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紅衣染殘血
這些年,一向糧草不足的留焱過得十分安逸,而且還有恃無恐的肆意擾亂引嵐和長朔兩國的邊境。
這說明,給他們提供糧草的是個很有實力的人物。
再加上引嵐和長朔常年受到留焱的侵擾,就算是有什麼陰謀,可是也不可能會給留焱提供糧草。
因為留焱糧草充足了就意味著留焱將會更加肆意的擾亂引嵐邊境。
這些年,每一次留焱侵擾長朔邊境,長朔都有戰士死去,就算是要演戲,可是似乎也不用那麼逼真。
而長朔是他們自己國家,雖說有時候人們總是會忽略身邊的事情,可是溫疆並不覺得長朔國內會有這樣的人。
於是最有可能的就是天鐸了。
天鐸地處瀛虛大陸東部,東有東海,而且氣候溫和適宜,物產豐富,於是商業也十分發達,而且尤其是天鐸國內還有一個在整個瀛虛鼎鼎有名的大商聖銀伏。
雖說他背後有天鐸皇帝容凌的支持,可是銀伏的實力也是很強大的,他的商業勢力侵入瀛虛各國,若是他想要偷偷地給留焱運送糧草物資,溫疆敢說一定能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如今,只有賭一把了。
而後,溫疆親自寫了書信送到天鐸去請求容凌的支持。
不管容凌打不打算支援引嵐,可是國內的情勢還是要他們自己努力。
因為從長朔的名夏王城送到天鐸的臨淵王城需要兩天的時間,若是容凌答應了,派距離長朔最近的軍隊到達長朔也至少需要一天的時間,如此算來,這全部過程要花上三天的時間。
可是長朔此時面對的不是邊境的留焱軍,而是已經侵入長朔國內的留焱軍。
所以不管天鐸軍隊是否會來支援,他們總歸還是要自己先面對如今的困境。
一日後,留焱火荼王城的正中心——留焱王宮中,宮女太監們都十分的匆忙,到處奔波著準備東西。
留焱國皇帝娶妃子是要從晌午開始,妃子就在宮中,於是就抬著妃子在王宮裡走一圈,王宮很大,因此繞一圈之後大概就傍晚了。
婚禮就是在傍晚的時候開始的,妃子被抬到大殿前,向坐在王座上等候的皇帝行禮,而後兩人再參拜天地,之後禮成,宴會開始。
名微木一大早就開始起來梳妝打扮了。
她坐在銅鏡前,被一群宮女擺弄來去。
途中,溫夜雪來過一次,名微木估計她是來給她送葯的。
不過還沒有給她,鍾以堯便來了。
鍾以堯進來的時候,她正在試婚服。
雖然瀛虛四國崇尚的帝王之色不一,但是婚服卻都是紅色的。
此時她穿一身霞衣,上面有用銀線勾勒出的雲紋,華美而又尊貴。
鍾以堯沒有去看一旁跪在地上的溫夜雪,俯身,將名微木扶起來。
「昔日聞說你母親名夏傾國傾城,長朔先帝甚至不顧百官勸阻將長朔國都改名為名夏王城,當時只覺可笑,如今,見了你,我倒是信了。」鍾以堯而後擺了擺手,示意宮女們和溫夜雪出去。
名微木瞥了一眼退出去的溫夜雪,心中頗有些擔憂。
不過想來,溫夜雪是妃子,從現在到晚上入洞房之前,還有幾個時辰,她行動自如,應該還會找機會來給她送的。
名微木不知鍾以堯此次前來何意,因為他也並沒有對她有什麼魯莽的行為,只是陪她坐在那裡說了會話。
走的時候,鍾以堯走出了門,而後又轉身,看著他道:「若你非長朔女帝,朕定然將皇后之位給你。」
他的聲音很淡,帶著些溫柔,少了些平日里那副野心勃勃的模樣。
名微木看著他,見他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中。
之後,溫夜雪果然又找了機會給她送。
她在她即將乘坐車攆之前借著送點心將解藥送給了她。
名微木將那盛放藥丸的小瓷瓶藏在了袖子里的暗兜中,這是她騙那小宮女給她縫的。
晌午還沒有到,她就要出門,因此是吃不了午飯的,她跟那小宮女說她怕坐著轎子在王宮裡繞一下午會餓,於是讓那小宮女拿些針線幫她在婚服的袖子中縫一個暗兜,她也好放些點心餓了吃。
因為她平日對那小宮女很和善,而且她也知道鍾以堯寵愛她,所以就依了她。
於是她裝模作樣的放了些點心之後又將那個小小的陶瓷瓶放入了其中。
繞了一下午,確實夠累的,名微木坐在轎子中,雖然比那些抬轎子的轎夫好許多,可是那轎子就算抬得再穩,可是也還是晃的,尤其是坐了一下午。
