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細雨
他即便是知道容凌會殺人,但是這是一個皇帝必須想做的事情,但是如果扯到他們自己的身上的話,藍雙可能會有些茫然。
這些都沒有必要,畢竟藍雙此後也不會跟容凌有過多接觸了,所以給他心裡留一個好的念想,總歸是好的。
年少的時候有一個萬分憧憬的人,那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即便是不願意跟容凌在一起,但是也不想要打破藍雙的這種憧憬。
所以只要他們能夠平安的離開,她並不打算跟藍雙說這些。
次日清晨,朝露未乾之時,名微木便醒了,她躺在床上,並沒有動。
外面已經安靜的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一樣。
平日里,這個時候,她恐怕是在被窩裡做著黑甜的夢,但今日,她實在睡不著。
昨晚睡得晚,但是早上卻很早就醒了。
鳥兒開始在樹上鳴叫,一聲一聲的,傳入屋子裡,聽得名微木心中有些微微的慌張。
等到到了時辰,名微木出來了。
梳洗后,又吃了飯,名微木拉著藍雙出來了。
剛剛走到大街上,便看到這清晨的大街已然熱鬧起來了。
名微木按照原來的計劃,隨意走著看著,等到到了那紙鋪子的時候,她便拉著藍雙進去了。
藍雙一邊走著,還一邊跟她說這家鋪子他來過,前幾天買的紙便是從這裡買的,東西還不錯種種的。
名微木只是笑著道:「能被你稱為好紙的,定然是不錯的,我就更要去看看了。」
於是兩人說著笑著進去了。
店鋪的老闆是個十分溫雅的女人,年紀約莫在三十上下,儘管不故作風騷,可是身上卻由內而外的流露出了這個年紀的女人該有的媚。
名微木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心裡說著,這該不會也是賀蘭的人吧。
但是那老闆娘卻沒有上前來迎她,只是在那裡瞄著簪花小楷。
等到她看了一會後,那坐在鋪子前的老闆娘才站了起身,走到了她身邊,溫聲細語道:「姑娘若是要買紙,我這裡倒是有適合姑娘的。」
說著,獨身往後面走去。
名微木拉了拉藍雙的袖子,跟了上去。
店鋪外。
那幾個暗衛看到人進去了許久都還沒有出來,便不放心,於是便走近了那店鋪。
進去之後,人已經消失了。
那暗衛長悄悄將店鋪裡面的夥計扯到鋪子的裡面問他方才進來的兩個人去哪了,那夥計正在招呼客人,突然被人拎著按在內室的牆壁上質問,心裏面不由得有些害怕,但那人再三的恐嚇,他也怕了,只哆哆嗦嗦的說道:「小的不知道啊,也沒有留意,進來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小人也不可能每一個都盯著,況且人家有些不想買,進來看一眼就走了,我哪能記得住啊!」
暗衛氣的踹了那夥計一腳,他疼的跪在地上連連慘叫,可是依舊是說不出那兩人的去處。
他說的確實是實話,他在那裡招呼人,也沒有注意到有兩個男女進來了,就算是看到了,可是這男男女女那麼多,長得也跟他說的差不多,他那裡知道他問的是哪一個。
但是那暗衛不相信,連連的捶打了他好幾次,依舊得不到答案,見他夥計躺在地上十分的凄慘,那暗衛才相信或許他是真的沒有看到。
那既然如此,便是有人接應了,夥計不知道,那應當是上面沒有告訴。
「找你們老闆出來!」
跪在地上的夥計往後推了推,說道:「我們老闆的爹死了,前半個月便回老家去了,此時都還沒回來。」
夥計大概也猜到了這暗衛的心思,但是他自己想了想,也不大可能,老闆就靠著這鋪子養家糊口呢,也不可能跟別人串通一氣,否則這暗衛上頭的人不是片刻便讓他這鋪子關門。
但是要是真的如他說的那樣的話,那到底是誰帶走了他說的那兩個人呢?
