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異動
他一把抱住了他,兩行眼淚從眼睛里流了出來。
「我沒死,不過也快了。」蘇大人有氣無力的在他耳邊說了一聲。
他聽到這話更加的驚恐了,放開了他認真地看著。
卻見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抱的那麼緊,我身上那麼多傷口都被你壓到了,你要是再抱一會,我可能就真的去了。」
他聽到這話,一陣慌亂,手腳不知道往哪裡使,最後冷靜了一下,小心的扶住了他。
「你怎麼沒有死?」他扶著他,聲音顫抖的問道。
蘇大人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來。
「怎麼,你希望我死啊?」
他慌了,「不是,我……我……我」,結巴了半天,他說道,「可是沒有人能夠在那鞭子下活下來的。」
從前他犯過一次錯,不算大,但也不小,教頭為了讓他張長記性,就讓人用鞭子打了他三鞭子。
打完之後,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快被抽出來了。
而昨天的那種懲罰,受罰的人一共要被鞭子打六十下。
說是六十下,但以前見到的被打的人,基本上都撐不過五十下。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我沒有問,但想必是教頭交代了那施刑的人手下留情了。」
他覺得應該是這樣,因為他知道,可怕的不是那鞭子,而是甩鞭子的人,那人有這使鞭子的手藝,所以他那一鞭子,敵得過平常人的十鞭子。
這樣想想也靠譜,因為蘇大人是他們這一群小孩中最拔尖的,教頭可能想要他吃些苦頭懂得一些道理,但是應該捨不得失去一個人才。
所以很可能交代了甩鞭子的人手下留情了。
「那別人不會不服嗎?」
教頭讓甩鞭子的人把別人打死了,可是沒有打死他,這一定會讓其他的人覺得有偏私。
「會有不服,可是他們不服,也只是不服我沒有死,這裡的每個人,想的都是自己要活下去,再深的感情,也比不過自己活下去重要,他們不會為了口頭上的兄弟的死去跟教頭爭辯的,除非他們不想活了。」
他想的很對,教頭那個人,平日里確實是以理服人,但是教頭深信的還是以拳頭服人。
平日里的道理是為了維護他們訂下的規則,但是最後,若是誰不遵從的話,那麼教頭就會讓人領教一下真正的實力。
所以說,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如今,小時候的事情再次上演了。
這一次,他依舊是打算將所有的事情都承擔了。
劉大人和王大人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但是他一直都很清楚。
他打算來找鍾以堯,那麼他一定是抱著鍾以堯一定會如他所願的決心。
此時,沒有聽到什麼風聲,所以他可能在暗處,一直在觀察著王城的動向,觀察著鍾以堯的動向。
這跟他們原本的計劃差不多。
先不要主動和鍾以堯聯繫,因為鍾以堯這個人,狂妄的很,而且還不蠢,他們這直接去,這會讓鍾以堯覺得他們在利用他,不管他們給出的條件有多麼的誘人。
若是有時候,有權貴的人不好擺平,不是因為他們不愛錢財和利益,而是他們比平民多在意一個東西,尊嚴。
那不是普通的尊嚴,不是低到塵埃里想要撿起來的尊嚴,而是一步一步走向權利中心所有的人不由自主為他累積堆砌起來的尊嚴。
那種尊嚴,算不上真正的尊嚴,那種尊嚴,帶著男人的虛榮。
所以他們最初的打算就是不要輕易去跟鍾以堯攤牌。
以為如今事情的發展趨勢,很可能是跟他們預想的那樣。
鍾以堯有傲氣,儘管這些年一直依靠著那邊給他們留焱運送糧草,可是十年,鍾以堯從來都不是一個安於現狀的人。
這十年,他一定嘗試著自己種植莊稼,自己囤積糧草。
而表面上,他們依舊裝作糧草貧缺的樣子。
他自己可能已經開始暗中安排一些事情了,所以他們可以順勢而為,而不用自己親自去遊說。
可是有時候,有些事情總是要人推一把的。
