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陰風苦雨

這顯然是很不明智的，甚至是很蠢的。

留焱應當不會這麼做。

但是如今這情況倒是叫人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

一日後，他們到了引嵐。

回到家裡的時候，有一個官員來拜訪。

那官員帶了幾箱子東西，說是些什麼點心吃食的，可他知道只是不把話說透，到底是什麼，他們彼此都很清楚。

老爺不急著收東西，開口問道：「出了什麼事？」

那官員猶豫了一番，才開口道：「劉大人這次去負責那件事情，只是去了好幾日，人應該都已經回來了，卻不見回來，我見事情不正常，便差人去那邊問了問情況，他們說壓根都沒有見到人，我派了人到沿途的路上尋找，如今也沒有找到人，故而……」那官員有些膽怯的道，「才來向大人您請罪。」

他知道，劉大人算是他的心腹，這次派劉大人去負責這個任務不是因為沒有專門的人去做，而是他有心想要派自己信任的人去看看這沿途的情況，了解一下這其中的細節，畢竟一直以來，他都是直接下達命令，其中有什麼別的情況，不管是內部的還是外部的，他都不清楚，所以這一次，派劉大人全程跟隨實際是讓劉大人做他的眼睛。

可是他們卻把他的眼睛弄丟了，這就事大了。

且不說大人到底是真在乎還是假在乎他的心腹，但他們將他的眼線弄丟這一件事，就足夠讓他大怒了。

若是大人沒有想得深，那大概會覺得他們沒有保護好他的心腹，若是最後真的沒有找到人，那麼想必會有一番處罰。而若是大人想得深，他會以為他們在這件事情上有什麼秘密不能夠讓他知道，如果這樣的話，他的命很可能會丟了。

大人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似乎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可是這更加的讓他害怕。

他連忙接著道：「大人，小人正在查了，若是找不到劉大人，小人定當提頭來見，請大人您給小人一些時間，小人一定能夠找到劉大人的。」

那官員嚇得不輕，他時常在他手下辦事，於是他料定他說的大概是真的，便淡淡道，「給你五日的時間，找到劉大人，否則就真的按你說的，提頭來見吧！」

那官員連忙點頭，心裡也知道這時間有限，必須要抓緊時間，否則他的腦袋真的要不保了。

於是他拱了拱手，對他道：「那這些東西就請大人您收下，小人去查了。」

說完，他出了門，急匆匆的離開了宅院。

一邊的小廝開口道：「老爺，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留焱惡意扣住了他？」老爺摸著光潔的下巴猜測著。

他們回來的路上剛剛遇到了一群劫匪，而且是受命於留焱，而如今，他手下的官員便在去留焱的路上消失了，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事情。

打開了旁邊的漆盒，盒子中的鹿角已經變得乾燥。

在客棧那幾天他們在屋子裡面點了香料掩蓋住鹿角上面的血腥味，而後放在窗口晾曬，如今依然能夠長久的存放了。

不過經此兩件事，他總是覺得事情似乎不那麼簡單了，他在猶豫著是否要將這東西給那邊。

他將這想法說出來后小廝疑惑道，「老爺，截殺我們的是留焱的人，而鹿角是那邊要的，我們給了他們不是也沒問題嗎，為何要猶豫？」

「若是此時，雙方要因為這鹿角起矛盾的話，我們便不能夠把事情想得那麼簡單。我們剛剛遭遇到了截殺，而剛剛回來便又聽到了劉大人消失的事情，若是這件事情也是留焱所謂，那可見，留焱是真的跟那邊起了衝突，我們若是直接將鹿角給了那邊，留焱的人若是依舊以為鹿角在我們這邊，那麼就算是我們如實告訴他們，他們未必可信，就算是信了，他們或許會因為憎恨我們將鹿角給了那邊而解決我們，所以……」

