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日暮沉沉
他記得那一天,一場蝗災弄得舉國上下人心惶惶。
當時三王爺要趁著這場蝗災造反。
先帝一邊要處理蝗災事宜,一邊還要處理三王爺造反的事情。
後來,因為治理蝗災分了心,被三王爺鑽了空子,三王爺的造反軍隊直逼皇宮,的虧先帝暗中養的精兵在城中,得到消息及時趕來,這才防止了一場謀反的大戲。
後來處理完三王爺之後,蝗災依舊在延續。
最後蝗災結束,不是因為用了什麼有效的辦法,而是因為蝗蟲到了季節,活不下去了。
幾個月的奔波,並沒有起到什麼大的作用,於是先帝就只好開放糧倉救濟天下百姓。
但是為了長遠之計,糧倉肯定是不能夠完全開放的,畢竟誰知道下一年會不會有蝗災。
若是下一年也有蝗災的話,那麼如今將糧倉中的糧食用完,無疑是在自取滅亡。
所以,當時天下依舊是怨聲載道。
他看著先帝每日在皇宮裡面獨自嘆息,都十分的心疼。
先帝當時因為治理蝗災才使得一直企圖謀反的三王爺有了可乘之機,但是後來平定了叛亂,天下的百姓卻一直覺得是因為先帝忙於鞏固自己的帝位,所以無心管理蝗災,這才使得蝗災肆意盛行,百姓民不聊生。
所以當年,蝗災帶給來的禍患不僅僅是沒有糧食,那場災禍從精神上都給長朔帶來了打擊。
那場蝗災,應該是百年難遇的。
儘管當時舉國上下因此受盡折磨,不過他以為,在他有生之年應該沒有了。
可是他錯了。
從他在沙漠里看到那熟悉的陰影的一剎那,他的思緒一下子飛越到了幾十年前,先帝哀嘆的身影,舉國上下的怨聲載道……
他不想要歷史重演。
因為若是歷史重演的話,到時候造成的災難,將不是一國的。
只是他如今不清楚這蝗蟲的來歷。
是這裡野生的,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雖然是兩種猜測,但是其實他一直傾向於後者。
而那「有人」中的「有人」,大概毫無疑問,是留焱人。
但是具體如何,他還是有諸多疑惑的。
因為除非留焱人有能夠操控蝗蟲的手段,否則,他們會引火燒身。
於是想到這點,他便覺得,養出這些蝗蟲的人,或許不是留焱管道上的,或者說不是心向於鍾以堯的,畢竟鍾以堯雖然野心勃勃,可是也並沒有這麼蠢,做出這種引火燒身的事情。
他始終是不相信會有人有操控蝗蟲的本事的,若是有的話,那麼長朔當年的蝗災也不會解決不了。
有人在刻意為之,這是他一直堅信的。
他一直追逐這這蝗蟲的行徑,是想要看看這蝗蟲到底要飛到哪裡去,它們又有什麼特點。
如果幸運的話,他或許能夠遇到這蝗蟲背後的謀划人。
開始的時候,他只是一種感覺,但是後來漸漸地發現,這件事情越來越不簡單了,於是他在追逐了那蝗蟲一段時間之後,他又回去,到留焱腹地找到名傾瀾安排在留焱內的接應他的人,他讓他們回到長朔將這個消息告訴名傾瀾,讓他派人來協助他。
他走這一遭,漸漸地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若是能夠查清楚的話,他想,回到長朔,就放下皇宮大總管的職位,將它交給年輕人來做吧。
只是黃沙漫漫,他也不知道這蝗蟲要飛多久,那背後的人又何時出現。
只希望這蝗蟲暫時不要飛離這片沙漠,希望名傾瀾派的人快些來。
一夜,周圍寂靜無事。
已經許久沒有遇到過綠洲了,所以他這些天喝的水都是自己收集的。
晝夜溫差大,他便在地上挖一個沙坑,下面放一隻碗,上面用衣服鋪上,夜裡的水汽會凝結在衣服上,最後再滲落下去,收集在碗里。
雖然他不曾在野外生活過這麼久,不過他準備了這些,這都是當年跟先帝四處遊歷學到的,沒想到先帝駕崩這麼多年之後,這些東西竟然能夠派上用場。
吃了些東西又喝了些水,他又開始出發了。
好在的是,那些蝗蟲夜裡也需要休息,所以他們差的不至於太遠。
