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雲淡風輕
這種場景一直斷斷續續的持續著,每一次夢見,他都無比的驚喜,而每一次醒來,他都無比的淡然,就好像夢裡和現實中是兩個人。
直到師父死去的前一天晚上,他再次夢見那場景,才有了些許的變化。
那一夜,夢裡依舊是從前的景象,動蕩的海水,飛躍的魚兒,鳴叫的鳥兒,還有那——一團白光。
只不過,他發現了一個不一樣的東西。
夢境中,他不由自主的朝著山背走去,而後,他站在山頂,看到了一條大蛇。
大蛇很大,它蠕動著身子,在樹林中穿梭,那些茂密的樹林此時就好像是有些低矮的灌木或者草叢一般。
它是一條青蛇。
站在山頂山看的時候,他覺得心裡怪怪的。
看著看著,那原本一心在山林中穿梭的青蛇忽然抬起了頭。
它一抬頭,而後起身,能有半座山那般高,嚇得他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而後他突然發現身後有人扶了他一把。
但是他轉身,想要去看看那人到底是誰,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光團中的那個人依舊在光團中,似乎與塵世隔絕一般。
他不再去看山下的那一條蛇,打算轉身離開,可是等到他轉身的那一剎那,他發現那條蛇似乎在盯著他看。
它的眼睛是紅色的,沒有一抹雜色,不像是火,而像是一汪血水,尤其的可怖。
他覺得更嚇人了,轉身,朝著山的另一邊走去。
等到將要離開山頂的時候,他轉身,看到光團似乎朝著這邊移動了一下,可是仔細看了看,卻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移動。
醒來的時候,他去拜見師父,跟師父吃了飯,又喝了茶。
而後,他們坐在窗前看雲霧翻卷,大師兄那時候也來了。
而後,他便看到師父笑了笑,後來漸漸地安靜,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就坐在那裡,眼眸依舊是張開的,帶著生氣,也帶著慈祥。
直到他覺得有些不對勁,覺得師父似乎許久沒有說話了,他才不敢相信的伸手試探了一下。
師父倒在了席子上,但面目依舊安詳。
之前他下山扶弱濟貧的時候,曾經見過無數死亡的場面。
他見過一家老小被惡人殺害,死的時候嘴角留著鮮血,慢慢地憤恨和不甘。
他也見過久卧病榻的人在病床上死去,滿臉的痛苦。
可是他從前未曾想過,一個人會以這樣的面貌和狀態死去。
就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便去了。
雲淡風輕,風輕雲淡。
但是那一日,他哭的很慘。
大師兄但是有些不舍,但卻沒有他哭的那麼撕心裂肺。
他想起師父生前曾經說過,他看起來決斷凡塵,但其實心裡卻沒有,而大師兄雖然看起來活的平凡,可是心裡已經斷絕了凡塵。
他覺得師父說的對,不過他只是覺得師父說大師兄的對,說他的不對。
因為他總覺得自己已經斷絕了塵世的種種。
他能夠淡然看四國紛亂,他能夠淡然看人間悲歡離合,他能夠淡然看待這塵世的種種。
當然,他並不是想要掌門之位,他一直以來都覺得掌門之位,沒有誰能夠比大師兄更加的合適了。
而且他也不願意去當掌門,因為掌門要管的事情太多了,只有大師兄這種不嫌任何事情麻煩的人才會去當這個掌門。
但是師父去世的那一天,他有些贊同師父的說法了。
他贊同了師父對於他的評價。
說起淡然,他或許這的沒有大師兄那般淡然。
但是,不過師父說人各有不同,不需要太刻意。
而他於是也並不是太在意了。
但是從那個時候起,他的心裏面漸漸地種下了一顆種子。
他帶著對師父的務必想念,也帶著自己的那顆種子,漸漸地開始鋪展開他的計劃。
師父生前一直對他說,去領悟,去感受。
他到至今,不大明白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到底怎麼做才算的上去領悟去感受。
看了一眼身邊的名微木,他不知道這算不算。
馬車朝著前面奔去,道路兩旁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他們坐在馬車中,能夠聞到飄來的花草清香。
而名微木則一直裝作無意的看著這周遭的地形,看著這周遭的動靜。
她想要看到一輛陌生的馬車從這裡經過。
這幾日的趕路,她發現他們走的似乎都是人跡罕至的道路,反正走了這麼久,似乎從來都沒有見到過有別的趕路的馬車經過。
跟他們方向相同的,或者相反的,都沒有。
她更加的疑惑,他們走的到底是什麼路線,難不成這是另一個大陸嗎?
