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誰是誰

夜色正濃，一間屋內卻仍有燭火搖曳。

當墨流觴從昏沉中醒來時，就看到一抹嬌小的身影正埋頭窩在榻旁的小桌邊，那樣子十分怪異，一隻手臂墊在桌上，另一隻手……則正被他緊緊地握著。

墨流觴閃過詫異，他鬆開那隻手，立即就看到那如玉的皓腕間已經出現了一道刺眼的淤痕，正是他剛才握住的地方。

「你醒了？」

墨流觴目光一轉，才發現景文洛居然也在屋中。

「這是怎麼回事？」他蹙眉看著趴在那裡的身影。

「還不是你，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明明都暈過去了，卻還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怎麼掰也掰不開。」景文洛略帶不滿道。

聞言，墨流觴一怔，想起暈倒之前的事情，唇間泛起一絲苦笑，大概自己是魔怔了，竟然在那時以為看到了雲兒。

「你到底是怎麼了？當時聽說你氣血攻心暈過去了，嚇了我一跳。」景文洛關心道。

「我……」

「你等等，我先將顏兒抱到旁邊的屋子去，她這樣睡，看著都難受。」

墨流觴沉默地看著景文洛輕輕抱起樂清顏，而後轉向了旁邊的屋子。

室內的空氣一下變得沉靜，他忽然想起，剛才在夢中他也見到雲兒了，但不知為何在夢中，雲兒的身影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此時，景文洛已經又回到了屋中，瞧著墨流觴恍惚的神色，心中嘖嘖稱奇，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墨流觴如此模樣。

「流觴，到底是怎麼回事？」景文洛再次問道。

墨流觴神色漸漸趨於平靜，他看向景文洛，緩緩道，「這次救醒的人，不是雲兒。」

「你是說救錯人了？」景文洛頓時顯出驚異之色。

墨流觴搖了搖頭，目光已然變得冷澀晦然，「沒救錯，但也錯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景文洛有點兒糊塗了。

「文洛，你可聽說過換魂之說？」墨流觴蒼白的面龐毫無血色，他的眸中甚至閃過一絲絕望。

「換魂？」景文洛聲音一變，臉色也變得十分怪異，「你是說，借身還魂之事？」

墨流觴頷首，「也可這麼說。」

聞言，景文洛怪異的神色更加明顯了。

墨流觴這才發現他的異常，劍眉緊蹙，「怎麼？難道你見到過？」

景文洛輕咳了一聲，摸著鼻子小聲道，「我只是聽說過有人換魂到別人身上的事情。」

墨流觴聞言，眉頭微松，以為景文洛與他一樣，都是從那些雜記野史中參見過一二而已。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景文洛不由追問道。

「我也不知道……人還是要照顧的，畢竟，那是她的身體。」墨流觴黯然的看向窗外，事到如今，他已經不敢再有更多的奢望了。

景文洛見他如此，心生不忍，不由安慰道，「你先別想那麼多了，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也不遲。」

墨流觴亦知是此道理，便也不再多言，讓景文洛先回去了。

此刻，已離開的景文洛心情十分複雜。剛才，就在墨流觴提及「換魂」一詞之時，不知為何，他就想起了當初樂清顏與他爭執「輩分」關係時發生的事情。

他還記得，彼時，樂清顏曾親口說一句話，「我可是借屍還魂之人。」

那時他並未在意，只以為是戲言。可是剛才不知為何，他突然就起了這件事，然而卻鬼使神差地壓在了口中，沒有說出來。

此時，他心中有些後悔，卻又搖了搖頭。罷了，明日問過顏兒，再與墨流觴說吧。

這一夜，幾乎無人睡得安穩。

翌日，天剛大亮，花間的晨露還掛在枝頭，一道身影卻慌張地穿過院落朝前院而去。

不久，管家帶著一名丫鬟就出現在了墨流觴的屋外。

「怎麼了？」墨流觴剛收拾妥當，就聽到了門外的通報聲。

管家連忙應聲道，「主子，那位小姐出事了。」

墨流觴霎時神色一凜，「怎麼回事？」

管家看向身旁的丫鬟，那丫鬟上前一步，迅速回稟道，「早晨雲兒小姐起身時，就覺得身體不太舒服，剛才用早膳的時候，不知為何，突然就吐血了。」

「突然吐血？」墨流觴聞言，本就冷沉的臉色又寒了一分，還未等丫鬟回復，已然抬步朝院外走去。

怎麼會突然吐血了呢？

墨流觴的心底滿是疑惑和焦急。

那女子雖然不是雲兒，但是她如今用的是雲兒的身體，他不想再看著那副身再有任何損傷！

當他趕到時，聽說柳明軒已經在屋內替那女子診治，神色不由一緩。

柳明軒恰好從屋中出來，見到墨流觴便走上前去。

「柳公子，不知這次是怎麼回事？」墨流觴低聲問道。

此刻，柳明軒的臉色也並不好看，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是她體內的毒複發了。」

「複發？」墨流觴蹙眉，「那毒不是已經解了么？」

柳明軒嘆了口氣，「本來是已經解了，我之前還親自抽取了她的血檢驗過。但是剛剛我看了她吐出的血跡，發現血中不知為何又出現了毒素。」

聞言，墨流觴臉色一變，「怎麼會這樣？」

柳明軒搖了搖頭，沉思片刻后，才緩緩道，「我暫時還沒有查出原因，或許是她的體內出現了異變。」

「那可還有治療的方法？」

柳明軒道，「如今之計，只能再用清顏的血試一次了。」

墨流觴聽到這答案，並沒有鬆一口氣，反而不豫之色更深，他的心底隱隱不想讓樂清顏再為此事做出犧牲。

柳明軒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再次開口，「如今，清顏的血是唯一能延緩此毒的解藥了。」

