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談

第24章 ,夜談

入夜,喧鬧了一天的城鎮漸漸安靜了下來。沒有叫賣與車馬聲,明寧安靜的似是能聞落花的聲音。

忘憂居的燈火也已熄了大半,忙碌一天的僕人也大多都歇下,僅剩的幾間屋子,點著微弱的燭火,守著一兩個神色微微疲憊的婢女。

西廂房的紙窗上,有微黃的燭光透出,薄薄的窗紙上映著三道影子。

「馨兒,這都亥時,明日還要早起,不然今日就到這了吧?」

「不行,這一局我就要贏了,說什麼都得讓我下完這一局!綠柳,把燭火挑亮些!」

吳萱萱這人吧,有的時候挺洒脫的,說走就走;可有的時候為什麼就這麼倔呢?這一盤棋下了少說也有小半個時辰了,勝敗之分尚且難有定論,偏生這人還就耗在這裡了。

「馨兒,那雲姑娘說話吧,可能有些直來直去,但她終歸是你二哥的心腹。能派她來接你,想來雲姑娘的地位該是不低,你...日後清算的時候,盡量想著些你二哥,畢竟有個得力的手下不容易。」

岳南飛結果綠柳手中的剪刀,擺了擺手讓綠柳也下去休息了。他執著那略顯小巧的剪刀,挑了挑已然弱下去的燭火,輕輕地剪下棉芯,然後再轉頭看向燭光的女子。

不知是不是錯覺,泛黃的燭光打在吳萱萱的臉上,莫名的給她添了一份柔色。岳南飛看著近在咫尺的佳人,又一次不自覺的痴迷了。他曾幻想過有一天只有他與吳萱萱兩人獨處;也曾夢到過他安靜地守在她的身旁,周圍再無他人影跡。可,好像他從沒有想過,他能如此近距離安靜的陪著吳萱萱下一盤棋。

回想以往所有的相處,似乎他們兩人永遠都是一人前一人後,一人被人簇擁著談笑不斷,一人永遠臉上掛笑不發一言。似乎...吳萱萱似乎一直在失落著,眼裡含著黯淡了的星光。

想到這裡,岳南飛突然間驚醒,覺得自己入魔了。那時的吳萱萱明明笑得肆意,又何來落寞之說?

他不由得心裡暗自嗤笑,譏諷自己的...痴心妄想。

「這個我明白,你放心,我還是曉得是非輕重的。不過那女的,也不要想我對她多禮重。我二哥的性子我還不清楚,除非事情緊急到一定地步,否則他絕對不會讓自己顯示出半分的狼狽。想來我二哥只是吩咐她好好看護我,並沒有說要如此緊急的回去。這姑娘估計是看我不順眼,嫌我給二哥添麻煩了,這才催著我趕緊上路。有了,就是這裡!七哥到你了。」

吳萱萱似乎是終於找到了一個滿意的落子位置,突然間心情就好了起來,睜著一雙黑黑的眸子,望向微微出神的岳南飛。

「啊?哦!」

岳南飛有些心不在焉的落了子,低頭暗暗思索著吳萱萱的話。他與王府三位公子,畢竟只是君子之交,是個外人,若是論了解程度,自然是比不過吳萱萱。不過吳萱萱此話輕描淡寫,倒叫岳南飛覺得此事有些說不出的蹊蹺。

燈下吳萱萱素白的手執著白字,另一手扶額,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沿。

「這雲姑娘看著年紀輕輕,一雙手上卻是布滿了老繭,你覺得她拳腳上的功夫,比起你如何?」

昏黃的燭光柔和了吳萱萱的線條,燈下的雙手也不如白日的僵硬。岳南飛記得吳萱萱手上也是有繭的,厚厚的硬硬的,如同一層盔甲。

他尚且記得幼時吳萱萱學槍,筆直的槍桿被她武地虎虎生風,原是十分帥氣的動作,她卻在大日頭下哭的十分的傷心。吳萱萱這個人很少很少示弱,可再強勢的人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懂得如何堅強地。