他這一路上,雖然追不上那些蝗蟲,但是也離得沒有太遠,一路下來也知道了些規律,能夠約莫判斷出它們往哪個方位飛去了。
今日依舊是黃沙飛揚的。
這幾日都有風,風不算大,但是能夠把沙子吹起來,要是要趕路,需得蒙面而行。
名微木這幾日跟著霧隱轉悠了許多地方,可是都屬於偏僻的地方,風景很美,可是,就是沒人。
她看了這麼多地方,依舊是不知道這到底是屬於大陸的哪個地方。
問,也不是沒有問過,霧隱自然是不說的。
霧隱這個人,聰明歸聰明,可是他身上沒有一點那種聰明人可能有的喜歡賣弄的性格。
他很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很冷靜。
而這種冷靜,她此前,在容凌的身上見過。
最深刻的,大概是那天夜裡於月光下見容凌毫不留情的殺死了溫夜雪。
她很無奈自己又想起了這個事情。
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認,溫夜雪真的是個好看的女人。
就連死的時候,也死的那麼美。
最後一眼,她是朝著她這邊看的。
容凌或許沒有看到,可是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並沒有因為那一眼而心生愧疚。
溫夜雪故意想要她對容凌心生畏懼。
她明白,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溫夜雪是聰明的。
即便是她知道她這樣做,她也能夠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她依舊這樣做了。
因為她很清楚一個道理,人們有時候心裡想的明白,但是最終還是要歸於現實,更何況容凌也確實就是那樣一個人。
所以當時她裝作風輕雲淡,可是其實一直耿耿於懷到現在。
本來,她就沒有對容凌抱有什麼希望,不管是因為他是皇帝,還是因為他個人,名微木都沒有打算再繼續跟他有交集了。
而溫夜雪的事情無疑是將她最後一份遲疑都給打消了。
她決定遠離他,實實在在的那種遠離。
不過奈何一次次,或許是冥冥中註定,又或者是容凌暗中的安排,她再次跟他在某條路上遇見了。
這些天,她不止一次的想起容凌,想起他那一張被月光籠罩的臉,想起他唇角帶著的淡淡笑意。
或許是時間吧,將她的執念都給摧毀了。
她再一次的,開始想念起了他。
「屋子裡很悶嗎?」霧隱醒了過來,見她在窗前,便走了過來問道。
「沒有,站在這裡看看風景。」她回頭,看了一眼霧隱。
這是一座小院子,布置的並不奢華,由內而外透著一股清新雅緻。
此時傍晚,遠處夕陽漸沉,餘暉照在院子的牆壁上,也帶著些淡淡的蒼涼。
「要吃晚飯了。」霧隱拉著她的雙手,看了看她,又拉著她進去了。
或許見她許久不說話,霧隱一把將她拉倒身邊,捏著她的臉問道:「又不死人又不哭喪的,你陰沉著一張臉?」
他左右看看,見她依舊沒有表情,又動了動手指頭捏了兩下。
名微木伸手推開了霧隱,想要起身,卻被他拉住。
「先坐一會吧,等會他們就把飯菜端上來了。」
霧隱似乎沒有打算再繼續,正襟危坐,確實像是在等著上飯菜。
名微木也坐在一旁等著。
「愁些什麼呢?」霧隱問道。
「愁著什麼時候能回家。」名微木無精打採的說道。
霧隱嗤笑一聲,看著遠處的斜陽,「回家?回哪裡的家?皇宮嗎?那裡已經不是你的地盤了,你豁出了命換回了一國百姓的性命,結果我那師侄一回來就將你的王位給奪了去,你不覺得你在長朔,完全就是沒有存在感了嗎?」似乎覺得自己說的不大對,霧隱斟酌了一下,又補充道,「不是沒有存在感,是你完全就已經被整個長朔遺忘了。」
名微木皺眉,心說這道士真的毒的很。
說話凈挑難聽的和戳人傷口的說。
可是她無法辯駁,因為他說的確實對。
「隨你怎麼說吧。」
她也真的不解釋了,任由他說。
但是霧隱卻並不打算再繼續毒舌了。