不過說起來這個猜想也未嘗不能成立,畢竟是個世界都能夠存在霧隱和他大師兄這樣的人,那另外的一個大陸也未嘗不會存在。
「鍾以堯,還在找你。」
車廂里很安靜,霧隱的一句話突然打破了這安靜的氣氛。
名微木對於這句話,不是很明白,她不明白霧隱的意思。
他提鍾以堯做什麼,還有,他這句話,似乎讓人覺得他知道的很多。
當初她到留焱做人質是眾人皆知,但是至於鍾以堯要娶她,她覺得知道的人似乎並沒有那麼多。
鍾以堯這個人倒是不介意別人知道,但是他雖然是國君,但是不是每件事他都能夠精準的控制的。
反正後來估計是某個德高望重的大臣覺得他們國君娶別國的國君有些不大像話,於是就把這件事情隱瞞了,而鍾以堯以為她已經死了,也懶得去管這些種種了。
後來他知道她還活著,但是他只顧得抓她回去了,並沒有想到去告訴天下人他想要娶她,畢竟當時也沒有將她抓走。
「你怎知鍾以堯找我?」名微木不跟他拐彎抹角。
「他跟我說的,還要我幫他找一找。」霧隱隨意的說道。
名微木有些震驚,她側頭看著霧隱,打量了一下他此時的表情,開口道:「你跟他……有合作?」
這句話說的沒有那麼清楚,霧隱也並沒有過多地表示什麼,可是名微木覺得霧隱似乎真的跟鍾以堯有什麼關聯。
「有啊!我給他送了將近十年的糧草呢。」
「……」
名微木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整個瀛虛大陸,天鐸,長朔,還有引嵐,這些年,他們之間相互猜忌,相互提防,都以為是某一國給留焱運送的糧草,可是其實不是。
這給留焱運送了將近十年糧草的人不在三國之內,而在三國之外。
他們所有人恐怕都沒有想到,給留焱運送糧草的人,是在雲岫山,在那個他們的國君每隔幾年都要去山上參加朝拜大典的雲岫山。
而且將就算是他們想到了雲岫山,也不會想到這個整日淡然如風的雲岫山掌門的師弟。
他們最多可能往掌門清月的身上去想,但是不會忘霧隱的身上去想。
甚至於,他們連知道霧隱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因為雲岫山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去的,而且就算去了,皇帝都沒有面子能夠見到雲岫山的掌門以及其他的弟子,而別的人,更加的沒有多少機會見到霧隱了。
所有,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會往他的身上去想,就算是跟他算是有些親近的名傾瀾,名微木都覺得他也不大可能會往霧隱的身上去想。
「為什麼?」名微木十分的疑惑,霧隱,他到底缺什麼,以他如今的能耐,這整個大陸上,還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
若是他得不到,別人就更加的沒有本事得到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霧隱說著,伸手,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名微木莫名其妙,伸手捏住霧隱的手,因為霧隱真的用了力氣,她此時有些喘不過氣。
「幹嘛?!」名微木覺得他的神情似乎很隨意,並沒有要殺人的意思,可是,看著他的眼睛,她有覺得看不透,於是有些害怕,覺得他又似乎是認真的。
「求饒。」
「什麼?」他的手鬆了一些,但是這句話卻讓名微木覺得莫名其妙。
「求饒,向我求饒。」霧隱又重複了一遍。
名微木剛想罵他,卻覺得脖子那裡又緊了些,再次有些喘不過氣了。
「求你……放開我。」名微木好漢不吃眼前虧,求了饒。
霧隱的唇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意,鬆開了她,順便,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名微木忍住想要打他的衝動,恨恨的說了一句「你在做什麼?」