幾個暗衛氣沖沖的走到了前面,將整個店鋪封鎖,開始一個個的查。
一日後,快馬加鞭,已經到了天鐸的邊境。
過了這邊境,容凌的人就算是要抓她也抓不到了。
名微木的心總算是能夠稍微的放下了一些。
他們逃跑的時候,藍雙問她怎麼回事,她就將自己事先編好的借口告訴了藍雙,說是有人想要對他們不利,所以要儘快離開天鐸。
藍雙也相信了,只有有些遺憾沒能夠跟容淼還有容凌告別。
但是已經出來了,他也沒有多說些什麼。
傍晚時分,下了一場柔柔的細雨,儘管是夏季,但是行駛在山間,還有謝謝冷的。
賀蘭紅淺將包裹中的薄被子拉出來了一張給名微木蓋上,兩人窩在車廂中靜靜地聆聽著外面細雨打在葉子上的聲音。
細雨中,有燕子略過馬車的窗子朝著遠處的山林飛去,不知道是想要飛往哪處人家,還是想要回歸山林。
之一切的靜謐被一陣鈴鐺的響聲給打破。
那鈴聲自山中的小路傳來,只不過山路曲折,他們看不到到底是什麼人。
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突然,一支箭飛來,正在駕著馬車於細雨中穿梭的馬夫的胸膛有大片的鮮紅暈染開來,最後僵硬的倒在了車下。
此後,又是數十隻箭飛來的聲音。
賀蘭紅淺嗅到了危險的氣味,她拿了身旁放著的長劍,讓名微木不要輕舉妄動,而後她走了出去。
名微木掀開了車簾,看到不遠處有幾輛車馬朝著這邊行駛而來,可是他們卻並不低調。
馬兒身上系著鈴鐺,在這山野中迴響,像是在告訴著這路上的一切行人他們的到來一般。
雨依舊細細密密的下著,而箭則從細密的雨水穿過,朝著這邊飛來,每一支,最後都過穩穩地穿過一個人的胸膛。
地上的雨水漸漸地變成了血水,燕子飛的更加的快了,或許是害怕被殃及到。
賀蘭紅淺拿著劍站在車廂前,看清楚了情況之後,一聲令下,車馬全都停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拿起了劍準備大戰一場。
燕兒的翅膀沾了雨水,人的衣擺則沾了血水。
一般的那種大場面,應當是天上雷雨陣陣,一道閃電穿過,如銀蛇飛舞於烏雲間,而陰風怒號,像是地獄之中的鬼怪降臨世間,一切都顯得異常的可怕又宏達。
而此時,這一場細雨下的場面,卻也異常的大,不僅場面大,而且還異常的恐怖。
那些侍衛們拿著劍朝著敵方奔去,身後卻飛來飛箭,那些箭穿透他們的身體,而後安靜的落在他們面前不遠處。
他們前面的車隊則依舊不緩不慢的駕著車,任由著馬兒身上的鈴鐺響徹山谷,像是從天上來的神明一般,慢慢悠悠的,只是要欣賞這人間的景色。
賀蘭紅淺向後看去,卻不知那箭從何而來,似乎是憑空生出來的一般。
她又轉身看前面,那些人依舊駕著馬車,優哉游哉的,像是沒看到這血腥的場面,依舊朝著他們這邊行駛而來。
賀蘭紅淺對上了其中一人的眼睛,她潛意識裡便覺得他是領頭的。
她看著那人的眼睛,他的眼睛帶著一種睥睨的意味,似乎對一切都是分外的不屑,對一切都十分的冷漠,又好像對一切都是十分的玩味。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
如今這四國,能夠被稱為鳳毛麟角般的人物的也就那麼幾個,她也都見過。
名傾瀾是帶著的是一種冷漠,即便是故作溫文爾雅,可是骨子裡還是冷漠,少有的幾分溫柔她只在他對名微木的時候看見過。
鍾以堯,若是用一種動物來比喻的話,那相比是一頭獅子,西北的蠻荒之地以及留焱長久以來的尚武精神使得他身上有一種兇殘蠻橫的氣質,統一四國的願望讓他身上充斥著野心的味道。
容凌則是一種深不可測,因為深不可測,所以他長久以來是以一種淡然從容又隨和的氣質來示人,但其實,誰也不知道他的內心是怎麼樣的。