沒有人敢違抗那邊的命令,更沒有人敢有膽量跟那邊的人對抗。
就算狂傲如鍾以堯,他也要審時度勢。
或許如今,他並不打算立刻翻臉,他可能想要保持表面上的寧靜。
蘇大人或許可以接受他們保持表面上的平靜,但是暗中,鍾以堯一定要做些什麼,否則,那邊會一直強大的讓人不敢抵抗。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所以儘管是作壁上觀,但是蘇大人也一定要做些什麼。
鍾以堯若是真的不打算得罪那邊的話,蘇大人一定是要出面,推他們一把。
所以儘管是作壁上觀也無法真的比作壁上。
犧牲是有可能的,而且是有很大的可能。
小恆希望在此之前,他能夠儘快找到他。
如果這一次非要誰犧牲的話,那麼他來做這個要犧牲的人。
一整夜,他還是沒有睡著。
這讓他腦海中一直浮現著小時候的場景。
那一個夜晚,他的心情比現在還要躁怒和崩潰。
他不希望有人替他死。
更不希望那個人是他。
而這一次,他不是替他死,他是為了讓他離開那個束縛的地方。
但是他沒有跟他說過,其實他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
他殺人,已經殺習慣了。
教頭的訓練方法真的很厲害。
儘管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過那個笑面虎教頭了,但是他曾經的訓練使得他們養成的習慣和性情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他們的身上了。
他不怕殺人,殺了人,也不會有一點的愧疚。
不管殺的人是平民還是權貴。
這些他從來都沒有跟他說過。
他真的不在乎什麼所謂的束縛。
在他看來,能夠一直跟他在一起,其他的事情,都無所謂。
但是他知道他不喜歡。
小時候,他就跟他說過,若是有一天能夠離開那裡的話,他想要去開一家酒樓,當個小老闆,整日就坐在閣樓上,早晨看流光萬頃,傍晚就看夕陽西沉。
平日里看看賬本聽聽小曲兒。
到時候他就是他的二老板。
等到酒樓到了淡季的時候,生意不好,他們兩個就索性關門,然後去別處逛一逛。
那是他的願望。
所以他一直都讓他叫他老爺。
他問為什麼不是叫老闆,他說他做了老闆,生意一定是做的最好的,到時候方圓幾里,他就是最有錢的那一個,當然要叫老爺了。
所以他一直以來就叫他老爺。
可是這些,與他而言都可有可無,可是若是他想要的話,他能夠為此撲湯蹈火在所不辭。
但是他卻拋下了他,將他的願望贈送給了他。
他想要找到他,告訴他,他不需要,他殺人殺的很隨性,沒有一點心理負擔,他不怕殺人,更不會愧疚,他可以一生都當一個殺手,可是他不能夠跟他分開。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往後餘生沒有他是這樣的場景。
此般執著不是為了小時候的那份救命之情,只是因為他此生只有這麼一個親人了。
等到天亮的時候,他依舊沒有睡著。
起來洗了把臉,他便看到劉大人和王大人也已經起來開始出去打探消息了。
這兩個人,不管官大官小,都是當官的。
打探消息這種有技巧的事情,他們從前,不能說不會,但是是很不擅長的。
不過如今,來這留焱走了一遭,他們學的差不多了。
見小恆出來了,王大人和劉大人走了過來。
已經找到人幫他們打探消息了,那邊人找著,他們幾個也出去找一找。
商量好了各自去的地方之後,三個人便分別出發了。
…………
天黑了之後,元寧他們站在林子中,看著遠處的一群蝗蟲。
這林子是在前一刻被啃食完的。
此時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榦。
本是炎炎夏日,可是此番光景卻如蕭瑟的冬季一般。
元寧他們沒有按時休息,而是一直盯著前面看。
因為這一次,有些不尋常。
這一次,那些蝗蟲啃食完林子並沒有飛遠。
以前,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它們吃了樹木之後,可能是吃飽了,反正總是會朝著遠處飛去。