「以後我來照顧你,如何?」
名微木抬頭,略帶疑惑的看著霧隱。
她懷疑她自己剛才幻聽了。
這真的不像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
「我每天晚上抱著你,算是溫香軟玉。」
名微木聽到這話,不由得覺得一陣恥辱,起身想要去外面透透氣。
「要不我們生個孩子?」霧隱拉住了她問道。
她站在那裡,霧隱抬著頭,不似從前的戲謔,而是帶著十分的認真。
他的瞳孔,很乾凈,黑白分明,純凈如赤子,於是也很讓人費解這人的心思如何會那麼多。
這話讓名微木心裡一慌,看著霧隱,腦海中一片混亂。
「你們修仙之人還能成親的嗎?」她聲音哆嗦著問道。
「雲岫山的規矩,我覺得你應該挺了解的吧。」
確實了解,只不過她覺得那些規矩,都是給一般的修仙弟子的,霧隱他,給人的感覺就是,禁慾絕塵,跟生孩子這種事攀不上什麼關係吧。
尤其是這些天,她儘管跟霧隱睡在一起,具體來說是霧隱強迫她跟他睡在一起,但是,他們最出格的算是接吻吧,不對,是她被強吻。
雖然這確實有些不太好,但是她也是被逼無奈,更何況,其實在她們那個時代,接吻,其實也還好吧,甚至在某個國度,是一種禮儀,雖然她不大能夠接受這種親密的禮儀,但是她一直用這些來安慰自己。
回歸正題,她跟霧隱這些天,其實除了這個,別的真的沒有過。
霧隱有時候故意說話刺激她,但是他的手,其實也都規矩的很,尤其是霧隱長得很好看,她有時候覺得身邊是放了一個娃娃。
當然,有一半是她對自己的自我催眠。
但是總體來說,霧隱確實挺規矩的,即便她不想承認。
所以她從未把霧隱和什麼人間的那些男女俗事聯繫到一起。
如今霧隱說他想生個孩子,這讓名微木不知道該怎麼接。
「你要孩子幹嘛?」名微木有些擔心,但是更多的是懷疑,她還是覺得霧隱這種人,這種事情,跟他似乎格外的不搭。
「以後我要是修鍊,你一個人挺無聊的,生個孩子,可以陪著你。」
嗯,想的挺長遠的。
不對!
他在說什麼?
「你想我以後都跟著你?」名微木很詫異。
她覺得即便是現在她沒有辦法逃脫,但是霧隱應該終有一天會放她走的,或者在她沒有了利用價值的時候,又或者是直接殺了她。
但是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要跟霧隱一直待在一起。
這顯然就是天方夜譚。
霧隱一副這本就是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要我跟著你做什麼?」名微木強忍住心裡要發瘋的念頭理智的問道。
「雖然沒有成親,不過你跟我睡了,你就是我娘子了。」他依舊一副正經的模樣說道。
「我不在意,不需要你補償。」名微木表示實在是受不起他這般的負責人。
「那既然你不在意,那我們就生個孩子吧。」霧隱這神奇的腦迴路。
「我不要。」名微木不打算再繼續跟他繞了。
本以為能夠委屈求全好好過一陣子,沒想到霧隱這想一出是一出。
但是回想起他方才的神情,似乎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
八成有些認真。
但是她不想。
這是不可能的。
「你對我,有感覺嗎?」霧隱看著她,問道。
名微木看著他,說不上來話。
基本是沒感覺吧,但是她不敢說。
「我有。」霧隱低頭,看了某處。
名微木覺得臉燒了起來,同時又感慨這不愧是要修仙的人啊,說出這話來都能夠面不改色。
她都懷疑他才是從某個時代穿越過來的人了。
想一想,晚上霧隱確實抱著她,而且每晚都抱著,抱得也挺緊,就是某處確實有意的隔開了些距離。
她對於這個自然是很慶幸的了,同時也以為是霧隱不願意,所以可以躲避。
但是如今想來,他是刻意躲避,但是不是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