
「宋縣令問李財主怎麼證明夏鐵牛割了他家的耕牛舌頭,因為耕牛不是李財主的,所以他回答的重點就在證明牛是李府的,而不是夏鐵牛割舌頭。」說出這一段話,男子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水就朝口中灌。
「同樣,因為夏鐵牛在誰割了舌頭之事上說了謊,所以他回答的重點就在李府割了牛舌頭上。」芸娘看著向口中灌水的男子,笑容中帶了一抹柔情:「慢點,別嗆著了。」
「對,我家芸娘可真是聰明!」男子放下茶杯,笑著回應道。
「我還未嫁,可還不是你家的。」女子嗔怪了一句,笑的越發開心。
身處縣衙的宋宓身側雖無良人陪伴,但並不寂寞,反而忙的焦頭爛額。
因為她忽然收到了來自京城那個小皇帝的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