也因此,賀蘭紅淺對於名微木婚嫁的態度是寧可是名傾瀾,那也最好不要是容凌,恰好名微木也是這樣想的。
還有引嵐的南騫和南斯璟。
南騫其人,看似勤勤懇懇,可是除此之外,他心思也十分的深,絕對不是個平庸之輩。
南斯璟,她覺得他的骨子裡有一份堅持,只是時常掩蓋起來,從不讓人知道,只等著冷劍出鞘的那一刻,必將斬盡仇人的頭顱。
可是這個人,他的臉上的這些神色讓賀蘭紅淺覺得,她不是這四國以內的人。
即便是西北蠻荒之地跟其他三國對立多年的鐘以堯,他也不過是一種驕傲和輕蔑以及大到極致的那種狼子野心。
而這種人的身上,似乎少了些狼子野心的意味,少了些扮豬吃老虎的意味,也少了些從容淡然的意味。
他渾身上下無不在宣告著他有多麼強大,他對別人又有多麼不屑,還有他對獵物是多麼的志在必得。
賀蘭紅淺不知道方才那些箭是怎麼回事,但是她覺得,若是她此時再不採取一些措施,他們今日都會死在他的手裡。
賀蘭紅淺朝著前面飛奔過去,一個飛躍,直接拿著長劍刺向了那個人。
那一刻,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而後那如雪的衣袂一揮,賀蘭紅淺覺得渾身失去了力氣,之後一股力將她的身子一推,她朝著旁邊的山谷摔去。
最後一眼,她看到那車前坐著的人站了起來,他慢慢地掀開了他的帽子,賀蘭紅淺看到了他的全貌。
他是一個——修道之人。
他的唇很薄,微微一彎,是在朝著她笑。
賀蘭紅淺便在他的笑容中漸行漸遠,漸漸地墜落到了山谷中。
名微木匆忙的下車之後,已經看不到賀蘭紅淺的影子了。
她開始明白,這不是容凌的人。
她不清楚容凌到底會不會殺藍雙,但是她知道只要她還活著,容凌不可能會殺藍雙,即便是殺,那麼也會偷偷地殺,總是會確保她不會以為是他殺了藍雙。
同樣的道理,容凌也不會殺賀蘭紅淺。
所以這絕對絕對不是容凌的人。
名微木苦笑著,因為她覺得她的這種判斷竟然得得益於賀蘭紅淺墜落山谷。
曾經長朔被困,內外皆憂,賀蘭紅淺也只是廢了一身功夫,而如今,她本可以過平靜的日子,卻因為她而喪了性命。
她的心像是突然被凍結了一般,連呼吸都有些費力。
往前走去,她的每一步中,都有人死去,唯獨她於亂箭之中不傷毫髮。
「停下吧!我跟你走。」她朝著那正站在馬車橫樑上的那個穿著白衣的人喊道。
話音落了之後,一口寒氣進入她的肺腑,像是吸入了千年的寒氣,凍得五臟六肺都顫抖著。
所有的人都靜止不動的看著她,只有那橫樑上的白衣人朝著她揮揮手,笑著看著她,示意她過來。
她一步一步,衣裙拖著地上的血水朝著他走過去。
那些護衛她的侍衛們明白她要做什麼,於是繼續的朝著那馬車奔去,要殺了那馬車上的人,同時為賀蘭紅淺報仇。
可是等到他們往前奔了數十步,身後的林子中,數百隻箭飛過,從她的身邊穿過,穿透那些侍衛的胸膛。
所有的人,前面所有的人,在一瞬間全部倒下,將地上的血水砸出了水花。
她的面色冷淡,可是心卻在顫抖。
心臟在胸膛中砰砰砰跳著的聲音她聽起來,像是魔鬼在叫一般,她覺得自己的那一顆心臟似乎要突破胸膛跳出來了。
那人站在馬車前的橫樑上,雪白的衣衫不染一滴鮮血,也不染一滴雨水,他依舊是勾了勾手,讓她過去。
名微木看著他,從袖子中抽出了一把匕首,而後,對他冷笑,朝著自己的胸膛刺去。
然而在刀尖進入肌膚的那一刻,那人兀自出現在了眼前。
她只瞥見方才那一瞬間,他的衣袂在空中飄飛了瞬間,他便到了眼前。
「並非我不想留他們的命,你也看見了,他們非要尋死。」他的聲音清冷而又溫柔,一雙眼睛看著她,只是解釋,卻沒有半分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