終於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轎子十分準時的到達了王宮的大殿上。
此時百官和許多王公貴族以及後宮的妃子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皇后則站在最前面,一群妃子跟在她的後面。
名微木走進去的時候,分明的感覺到了皇后那犀利的眼神,可是很快,又轉變成了淡薄。
等到她要跪拜鍾以堯的時候,鍾以堯還沒等她跪下,就一步一步下了台階,走到了她面前。
旁邊的禮官十分有眼力的跳過了拜見君王這一步驟,繼續接下來的事情。
於是參拜天地和夫妻對拜之後,宴會如期開始。
一時之間,宴會的宮殿內觥籌交錯鶯歌燕舞好不熱鬧,而外面煙花滿城,如遇盛世。
名微木被送到了鍾以堯的寢殿,等候著他歸來。
此時的寢殿內,沒有別人,她於是撤下了頭上的蓋頭,將袖子中的小瓷瓶拿了出來。
對於溫夜雪,名微木曾經也是有些懷疑的,畢竟留焱王宮中妃嬪無數,各個都想要得寵,而如今她到了這裡,鍾以堯整日都在她身邊,而且後來,鍾以堯更是決定娶她為妃,這定然已經威脅到了某些妃子的地位。
於是有人想要她死也很正常。
但是當時溫夜雪還給了她一封書信,是銀伏寫得,她多少認得銀伏的字,因為當時在引嵐的時候,銀伏曾經在船上班門弄斧的教容淼寫字。
容淼的字雖然是容凌教的,可是銀伏的字也別有一番味道。
當時印象深刻,所以她到現在還記得。
再加上就算是溫夜雪想要誆她,可是多少也會花些心思,畢竟她也並不能夠確定她見過銀伏的字。
而且字體雖然可以描摹,而且可以極其的相似以假亂真,但是銀伏的字跡里透露出的那种放盪不羈不是誰都能夠模仿出來的,這也是當時名微木對銀伏的字印象深刻的原因之一。
所以名微木決定相信她。
她站起來,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而後靜候鍾以堯來。
果然,鍾以堯很快就來了。
此時宴會並沒有結束,他是體現離開了。
等到聽到外面有腳步聲的那一刻,名微木拿起茶杯,迅速的將那一顆藥丸咽下。
鍾以堯似乎很高興,他喝了些酒,臉上帶著些微醺,打開了門之後他看到名微木在這裡站著有些詫異,不過覺得或許她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於是也並不在意,走到了她身邊。
他第一次的,看到她對他笑,雖然那笑意中摻雜著別的情感,可是他已然是很滿足了。
將旁邊的凳子拉過來坐下后,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身高適中,可是手卻很小,他想起從前有詩人以柔弱無骨來稱讚引嵐女子的手。
仔細想來,雖然她父母是雲岫山的弟子,可是卻也不清楚是哪國人。不過或許是受了引嵐水土的滋養,於是她的手,就像是從前的詩人稱讚引嵐女子的手那般,當真柔弱無骨。
可是下一刻,她的笑容在臉上凝固。
名微木漸漸的覺得腹部如同刀絞,而後渾身的觸覺漸漸開始消失,聽覺也開始消失,最後是視覺。
最後一眼,她只模模糊糊的看到鍾以堯抱住她捧著她的臉一直在說什麼,他的神色似乎十分的慌張。
名微木心想,看來溫夜雪沒有騙她,這確實是詐死的藥丸。
雖然開始的時候有些痛,不過確實效果奇特,她在一瞬間感覺渾身的觸覺和聽覺視覺開始消失。
那一夜,守在鍾以堯寢殿外的太監宮女們被鍾以堯一聲怒吼嚇得跪在了地上。
他們等了許久才敢進去詢問,進門的那一剎那,便看到他們的皇帝陛下抱著一個女子,滿眼淚水。
在留焱,從來都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男人一旦流淚了,那便是軟弱,而君王更甚。
可是此時,他們看到鍾以堯抱著懷裡那個唇角流血的女子,滿臉的傷痛欲絕。
良久,鍾以堯抱起了懷中的女子,漸漸地朝著皇陵走去。
等到路過宴會大殿的時候,百官宴飲正歡,忽然瞥見了一抹紅影。
今日除了皇帝和將要被迎娶的妃子敢穿紅衣之外,誰還敢穿紅衣?