而此時,它們落在地上,像是在休息。
這有些怪異,雖然他們不清楚這些蝗蟲的喜興,但是根據元寧一路上的觀察來看,這些蝗蟲沒有吃完就休息的習慣。
元寧很少見它們休息,他認為這些蝗蟲一般都是趁著吃東西的時候落在樹榦上,一邊吃一邊休息。
反正他追了這些蝗蟲一路,每次見到它們的時候,它們不是在吃東西,就是在飛。
本來他們的追逐是很有計劃的。
白天趕路,晚上按時休息。
一天的追趕很疲憊,所以到了晚上,他們不管蝗蟲離得遠不遠,他們都會休息,因為元寧算的時間很對,預料的方向也很對,他們每次都能夠準時的找到那些蝗蟲。
但是今晚,元寧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叫大家先不要打開營帳,蹲在原地一邊盯著,一邊稍微休息一下。
白天的燥熱才剛剛降下去,地上的沙子上還是熱的,他們走了一天都累了,匍匐在地上,微微的喘著氣。
等到後來夜更深了一些,他們站在那裡,有風吹過,將地上沙子上的熱度和他們身上的汗水給捲走了,這才覺得渾身舒坦了一些。
舒坦的想讓人直接躺在沙子上睡去。
但是他們都知道,這一次的任務很重要,關乎著長朔和整個大陸的安危。
儘管每一天都是這樣漫無目的的追逐著,但是他們知道,這是一個漫長卻有用的過程。
元總管跟他們說的很清楚,要找到背後養殖這些蝗蟲的人。
蝗蟲不是關鍵,關鍵的是背後那個人。
所以他們儘管不知道蝗蟲飛向何處,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的目標。
今夜使他們第一次看到這些蝗蟲這麼異常的時候。
所以儘管是滿身疲憊,但是他們都不敢放鬆片刻。
蝗蟲一直停在那裡,除了偶爾煽動翅膀發出嗡嗡嗡的聲音之外,其他的時候,它們都是十分的安靜的。
元寧雖然年紀大,可是此時卻是精神抖擻,他雙目炯炯有神,盯著那一群蝗蟲。
今夜的蝗蟲怎的有些怪異。
它們停在那裡,停到了後半夜。
它們的狀態,也一直都是安靜和煽動翅膀。
等到天上的一輪孤月變得更加清冷了之後,元寧聽到了一陣聲音。
那聲音,是什麼樂器發出來的。
曲調,是帶著歡快的曲調,但是隱約中卻有些悲傷。
元寧頓時提高了警惕,朝著周圍尋去。
不過周圍沙丘連綿起伏,遠處的沙丘在黑夜中呈現出隱隱約約模樣,也看不出有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
元寧對後面說了一聲,「安靜,專註。」
後面的幾個人立馬會意,打起了精神,專心的搜尋著時候都變化。
元寧很確定,那聲音不是什麼風蝕蘑菇或者風沙衝撞沙丘發出來的。
雖然不知道那是用什麼樂器發出來的,但是一定是人彈奏出來的。
人的藝術,或許是取自於大自然,可是人做出來的東西,總有一定的規律可言,尤其是樂曲這種東西。
人譜寫出來的曲子,總能夠觸動人心。
此時,那樂曲中帶著歡快的調子,但是元寧卻是覺得有一種悲傷的情愫縈繞。
只不過這周圍開闊,聽不出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但是這是他們追逐了一路終於有些線索的時候,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夠放棄。
聲音,看了周圍,沒有找到。
這片沙漠在進入黑夜了之後,是一片寧靜,如一潭水一般波瀾不驚。
就在他們專心尋找那聲音的來源的時候,不遠處,那些蝗蟲突然躁動了起來。
它們飛離了地面一尺的距離,而後懸停在那裡,不知道在等待著些什麼。
遠處,曲調開始婉轉,那些蝗蟲像是受到了什麼指令一般,突然朝著前面飛了一段,而後又戛然而止。
元寧他們拿出了手中的劍,準備隨時應對這群蝗蟲發瘋的狀況。
之前,他們被蝗蟲攻擊過,但是當時的情況,但是算是正常的。萬物都有各自的領地意識,而他們,當時或許是因為「入侵」了他們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