見到她動怒了,霧隱臉上似乎浮現出了一絲愉悅,他隨意的靠在車廂上,笑著道:「沒事。」
名微木心說什麼沒事,他剛剛差點掐死她,到底是在抽什麼風。
「坐過來!」霧隱說道。
名微木瞪了他一眼,心說他這翻臉比番薯還快,他都還沒有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這會就要她做這做那了。
但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名微木朝著他靠近了一點。
不過霧隱樹並不大滿意,他低頭,看了一眼她。
伸手,霧隱將她抱到了他的腿上。
名微木心裡不爽,但是還是沒有表現出來。
霧隱跟從前一樣,用胳膊攬著她的腰,名微木被這親昵的動作弄得有些不大舒服。
她想起剛才,霧隱莫名其妙的轉移了話題,她不由得又繼續追問道:「那鍾以堯承諾了你什麼?」
他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那就是說他們之間有利益關係。
他給鍾以堯的承諾能夠看出,大概就是給留焱運送糧草,而鍾以堯給他的呢?
什麼東西是他做不到可鍾以堯能夠做到的?
而且若是鍾以堯能夠做到的話,那其他幾個國家的國君也能夠做到,他為何不去找他們,偏偏找了鍾以堯。
霧隱嗤笑一聲,淡淡道:「他,沒資格承諾我什麼。」
名微木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耐著性子繼續問道:「那你需要他做什麼?」
「幫我找一些東西,不過……」
名微木覺得他後面似乎有些重要的話,於是屏住呼吸靜靜等著他說出口,可是霧隱看到她這般認真的模樣,突然停了下來。
她才覺得是不是霧隱覺得他是在套他的話,所以不打算說了。
但是又想了想,似乎也不算是套他的話。
霧隱何其的強大,他要是不願意說,她也沒有那個能耐套他的話,他們此時此刻只能夠算是正常的交談吧,而且話都是他自己願意說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掐住了她的腰。
倒是沒有那麼疼,但是有些痒痒的。
她不知道霧隱這是又抽了什麼風。
「幹嘛?」她放柔了語氣問道,想要他冷靜一些。
「我跟你說鍾以堯是要告訴你你此後不會再落到他的手上了,因為你會一直在我的手上。」霧隱看著她,似乎在仔細的盯著她看。
名微木卻並不關心這些,她只關心他們因為鍾以堯引出來的這些話來。
她還沒有問清楚呢,他就這樣想著結尾了,是故意的嗎?
又一向,這好像也沒有什麼故意不故意的。
但是她不能夠隨著他的話就此結束。
於是她又追問道:「那你到底要他幫你找什麼東西?」
「萬年的靈芝,稀有的仙草,沙漠中狼王的內丹,鹿王的鹿角……」
霧隱說了很多,都是些厲害的東西,確實是一般人不能夠找到。
她似乎也有些明白霧隱為何找鍾以堯來尋這些東西了。
若是他跟其他三國的國君這樣說,他們一聽這些東西,寧可據為己有也不願意給他,而鍾以堯不同,鍾以堯,他是個有野心的君主,他想要一統天下,那些東西與他而言就像是王宮裡面的珠寶一般,在他的眼裡不是價值連城,而是隨手可以當玩物。
所以鍾以堯會願意幫他找這些東西,尤其是留焱尚武,且位居西北蠻荒之地,有的是能夠到蠻荒之地探險尋寶的能人。
這樣分析下來,霧隱選擇留焱的鐘以堯確實是明智之舉。
不過名微木不大明白的是他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這些東西被傳的神乎其神,但是到底是真的有用還是只能夠當補品,其實也只能看得到之後用了到底是什麼體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