等到之後他們看到他們的皇帝陛下懷裡名微木臉上的血跡之後,他們才明白髮生了什麼,臉上的笑意在一瞬間消失,而後紛紛跪在了地上。
雖然不知道鍾以堯何以如此狂熱的喜歡這個女子,可是在前幾日鍾以堯對他們宣布要娶名微木的時候,他們出口勸誡,惹得鍾以堯大怒,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怒,於是後來就再也沒有哪個大臣敢不知死活的阻止他了。
而此時,那女子顯然是死了,雖然說他們應該感到高興,可是鍾以堯那臉上的陰暗讓他們不敢動一下,也不敢說一句話。
他一眼不發,,朝著遠處走去。
而後百官們才明白他要去什麼地方。
他想要去皇陵,他想要將名微木葬在皇陵。
可是且不說此時月黑風高,只說皇陵距離王宮的距離,這樣走著,恐怕要走上一天一夜。
可是鍾以堯臉上那副神情,誰都不敢開口勸他。
此時夜色沉沉,他們也不敢回家,只一直跟在鍾以堯的身後隨著他朝著皇陵走去。
等到到了王宮門口的時候,一個素衣女子走了過來。
那女子,白關門雖然不常見,但是還是認識的,是鍾以堯的妃子雪妃,只不過她入宮以來不爭不搶,也並不起眼,他們只是記得,卻印象不深。
此時那溫夜雪不疾不徐的走了過來,她走到了鍾以堯身邊,跪在他的面前。
「皇陵無上榮耀,雖沒有人敢說,可是所有人心裡都明白,皇陵怨氣太重。陛下喜歡名姑娘,自然知道名姑娘喜歡素凈祥和,故臣妾斗膽請陛下將名姑娘埋於一空谷幽蘭叢中,讓名姑娘過得安穩些。」
溫夜雪說完,淡然的看著鍾以堯。
鍾以堯站在那裡,半晌不說話,而後看了看身後的百官,沉聲道:「準備車攆到城郊幽蘭谷。」
那些大臣們頓時舒了一口氣,也不由得有些欣賞這雪妃了,雖然不知道她是心疼鍾以堯還是心疼他們這些大臣們,但是顯然,她方才說得那一番話並不是真的想要建議鍾以堯換一個地方埋葬名微木,這只是她找出來的一個能夠打斷鍾以堯繼續前行的借口。
雖然大膽,而且大逆不道,可是她卻真的成功勸阻了鍾以堯。
之後這一夜那些大臣們雖然還是沒辦法回家安安穩穩的睡覺,然而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比之前要好一些,至少有馬車坐了,不用用兩條腿走到皇陵了。
這些大臣們平日里跟這溫夜雪也沒有什麼交情,可是此時他們倒是從心眼裡感謝溫夜雪。
馬車行了一個時辰,到達了城郊的幽蘭谷。
周圍的太監和侍衛們拿著火把將整個漆黑的幽蘭谷照的如同白晝,而鍾以堯則慢慢地走向了那山谷深處。
出來的時候,那些大臣們已經命人去打造棺槨了,可是這個女人是鍾以堯萬分寵愛的女人,因此,雖然著急,可是也不能夠隨便糊弄。
於是此時棺槨也還沒有打造好。
此時那些太監和宮女們用蘭花做成的花床,而後鍾以堯走過去,將懷裡的名微木放在了那裡。
而他則坐在旁邊趴在名微木面前看著她的臉。
此時的她躺在一片花中央,像是花神睡著了一般。
她的臉此時十分的嫻靜,周圍的火把映照過來,她的臉上似乎帶著些紅潤。
真的像是還活著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