小廝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所以我們應當把鹿角握在手裡當免死金牌，到時候我們有鹿角傍身，這兩方不管是誰，要想得到鹿角，就不能夠那麼輕易的殺了我們，然後我們作壁上觀，看看情況最後如何，再考慮怎麼做。」

老爺點了點頭。

「那劉大人那件事呢？」小廝問道。

「就讓他先去查吧，說不定也不是留焱那邊所為，凡是都不要想的那麼絕對，等到查出來到底怎麼回事之後再來看怎麼解決。」

「不過」，老爺忽而又道：「我們似乎此時不該再繼續留在這裡了。我們之前跟那邊約好的是回到引嵐之後將東西給他們，如今我們回來了，想必他們已經接到了消息往這邊趕了。我們得走，現在就要走。」

「那我們往哪裡走？」小廝看老爺已經站起來要離開，開口問道。

這老爺倒是沒有想清楚，只是想著要趕緊離開這裡，如今他這麼一問，他想了想道：「不如……就到留焱吧，若是那邊問了，我們便借口說人丟了，要到留焱討個說法，若是他們不信，我們再撕破臉也不遲。」

於是一番收拾后，他們還沒有歇息，便又駕著馬車朝著留焱去了。

他們的路線是從引嵐臨海的邊境小城走海路，而後再踏上沙漠往留焱去。

順便也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車馬行了一日多，到了引嵐的臨海小城。

這座城的百姓以捕魚為業，剛剛到了海邊，一陣腥鹹的海風吹過，一眼望去，千帆競發，都是捕魚的漁船，因為客船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若是出現在這裡，要麼是偷偷到留焱去的，要麼便是往南海深處去探險的，而這兩種都很少，尤其是到留焱去的斷不敢這麼大膽的從海邊經過。

而如今朝廷上正在嚴厲的查詢關於何人將糧草運往留焱的事情，他們就算是官員，也完全是沒有理由從海上去留焱。

所以白天，他們去不了，得等到晚上了沒有人的時候，他安排小船從這海域上過去，就算是不小心被人發現了，但是月黑風高的，也不知道他是誰。

反正就算是查，也查不到他的身上。

他跟小廝在這邊的一處私宅住下了之後，一直等到了半夜，到處寂靜無人，他便跟小廝一同出門了。

天上一輪月被雲遮掩住了，只剩下淡淡的光輝，不足以照亮這偌大的人間。

船隻已經備好了，一艘小船，上面有幾個人已經在等著他了，等到他到了之後，那船上的兩個人連忙給他行禮。

他擺了擺手，「別整這些虛的了，趕緊開船離開這裡，讓人發現了可就不好辦了。」

於是江面上一艘小船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快速的離開了海岸，朝著西南方向劃去。

次日，他們依舊在海岸上漂泊著。

來的時候，聽海岸邊的老漁農說著幾日海上不平靜，天氣也不好，他這些日子出海的時候，收穫的也不多，像是龍王爺發怒了。

當時他不以為意，可是如今一來這裡，發現似乎真的是那樣。

他的小船搖搖晃晃的，他此時都有些擔心一不小心會掉到海里。

一時之間，他開始覺得自己當初的計劃有些不妥，就算是要偷偷地走，也要找一艘好一點大一點的船，這一艘船在這海上，真的像是一粒芥子一般，完全是隨時可能被風浪掀翻了。

他水性不錯，但是要他從這茫茫的海中往西南處的沙漠上游，那他肯定在半途中就累死了。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如今後悔也是完了。

他心裏面正愁悶著，卻見頭頂的天空似乎比他還要愁悶。

那廣闊的天空上愁雲聚集，眼看著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瞬間，雨水便朝著臉上打來。

他抹了一把臉，心說這一趟真是晦氣。

「這船不會沉吧！」他看著這雨勢不小，船上就一個棚子，再多下一會，保不準這船上會積水，到時候他們就真的麻煩了。

那船夫也沒譜了，他也從未划著小船到這麼遠，雖然不至於迷路，但是卻沒有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

