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宰婉儀

轉眼間已經入秋了，宮道上的柳葉已經泛了黃，風一刮便簌簌的掉落，再加上宮裡嬪妃間不常走動的緣故，宮道上除了洒掃道路的宮女，幾乎看不到別的人影，而霍嬌此時也在昭陽宮裡忙活著，因為幾天之後，就是太后的誕辰，各個嬪妃都想盡了法子討好太后，霍嬌自然也成了其一。

霍嬌第一次察覺出這個想法時，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也許是和雋瓊那日說的話有關吧，她只知道自己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而從那次競春樓爛醉之後，霍嬌都沒有再見過魏孝辭，對於醉酒之後發生的事情，霍嬌只記得一點，而這一點，就足夠了。

他們原本就是兩條平行線般的存在，就像彥九之前說的，她對他的感情既不符合身份也不符合倫理。

霍嬌拈著針在綉布上來回穿梭，她的眸子卻沒有放在手中的活上，也許以後，就該自力更生了，再中人圈套或者受傷的時候，再也沒有那個人降臨來解決一切了。

霍嬌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至今還記得那種心裡正惦記著他，一抬頭就看見他時，心裡那甜甜的悸動。

「罷了罷了。」霍嬌搖了搖頭，又繼續著手上的動作，這是霍嬌準備在太后誕辰上送的賀禮，太後身份尊貴，金銀珠寶什麼的已經吸引不到她的眼球了，於是嬪妃們都絞盡腦汁想著送一些能體現出心意的禮物，比如自己做的口味獨特的糕點或者調的香。

霍嬌也不例外，在嬤嬤的指點下，她決定親自綉一個「壽」字送給太后。

彥九這時候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看窗邊的霍嬌正專心致志的綉著手裡的活，便靜悄悄的把托盤放在桌子上，端起裡面放著的一碗粥，拿著湯匙輕輕的吁著氣，直到覺得溫度差不多了，她才輕聲向霍嬌道：「嬌娘，先喝口粥吧，奴婢專門讓小廚房做的，聽說夏秋交替的季節最容易得傷寒，這蓮子最補氣了。」

霍嬌此時也有些累了，她把綉盤和針線放在一旁，然後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起身朝桌邊走來。

見霍嬌舀了一勺蓮子粥放進嘴裡，彥九在旁邊有些猶豫道：「聽說......太后最近在張羅著給七王爺挑選王妃......」

她的聲音小的像蚊蟻叮嚀，說完還不忘偷偷地看了霍嬌一眼，誰知霍嬌只是咀嚼的頓了一下，然後又漫不經心的道：「結果呢？有中意的嗎？」

「小道消息說，太后挺中意尚書家的姑娘的。」

霍嬌一愣：「宰婉儀？」

彥九咬著下唇點了點頭，只見霍嬌的臉瞬時拉了下來，她不輕不重的把碗放在了桌上，牙齒使勁地咬著口中的蓮子不說話。

彥九低下了頭，她就知道霍嬌會是這幅反應，可是與其到太后壽宴那天與宰婉儀碰個正著，不如提前先告訴她，好有些心裡準備。

「看來皇上的眼光不好不是沒有原因。」

尚書宰建中與霍荻年輕時交好，關係親密的能從白日聊到天黑，兩家的姑娘也相差無幾，所以打小就常在一起玩。

霍嬌性子比較洒脫，跟誰都能玩到一起去，所以也和宰婉儀要好了幾年，但隨著兩人年齡的增長，性格的差異也越來越顯現了出來。

霍嬌屬於腦子缺根筋型，而宰婉儀就屬於心思細膩嘴上也靈巧型，記得有一次在霍嬌九歲的生辰上，霍荻動輒了大量財力與人力讓裁縫給霍嬌做了一件巧奪天工的流仙裙，上面綴滿了寶石，腰間是用銀絲勾的邊，輕紗覆在裙擺處，上面連帶著一層銀紗，走起路來明晃晃的恍若天仙。

誕辰前夕，霍嬌邀請宰婉儀來自己閨房中玩，也許出於某些少女的心理，霍嬌便打開櫥櫃把霍荻斥巨資為她做的這件裙子給宰婉儀看了，那時的宰婉儀眼中滿是艷羨，她撫摸著裙子上的銀絲，並提出了想要試穿一下的請求。

霍嬌想也不想便拒絕了，雖然她與宰婉儀關係好，但是霍嬌的佔有慾打小就強，她可以把東西送給你，但唯獨不可以與人共享，更何況還是這樣一件獨一無二的裙子。

宰婉儀一聽自己被拒絕，臉上立馬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恰巧那時霍嬌的母親叫二人去吃飯，宰婉儀搖頭道自己在尚書府吃過了，於是霍嬌便獨自去了，中途霍嬌拿了霍荻給她準備的一個小糖人，想要去房中送給宰婉儀，不料一進門便看到宰婉儀正在用力的撕扯著她的衣服。

霍嬌驚叫了一聲上去從她的手中奪回了裙子，可是為時已晚，裙擺上的輕紗已經被撕扯的凌亂不堪，胸口處也開了線，什麼都毀了。

而宰婉儀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毫無知錯的意思：「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要。」

很快，霍嬌的尖叫聲引來了霍府的僕人，而宰婉儀見人多了起來，一改方才的樣子，竟開始啼哭了起來，那滾滾落下的淚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那件事情後來對兩家關係的影響很大，宰建中雖然和霍荻關係不錯，但他理所當然的更袒護著自己的女兒，並對她的所作包庇道：「不就是一條裙子，我出錢再給嬌嬌買一條！」

當時霍嬌什麼都沒說，只是轉身離去了，她回到房間捧著自己的裙子，心都要碎了，別人只知道她心疼那條裙子，殊不知，比起裙子，她更心疼的是兩人幾年來的情誼。

從那以後，兩人的關係彷彿一下子淡到了原點，但京中權貴往來頻繁，少不了官家千金之間的宴會，於是霍嬌又不得已的碰見過幾次宰婉儀，客道過幾句，關係似乎又緩和了不少。

事情本該在這時結束，可誰也沒想到，那南越貴胄的那次提親，卻讓兩人從此之後關係徹底割裂。

那時霍嬌不想遠嫁去南越，於是便在那人攜著重禮登門提親之際，裝瘋賣傻把人給嚇跑了。

這件事情本不會散播出去，可兩日之後便大肆在街道坊間流傳了起來：霍家的嫡女一夜痴傻，嚇跑了鄰國皇親，丟盡了東祁人的臉。

霍嬌本沒想到此事是宰婉儀所為，可誰知世上偏就有這麼巧的事，讓霍嬌碰到了在坊間的茶樓里正繪聲繪色談笑著她的「故事」的宰婉儀，當時霍嬌便愣在了原地，一時間憤怒與傷心齊齊湧上了心頭，她把宰婉儀揪出了茶樓，在熙攘的大街上大聲質問她如何要這麼做，宰婉儀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問霍嬌這是怎麼了，霍嬌什麼都沒說，只是鉚足了力氣，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你不是一直想出風頭嗎？這下好了，備受矚目的感覺怎麼樣？」

這是霍嬌對宰婉儀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