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那些不是夢
她微微頷首,算是行過禮,然後啟唇道:「公主莫怪罪,是我一時不解才詢問起她這畫上的人,不曾想竟觸犯了什麼,實在是不該。」
聞言卓薔把目光從地上的人轉到了霍嬌身上,此時的霍嬌面上仍舊蒙著紗巾,只露了一雙瀲灧的水眸。
卓薔盯上霍嬌的眸子,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很快,她便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對著地上的胡姬道:「行了,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胡姬連忙謝恩走出去。
卓薔看著霍嬌道,語氣中有幾分傲慢與試探:「這是我姐姐的寢殿,不過你放心,我母妃允許你在這歇息了。」
霍嬌感到有些奇怪,諾大的宮城,難道沒有一個專門招待外來人所用的殿落嗎?
為什麼她們要讓胡姬帶她來原先卓錦玉的寢殿。
霍嬌心裡雖有疑惑,但還是得體的笑了笑:「有心了,晚些時候我親自去拜見王妃娘娘。」
雖然她此次是陪同魏孝辭前來,可若是正兒八經算起來,她頂多就是鄰國的一個平民,還不如之前的霍貴人,至少和「皇親」二字沾點關係。
卓薔笑了笑,對霍嬌的話不知可否,她的眼睛一直盯著霍嬌,像是想要窺探出什麼又極力遮掩著似的。
這讓霍嬌更懷疑了。
「公主有話不妨直說。」
卓薔的目光收斂了幾分,她轉頭回望著宮裡的陳設,眼眸中就和之前的胡姬一樣,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哀傷。
「剛才她的話沒有講完,我繼續同你講。」卓薔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只見她仰頭看著帷幕後的那張畫,竟有幾分出神。
霍嬌心裡雖疑惑,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她嫁入東祁三年便傳來了死訊,驛站的人說是因為姐姐意圖陷害一個寵妃,弄掉了龍嗣,所以才有了殺身之禍,但是,我知道她絕對不會這樣做,她是被冤枉的!」卓薔越說聲音越顫,到最後猛地扭過頭來,眼裡盈滿了淚水。
陷害寵妃,那個寵妃如果霍嬌沒猜錯的話十有八九就是黎妃。
可是,她為什麼要給自己說這個呢?
霍嬌斟酌了一下,開口道:「你姐姐若沒有做過,她問心無愧,你不要太傷心,況且前朝已經沒了,一切都是過去了,她若泉下有知,肯定也不會想讓你這般傷心的。」
而卓薔看著霍嬌,搖了搖頭,擠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我的母妃哀傷成疾,父親也瞬間蒼老了許多,直到不久前我忽然知道了我姐姐沒有死......」
她說完忽然抬起頭來看著霍嬌,眼神里有些幾分殷切與希冀。
可能因為對她的話過於震驚,霍嬌直接無視了卓薔眼神的異樣。
「沒有死?」霍嬌張大了嘴巴,既然沒有死,那他會在哪?
東祁?西域?
還是說魏孝辭此次前來的目的就是......
霍嬌的眸子忽然黯淡了。
正當霍嬌的心越來越沉時,卓薔忽然開口了:「能摘下你的帽子嗎?」
霍嬌一怔,又聽她道:「我覺得你......有幾分面熟。」
霍嬌是沒打算整日帶著帷帽的,只是在東祁時,霍荻怕她走路上被人認出來,所以出行都讓她戴帽子,至於來西域,則是聽說這裡風沙大,一路帶過來,霍嬌自己都忘記摘了。
她緩緩的摘下帽子,遞給一旁隨行的侍女。
卻忽然捕捉到卓薔在看到她的臉時,眼中劃過的一抹驚艷與失落。
正當霍嬌以為卓薔會說些什麼的時候,外面卻忽然急匆匆地跑過來一個胡姬,輕聲對著卓薔附耳說了些什麼。
只見卓薔的眼慢慢圓睜,不可置信的盯著霍嬌,眸光波動,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了。
卓薔的話音微微顫抖:「你記得母妃的生辰,可記得夏至第六天是什麼日子?」
夏至第六天。
乍一聽很熟悉,可是霍嬌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她閉上眸子,腦中卻一晃載歌載舞的畫面,人頭攢動,似乎還有眼前卓薔的面孔。
到底是什麼日子,霍嬌皺著眉頭想,明明這麼熟悉可為什麼又是一無所知。
「是我的生辰。」卓薔張了張唇瓣,半天才吐出這幾個字。
霍嬌的眉頭還未舒展開,她直視著卓薔:「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卓薔沒了剛來時那盛氣凌人的架子,她看著霍嬌,眸光波動,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忽然,她像想起了什麼般,忽然擼起手腕上的袖子,露出了一個泛著碧綠幽光的鐲子。
霍嬌的目光一下子僵住了,那碧綠色的光澤與當時卓錦玉的簪子如出一轍,上面也用銀環鑲嵌,玉鐲表面刻著繁瑣的花紋。
還是那種感覺,像是在哪裡見過,卻又一無所知。
那種明明心裡有記憶,腦中卻一片茫然的感覺,讓霍嬌的心一下子跌到了低谷。
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這是姐姐在離開西域是為我準備的最後一個生辰禮物。」卓薔看著霍嬌,眼睛里閃著小小的希冀,就像是雋瓊看她的那樣.....溫柔之中似乎帶著些許看故人的目光。
這讓霍嬌猛然間想起魏孝辭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你就是卓錦玉。」
霍嬌一下子慌了神。
原本她是覺得魏孝辭在胡謅,可是後來的這一切,都讓霍嬌察覺到,她的記憶,的確不光是她自己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霍嬌的腳步宛如不受控制般,跌跌撞撞的繞過卓薔往宮殿外跑去。
她原本是想憑藉著記憶找到與魏孝辭分別的那個宮殿,她知道魏孝辭此刻還在那裡。
可是西域王宮真的是太大了,霍嬌兜兜轉轉,竟然走丟了。
而一開始還追在後面的卓薔,漸漸的也沒了聲音。
當霍嬌發現自己迷路了時,回頭一看,才發現後面的長長的宮道空蕩蕩的,她只能攥緊了拳頭,繼續往前走。
西域王宮雖然氣候比較乾旱,但是宮牆頭上的枝丫還鬱鬱蔥蔥的,路旁也偶有野花,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彷彿這條路自己曾經走過無數次。
不知道走了多久,霍嬌忽然停了下來,在她的面前,是一片滿園橘黃的花圃,濃烈的香氣湧進鼻腔,霍嬌的記憶如破繭而出。
腦海里,一個七八歲的女孩穿著粉嫩的洋緞廣袖裙正在這個園子里揮灑著花種,那時候這裡還是一片光溜溜的黑色泥土,然後年復一年,發芽開花。
彷彿都是自己所親身經歷般。
霍嬌腳步如注了鉛般,一步一步挪進花圃,嗅著鼻尖的芬芳,她的眼角一片濕潤,「啪嗒」一滴淚砸了下來。
原來,那進入昭陽宮夜夜看見的夢,不是夢,而是自己的親身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