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割舌之爭

第8章 割舌之爭

「回大人的話,小人今日帶著自家耕牛從李財主府門前路過,不過是給牛找草的時間,耕牛的牛舌就被人割下來了。」

聽完那人說的第一句話,宋宓原本有些玩味的神情忽然正色起來。

大恆有明確規定,要保護耕牛,因此關於耕牛的案子都極其難以判定,雖然確定案件是縣丞故意為難,但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案子。

「小人找那李府的人詢問,結果李府的人竟然倒打一耙,說那牛是他們府上的,是小人割了牛舌,要求小人賠償他們。」

聽見「割牛舌」三個字,宋宓眉宇間閃過一絲戾氣。

若耕牛沒有了牛舌,根本無法喝水吃草。朝廷中嚴禁宰殺耕牛,如此一來,沒有了牛舌的耕牛隻能被活活餓死。

「小人家窮,耕牛沒了舌頭,一家人的地沒有辦法及時耕種不說,那明明是小人的牛,憑什麼要小人賠償?求大人給小人做主啊!」

說到最後,似乎說到了傷心之處,堂下的伸冤之人近乎要哭出來了。

聽完伸冤人的話,宋宓仔細的觀察了那伸冤人一眼。

眉毛過長並壓迫著雙眼,目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說話時目光總是閃躲,走路如老鼠般細碎不定,此類人多為好吃懶做唯利是圖之輩。

有了最初的性格判斷,詢問過那伸冤人姓名以及居住地方之後,宋宓點點頭表示明白,示意衙役去將那李財主帶過來。

側眸狀似不經意瞥了那縣丞一眼,只見那縣丞眼中閃過沒來的掩蓋的擔憂與懊惱。

怎麼,這樣的一個與耕牛相關的案子,不是他這個縣丞挑選來為難自己的嗎,怎麼會有這樣的神色?

微微挑了挑眉,宋宓坐在高堂之上沉思著。

那伸冤人將自己的冤情說出之後,在衙門之外圍觀新縣令辦案的百姓就議論開了。

「這不是夏村的夏鐵牛嗎?嗤,一個好吃懶做的人,走了什麼狗屎運,不知從哪裡弄個老牛出去一回,牛舌頭就被人剪了?」

「嘁,那李財主平日里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一回,還不知道誰冤枉誰呢。」

「就是,那李財主仗著自己有一個……,成日里壓榨我們,這一次的青天大老爺可一定要好好整治他!」

李財主仗著自己有一個什麼?

一直在仔細聆聽百姓議論聲的宋宓一頓,她故意不關閉正衙大門,就是為了聽這些百姓議論的,果然是能從中得到不少消息。

「欸,你們瞅見沒,咱們這一次來的青天大老爺可真是俊俏啊!」

「呦,還真是,看那容貌,若是個女的,恐怕怡紅樓的花魁就要換人來做咯!」

「噓——大老爺可就在上面坐著呢,要是被他聽見了,你們還要命不要命了?」

不好意思,青天大老爺可一字不落全聽見了。

宋宓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門口,百姓的議論之聲漸漸大了起來,好巧不巧,她就聽見了這麼幾句話。

似乎是被那幾個人的談話帶偏了,接下來很多人都在議論宋宓的樣貌。

感覺到從百姓們的議論中已經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訊息,宋宓不再去聽百姓們的談話。

果然如她所看的那樣,這個案件不是一起簡單的財主依仗財勢欺負誣陷農民的案子。

這個伸冤的鐵牛,既然平日里是個好吃懶做的人,那麼忽然拉著耕牛去耕地,這個行為本身就有問題。

「大人,李財主已經帶到!」

那李財主是個沒有鬍子的富態中年男子,笑眯眯的一張胖臉帶著幾分目空一切的自信。

或許是見過不少大場面,那李財主見了個禮,就隨意的站在那裡,等著宋宓開口說話。

一直觀察李財主的宋宓不由眯了眯眼眸。

這李財主明明身處案件之中,卻如此自信的模樣,是誰給他的勇氣自信?

不過,她怎麼覺得,這李財主長的似曾相識呢?