那時吳萱萱尚且年幼,稚嫩的臉,肉白的手,抓著一桿長槍,邊揮邊哭的肝腸寸斷。那時的學堂就在王府演武場隔壁,幼時的岳南飛也沒有現在的穩重,正是調皮的年紀。因好奇隔壁傳來的哭聲,他便趁著夫子不注意,悄悄地溜到學堂附近,爬上了牆頭。入眼的便是現在這個出落得英氣逼人的丫頭。

那時的岳南飛並不知道哭得傷心的人是誰,只是看見她鼻子一把淚一把的站在太陽下,邊哭還邊揮舞著長槍。許是哭得狠了,打嗝的聲音不斷的傳來。打嗝聲配著女娃娃奶氣的哭聲,說不出的好笑。

那時的吳萱萱其實根本不懂,為何向來寵溺自己的爹娘和哥哥這樣狠心。應當是王爺王妃素來知道怎麼教導孩子,吳萱萱即便是十分不願,即便是雙手磨得滿是鮮血,也不曾違逆自己的爹娘。

隔著兩座牆,岳南飛就這樣聽著聽著,沒幾天牆的那邊就再沒了聲音。等他終於忍不住再去看的時候,就只能看見,年幼的吳萱萱穿著一身精簡的練功服,悶聲練武小臉皺得緊巴巴的。自此之後,即便再苦,她也很少哭了。

學堂的夫子常說,出身不代表什麼,一個人的能力才是決定你未來的東西。岳南飛覺得這句話說的不錯,沒看見隔壁王府的四位小主子比他們還慘嗎!每個人的出身不同,境遇不同,可只要你願意努力,總會有你出頭的機會。王孫公子又如何,身無長技,到頭來也不過一個落魄的境地。

「自然是我比不得她!我這些個招式,不過就是花架子,哪有生死中磨練出的功夫厲害。」

吳萱萱不太在意的說著,幽深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棋盤,思索著下一步的布局。

岳南飛就這樣看著她,不自覺的又有些出神。吳萱萱這個人,一直都活得肆意,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不理會外人的說辭。她像是活在紅塵之外,如同一位智者,看著世人掙扎求而不得;而唯獨她,清醒的活著。

「怎麼,你在意她?」

又是一子落,吳萱萱卻是不那麼高興,眉頭微皺,一顆白子在手中研磨,歪著的頭斜斜的望向岳南飛,神色不悅。

岳南飛輕笑,輕巧的落下一子,堵住吳萱萱的白子一角:「你這說什麼胡話,我只是覺得可惜,如此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地能力的姑娘,卻是個不識趣的人,只怕並不入你二哥的眼。可惜了她這一身的才能,也苦了她這麼些年的努力!」

「她這一身的能力誰都拿不走,有什麼可惜的?再者說,若想入我二哥眼也容易,知道自己哪裡不足,改便是。我二哥向來不吝於給別人機會。只是,她若是仍一意孤行,那隻能說是她還不夠完美,不夠強!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信我剛剛說的話啊?畢竟我也只是猜測,萬一我二哥真是那樣吩咐的呢?你就不怕我猜錯了?」

岳南飛聞言笑笑:「你可有值得我不信的地方?」

吳萱萱終於笑了,彎彎的眼眉斂去白日的銳利,柔和的像個鄰家小姑娘。

「明日我們走後,你拜託武叔去往許府送個帖子唄。就說咱們走得急,來不及再去拜訪,若是那許夫人遇上什麼困難了,可以來忘憂居求助。」

「可以是可以,只是這處居所也只是我私人的宅邸,郡主這這般徵用我的財產,借用我的人脈,就沒想過愧疚?」

「什麼你的,你可說了,這處小院送我了!再說了,你可說過,我是郡主,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聽從,我可是都記得呢!」

「郡主,那可是客套話,客套話你懂不懂?再說,這都是多久前的事了?那時要不是你地幾位好哥哥用言語激我,我能說這樣的話嗎?你還當真了!」

「那我可不管,他們是他們,我是我,這話我收下了,自然也就是記心裡了,你可不準反悔!」

「我......」

......

這夜色再美也終歸只能一時,夜深了,人也該休息了。不過,日月輪轉,歲月還長,以後的日子誰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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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馬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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