見那船夫一臉的茫然，他也不再多問，轉身去船艙里拿了幾個工具，丟給了一旁的小廝，「趕緊往外面舀水，否則我們就真的要葬身魚腹了」，轉頭，他又吆喝道，「你們兩個也別偷懶，趕緊使勁划，只有早些到岸上我們才能保命。」

兩個船夫聽到他這麼說，也立即使勁的划。

他一邊舀水，一邊在心裡惆悵著，他發現他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他不該去留焱。

說起來，這一趟去留焱，其實有必要，但也沒那麼必要。

留焱跟那邊應該確實是發生了什麼摩擦，而留焱應該也確實是想要要他的命以及他手裡的東西，但是這些似乎都不足以讓他大老遠的跑到留焱去。

他發現他做戲做的有些真了。

其實他完全就可以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藏起來，因為不管是他真去留焱還是假去留焱，其實那邊的人都懂得他的心思，這樣做，其實必要性不大。

然而他當初卻沒有想清楚這其中的事，就這樣傻乎乎的跑去留焱了。

但真的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雨勢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那種不大不小的，不是綿綿細雨，也不是瓢潑大雨，可就是這樣程度的雨，他們依舊是需要不斷地往外面舀水才能能夠確保船能在他們到達彼岸的時候不會沉。

頭頂上海鳥飛了過去，沒有躲避的地方，因此它十分的急切的想要飛到岸邊，老爺抬頭看去，也不知道何時能夠到達彼岸。

「老爺，你餓了吧，先進去吃些東西歇一會，我先舀著。」小廝看他面色帶著惆悵，便轉移他的注意力道。

「不用了，我還不餓，你進去吃點吧。」老爺回絕了，而後依舊舀著水。

小廝也不多說，直接進去了，不過沒進去一會便又出來了，他的手上拿了些糕點，給老爺的嘴裡塞了一塊之後將一些糕點遞給了兩邊使勁划船的船夫。

小廝嘴裡也吃了一塊，而後拿起了瓢繼續舀水。

「老爺，別那麼擔心，就算是掉到了海里，那我們也不會有什麼事，這裡沒有鯊魚，鯊魚都在東海那邊，咱們加快速度，很快就能夠抵達岸邊了。」見老爺依舊這般惆悵，他開口安慰道。

「我知道了，沒事的，還有半天，若是不出意外地話，我們便能夠抵達岸邊的沙漠上，那就希望這半天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原本是一天便能夠抵達岸邊，他們是從半夜開始出來的，但是等到到了早上的時候，便開始下雨了。原本是正午便能夠抵達，如今想必已經過了正午，可是下雨之後速度會變慢，他們可能要等到晚上才能夠到達岸上，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再發生什麼意外。

一夜沒有睡，他們幾個都沒有精神，但是每個人都硬生生的挺著，想要趕緊到達岸上，誰也不敢有一絲懈怠，因為都怕路上出什麼意外，到時候真的是後悔都沒有地方後悔去。

雨點急促的打在臉上，老爺渾身都濕透了，他的臉上落滿了雨水，那於是將他的視線擋住，他不得已只好低頭繼續舀水。

小廝見大人這般，想要說讓他進去休息一番，可是想到他估計也不會聽，便沒有說。

等到日暮十分，他們到了岸邊。

雨也停了，日頭出來了。

雖然臨近日落，但是太陽突然出來，那光芒還是依舊的耀眼。

他們上了岸，將船往海里推了推，船便順著海流飄往了南海深處。

往岸上走了走，找了一處日光好的地方，都是大男人，也沒有什麼好拘束的，幾個人全都脫了衣服扔在了沙子上讓風吹。

此時，他們要儘快的把衣服弄乾，否則等到太陽落下去之後，溫度降低了，到時候還是穿著一身濕衣服他們會很危險。

衣服脫了之後，他們渾身都是冷的，但是也不好跑到背風處，因為若是不在這裡看著，萬一衣服被風吹走了，他們會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