環視了衙門之內,宋宓注意到縣丞頭隱隱向下低了低。

申州縣丞的俸祿應該也不少,但這位縣丞卻是骨瘦如柴,留著八字鬍。

仔細觀察了一眼,宋宓心中一動。

若是這縣丞能吃胖點,基本上又是一個李財主的模樣。

回想了一下來之前看的申州縣紳的資料,這縣丞,也姓李,有個堂弟是個土財主。

宋宓一瞬間就反應過來,原來是李縣丞給了李財主如此勇氣。

「李財主,夏鐵牛說他的牛被你李府的人割了舌頭,對此,你如何說?」

「大老爺,那牛是我李府的!而且那牛舌頭是被夏鐵牛給剪的!他夏鐵牛賠償我有什麼不對?」李財主依舊是笑眯眯的,說話時卻是有意無意瞟了李縣丞一眼。

「你……你胡說!明明牛舌頭是被你們剪了的,憑什麼誣賴我!」夏鐵牛很是憤怒的站起身,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

「哼,誰不知道你夏鐵牛是個好吃懶做的東西,你說說,你怎麼就突發奇想去耕地,耕牛還就如此巧合的經過我府門前?」

面對夏鐵牛,李財主就沒了什麼好臉色,從鼻孔之中哼了一聲,繼續說道:「誰不知道我李府門前寂靜無人,根本沒有證人,說不定就是你小子故意藉此機會敲詐我!」

「你放屁!」聽見李財主三言兩語就洗脫了嫌疑,夏鐵牛將陳舊的衣袖向上一擼,作勢就要打人:

「你說牛是你李府的,那你說說,你李府的地都是我們耕種,你養耕牛做甚?就算是你府上的,為什麼突然把自家的牛拉出府?」

眼見夏鐵牛就要撲上去,宋宓狠狠的拍了一下驚堂木:「肅靜!」

一時間,衙門之內寂靜無聲,夏鐵牛唯唯諾諾的向後退了,不說話了。

冷冷掃過堂下的兩個人,宋宓冷聲道:「接下來本官問誰,你們誰答,有異議的話,本官自然會給你們申辯的機會!若是有人敢擾亂公堂紀律……」

最後的話宋宓沒有說,但是威脅意味極其明顯。

「李財主,你家的牛舌被人割了,直接指認夏鐵牛,可有什麼證據證明夏鐵牛割了你家的牛?」宋宓不緊不慢的問出這句話,靜等李財主回話。

「怎麼證明夏鐵牛割了我家的牛?」李財主將話重複了一遍,隨即回答道:

「那牛一直是由我雇傭的長工餵養,今天長工回鄉,所以耕牛跑了出來,遇見了夏鐵牛這小子,結果他想藉此敲詐我,所以才割了牛舌!」

聽見李財主的話,宋宓心裡已經有了某些判斷。

人在回話時,如果在說謊,會主動將關注點放在自己撒謊的地方,並較多的去做闡釋回答。

而李財主的回答,恰恰證明了……

「夏鐵牛,你說李府的人割掉了你耕牛的舌頭,然後李府誣陷你,你用什麼證明耕牛是你的?」宋宓淡淡一笑,轉問李鐵牛。

看似隨意問了一句話,卻是挖了個坑給夏鐵牛。

在伸冤中,夏鐵牛說是牛舌被人割,他去李府詢問,而爭吵時夏鐵牛直接說是李府人割的,話語之間有出入,便有破綻。

聽見宋宓的問話,夏鐵牛頓時愣住了,隨後說道:「那李府門前幾乎沒有路人,我把牛放在那附近,不過是找草的時間牛舌就沒了,除了李府的人還能有誰?」

聽見這句話,宋宓對整個案件已經瞭然。

「那耕牛可還在?」側眸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縣丞,宋宓問道。

沒想到宋宓會忽然問自己這個問題,縣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回答道:

「兩家對於耕牛的歸屬一直牽扯不清,因此那牛現在正在縣衙中。」

「好。」宋宓忽然笑的意味深長:「將牛提上來,本官要審問這頭牛,到底誰才是它的主人,又是誰割了它的舌頭。」

此言一出,不僅縣衙的官員,連同百姓都嘩然,隨後議論紛紛。

審問耕牛?!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耕牛又不會說人話!怎麼審?這位新來的縣令簡直在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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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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