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疑心生
「小姐,您的葯膳燉好了。」
「嗯,端過來吧。」樂清顏頷首接過一個小巧的湯盅,剛掀開蓋,一股濃郁的葯香就撲鼻而來,她深深吸了口氣,才開始小口地品嘗起來。
不愧是血靈芝呀!這效果就是不一樣!
她一邊吃,心中一邊感嘆。這葯膳是柳明軒特別為她調配,不過幾日的工夫,她已經感覺到身體狀況恢復得好很多了。
而且這葯膳,不僅藥效好,口感也十分美味,每次吃完后樂清顏都有些意猶未盡。
不過片刻的工夫,一盅葯膳已經見了底,樂清顏放下藥盅,漱了漱口,又隨手從身旁的糕點盒中取了一塊牛乳糕放入口中。
「唔,難得天氣放晴了,要不去院子里溜達一圈吧。」
樂清顏瞧著窗外明媚的陽光,緩緩起身,朝著屋外走去。
與此同時,府中的另一處院落中。
一名丫鬟剛走進室內,而她的手中也端著一盅葯。
「小姐,這是今日的葯。」
房中的女子看見端到眼前的葯,臉上儘是厭惡之色,「我不是說過,我不想再喝這苦藥了么!」
「可、可您的病還未好呢……」丫鬟端著葯,神色忐忑的瞧著女子。
「走開!我說了不喝!」女子不耐煩地斥聲道。
「小姐!」丫鬟還想再勸一勸,「這葯是主子特地吩咐熬的,要是您不喝的話……」
女子聽到這話,姣好的面容出現一絲扭曲,「你竟然敢威脅我?」
說著,她抬手就朝著丫鬟扇去。
然而就在這時,從門口處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雲兒這是在做什麼呢?」
聽到這聲音,女子心中一慌,瞬間停下動作,她將手迅速放下,轉身向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名男子已經步入屋中,貌如瓊玉,風華朗朗。
「清、清羽哥哥。」女子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討好。
「雲兒,是不是又不想喝葯呢?」墨流觴自然看出了女子討好和懼怕,他緩緩垂眸,端起那盅葯,語氣溫柔道,「聽話,將葯喝了。你身子還未痊癒,喝了葯病才能好。」
女子心中雖然抵觸,但還是乖乖地接過了葯,蹙著眉頭將它喝完,又連忙喝了幾口蜜水,才算將那苦味壓下去。
立在旁邊的丫鬟捧著一個精巧的小食盒上前,裡邊放著各式各樣的小糕點。
女子看了一眼,拿著手帕從盒中捏了一顆蜜餞放入口中,猶覺不夠,又吃了一顆。
墨流觴看著這一幕,不動神色地掃了一眼食盒,盒中的蜜餞少了大半,其他小食也或多或少有些變動,唯獨牛乳糕,整整齊齊的一塊不少。
垂在身側的手忽然一緊,又緩緩鬆開。
他看向女子淺笑道,「可是喜歡吃這蜜餞?我下次我再讓廚房多做些給你?」
「嗯,葯太苦了。」女子小聲解釋道。
「你……最近可有想起什麼?」墨流觴柔聲問道。
「沒有。」女子立即搖了搖頭,垂眸道,「什麼也沒想起來。」
墨流觴看著她,「之前你說好像與柳公子曾見過,這個有印象嗎?」
女子又搖搖頭,辯解道,「沒有。我後來又想了想,好像也不曾見過他,大概當時剛醒有些迷糊,看錯了。」
墨流觴頷首,語氣隨意道,「也是,柳公子也說沒有印象。你二人之間應該以前是不曾見過的。」
女子聞言,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幸好她選對了。
二人又聊了幾句后,墨流觴就離開了院落。
女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小心翼翼之色終於緩緩散去,但焦躁與緊張卻未減分毫。
她迅速的返回屋中,抱起剛才的食盒,不斷地吃著盒中的蜜餞,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她心底的焦躁不安。
怎麼辦?她剛才有沒有露出什麼破綻?那人會不會已經發現了?
女子心中忐忑不已,其實在醒后的第二日她就已經恢復記憶了。而這幾日更是已經了解到許多事情。
據說,這具身體的主人是那男子未過門的妻子,因中毒已經昏迷了數年,近日才找到了解毒的方法,救回一命。
這本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卻沒有人知道,這身體早已換了芯兒,醒來的人根本就不是原主!
女子越想越是焦躁,她哪是什麼雲兒!她明明是雲蓮宮宮主的女兒啊!