墨流觴這才勉強頷首，算是同意了柳明軒的提議。

不過，柳明軒又繼續道，「墨公子，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她此次毒發突然，又加上身體本就薄弱，就算解了毒，只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聞言，墨流觴緩緩閉上雙眸，直到過去許久，才低聲道，「我知道了。」

當墨流觴走進屋中時，就看到女子正坐在臨窗的小榻上，垂眸顰眉，沒有了前幾日的小心翼翼，反倒似乎解脫了一般。

她忽然抬頭直直地看向墨流觴，問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的聲音中帶著微微的輕顫，但眸底卻流轉著某種奇異的色彩。

「你不用說，我剛才都聽到了……我又要死了……又要死了……這樣也不錯。反正，我也不是你想要救的那個人。」

她說話時一直看著墨流觴，就發現對方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流露出驚訝之色，她便明白，只怕他早就已經知曉她不是雲兒了。

女子自嘲地笑了笑，「枉我還在擔驚受怕，原來你早就發現了啊。」

「那你為什麼不揭穿我呢？」女子眸中劃過一絲困惑，又轉瞬即逝，「或者說，你也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把她當作了一個替身。

思及此，她看向墨流觴的眼神，忽然多了幾分同情之色，漸漸又轉為莫名的艷羨與委屈。

墨流觴一直沉默的望著她，不知道這女子究竟想要做什麼，卻忽然聽到她喃喃自語道，「要是秋水師兄也能有這般喜歡我就好了。」

墨流觴自認為沒有幻聽的毛病，於是，當他聽到這句話時，面色驟然一變，冷聲道，「你說的秋水師兄，可是宇文秋水？」

女子一怔，而後臉上布滿了狂喜，「你、你認識我師兄？」

墨流觴強壓著心底的驚異，疑惑的問道，「你師兄？你究竟是何人？」

聞言，女子停頓了片刻，抿唇低聲道，「我是雲蓮宮宮主的女兒。」

墨流觴沉靜的神色，再次出現裂痕，他大步走到女子的面前，眼中儘是懷疑和警惕，「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女子頓時被嚇得臉色蒼白，身體顫了顫，才又重複道，「我是前雲蓮宮宮主林若蝶的女兒……」

「你說你是林若蝶的女兒？唯一的女兒？」墨流觴長眉上挑，眸中氤氳著驚濤駭浪般的異色。

「嗯……嗯。」女子驚慌地點了點頭。

聞言，墨流觴心底升起難以置信的震驚！這怎麼可能！

林若蝶只有一個女兒，就是樂清顏！

如果這女子所言是真的話，那麼，他所認識的那人又是誰？

此刻，他回想起那人的事情，想起之前的種種經歷，以及他對那人數次產生的莫名熟悉感，還想起了阮清幽對她的特別……

剎那間，墨流觴的腦海中驀然湧現出一種荒唐的想法。

難道說……難道，她才是……

停不下來的思緒驅使著墨流觴轉身就朝屋外而去，幾乎是本能地朝著某人所住的地方飛奔而去。

而另一邊，某人才剛睡醒不久，就看到了大搖大擺走進來的景文洛。

樂清顏打了個哈欠，瞧著景文洛坐在一旁，而後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罐放到了桌上。

「這是什麼？」

「是從明軒那要來的，塗在手腕上。」景文洛抬手點了點那隻印了一圈青紫的手腕。

「噢。」樂清顏點頭，又瞧著自己慘不忍睹的手腕，撇了撇嘴，她沒想到難得出去溜達一圈，就碰上了墨流觴，並且還遭遇到這麼莫名其妙的事情。

「墨流觴昨天是怎麼了？」樂清顏挑眉問道。

想起昨日男子吐血昏迷時的狼狽模樣，她有種說不的不安感，沉沉地壓在心底。

景文洛神色一頓，手又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好像是之前救醒的那名女子出了點兒問題。」

「什麼問題？」樂清顏好奇地問道。

「就是……」景文洛臉色古怪地看著樂清顏，「就是與你一樣，是借身還魂之人。」

樂清顏頓時倒吸了一口氣，「你說的可是真的？」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與她一樣經歷的人出現。

景文洛見她並未否認，雙眸幽然一閃，原來樂清顏真的是借身還魂之人！

而此刻，他的心中也再次升起對樂清顏身份的懷疑。

「對了，我一直未曾聽你提起過以前的事情，也還不知你以前的名字叫做什麼呢。」景文洛半開玩笑道。

樂清顏一怔，沒想到他突然提到這些，但既然被問起，她也不介意解釋一二。

於是，樂清顏笑著說道，「這倒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前世名叫莫清雲，是宛城人。」

景文洛愣愣地重複道，「你……你是莫清雲？」

這句話的話音還未落，只聽「砰」的一聲，竟是有人破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