剛恢復記憶時,她也曾向下人打聽過消息,卻聽說雲蓮宮宮主前些日子因練功走火入魔已經故去,而雲蓮宮也已解散。
她頓時驚慌不已,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十分清楚,自己已經無家可歸了,甚至在江湖上還有一個頂替了她名字的人活著。
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那名男子。
可是她看得出來,此人十分愛他的未婚妻,要不然也不會在原主中毒后一直未曾放棄找解藥。
她雖然不夠聰明但也知道,像這樣深情的人,如果知道了救醒的根本不是原主,那肯定不會饒過她!
所以,她只能繼續裝作失憶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待他。
然而她也知道,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遲早會露餡的。
……
墨流觴離開后,並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朝著柳明軒所住的地方而去。
「墨公子?」柳明軒詫異地望向匆匆而來的人。
「冒昧打擾了,在下有些問題想請教柳公子。」平日始終鎮定自若的男子,第一次出現了踟躕之態。
柳明軒見狀,淡然一笑,「不知道是何問題?」
此時,墨流觴的神色看上去極其嚴肅,「柳公子行醫經驗豐富,不知可曾遇到過昏迷醒來后,性情大變的病人?」
柳明軒聞言頷首,「這倒是曾遇到過,有些病人因遭逢大變,受了刺激,病癒后性情大變也屬正常。」
「那若是無緣無故生活習慣突然發生變化了呢?」墨流觴追問道。
「這……」柳明軒蹙眉,思索片刻后看向對方,「墨公子是指?」
「一個曾經溫和的人可能因刺激變得暴力、失常,但若是一個人失憶后,是否會突然冒出一些不曾有的習慣?」
聞言,柳明軒緩緩道,「這種現象很少得見,人的習慣形成本就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不可能突然出現。除非……」他頓了一下,才若有所思地繼續道,「她本就有這些習慣。」
本就有這些習慣……
這話如鐵石般狠狠地砸在墨流觴的心間,他忽然覺得胸口悶痛至極,喉間驀然湧上一股腥甜,身體甚至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是啊,一個人的習慣怎麼可能說變就變呢。
若是受了刺激,性情大變還可以解釋,但怎麼可能連習慣都不一樣了呢?!
突然發生這種變化的原因,只可能有一種。
因為不是同一個人。
不是同一個人,習慣,自然是不一樣的啊。
這樣的想法雖然荒唐,但墨流觴卻覺得事實就是如此,直覺告訴他,那屋中的人並不他的雲兒。
女子剛醒的那兩日,雖然稱失憶且性情大變,但他並未有任何懷疑,只以為是她昏睡多年留下的後遺症罷了。
但很快他就發現,那女子在交談間似乎對現今三國的形式並不陌生,並且她在不經意間還會出現一些小習慣,這些習慣明顯是長年錦衣玉食之人才會養成的,而雲兒都不曾有。甚至,就連飲食喜好,也完全不同。
點點滴滴,他即使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
他記得曾奇聞怪志中看到過一則軼事記載,也是類似的情形,而這種情況被稱為「換魂」。
當時只當作趣聞來讀,卻沒想到自己也有會遇到的一天,卻讓他覺得痛不欲生。
剎那間,墨流觴只覺得剛強壓下的氣血再次翻湧而上。
「墨公子!」柳明軒立刻就發現了他的異樣。
此刻,墨流觴臉色越來越蒼白,身形一晃,竟連站都要站不穩了。明顯是氣血攻心之兆。
「墨公子先穩住心神!」他立即將墨流觴扶到一旁的座椅,又迅速取出銀針扎入他的幾處穴位。
「多謝!」墨流觴頓時感覺好了許多。
「墨公子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柳明軒溫聲問道。
「只是一些私事罷了……」墨流觴閉了閉眼,強撐著身體站起身,「多謝柳兄解惑,在下還有事要處理,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就朝屋外走去,匆忙的身影哪還有平日的半分從容。
柳明軒也未阻攔,只是回想著他剛才的那些問題,不由長眸一眯,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此時此刻,墨流觴心中只覺得這世間真是荒唐至極。
如果這一切就如他猜想的那般,那他尋找了這麼多年的解藥,努力了這麼多年,又是為了什麼?!
呵,就是為了喚醒一個披著雲兒皮囊的孤魂野鬼嗎?
而她的雲兒,又在哪裡……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說不盡的蒼涼與哀傷。
如今,他甚至都不敢去求證,去問那人。怕一經證實,連那最後一絲幻想都要破滅了。
墨流觴痛苦的閉上雙眼,雙手緊握成拳,他只覺得心好疼,猶如利刃一點點鑽入,將血肉一絲絲分離般地疼。
「噗……」腥甜再次從喉嚨翻湧而上,一口鮮血落在地面上,腦中嗡嗡作響,眼中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了。
「墨流觴!你怎麼了?」
忽然有聲音從遠處傳來,他無意識地朝著聲音的方向轉去,模糊的視野中,似乎有一道身影正飛奔而來。
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