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明亮高挑的廳堂,一圈排場的紅木擺設,條案上檀香裊裊,依舊壓不住屋裡的焦灼。

木老侯爺的怒氣從昨天醞釀到現在,快要把金絲楠的房梁頂翻了,他一根手指,隔空戳著跪在地上那個不孝子的腦門兒。

「你跑什麼?竄那麼快,有火撩到尾巴嗎!」木楓川不動,無言。

「過了年,你多大了,你說,你自己說!」

「二十二。」木楓川面無表情。

「這是京城的說法,按你母親娘家老輩的演算法,你二十三了!」

木楓川向上翻了個白眼。

「朝堂上,從能湊到皇上鼻子尖兒的到蹲在大門口的,除了公公,有一個算一個,誰沒拿過我的份子錢,最可惡的就是那幾個家裡添了孫子的,這都給我發第二波帖子了。」老侯爺用手給自己胡嚕著胸口,心真是疼了。

「從我手上送出去的,比給你備的聘禮都多了,你說!我什麼時候能看到回頭錢!」

木楓川眼觀鼻,「今年醫堂賺了些,要不我補貼您老人家一百兩?」

「閉嘴!」老侯爺如果不是早上化憤怒為飯量,吃得太飽,這會兒只怕要原地跳起來了。

「碧螺不好,你吱一聲啊,還有春草,芍藥,石榴,」站在老侯爺身後伺候著的那個叫石榴的隨役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背過去。爹娘為什麼要給男娃取這麼個名字啊?還和夫人貼身的侍女重名,不讀書,害死人。

「我們這樣的門第,有幾個庶出的兒孫,不丟人,好歹讓我心裡踏實些。你喜歡誰家的千金,我容你慢慢挑,當爹的做到這份上,你不燒高香,你還跑,你跑!」侯爺兩隻手到處划拉,可惜雞毛撣子,掃帚疙瘩一類的東西都擺不進侯府正堂。

父子正在僵持之間,玄衣的男子快步踏進了門,「侯爺。」他雙手呈上一份信函,「陸帥差人快馬送來的。」老侯爺定了定神色,拆了封皮,想起來這一早晨自己雖未出門,在廳里踱來踱去走的步數也夠一天的量了,於是一屁股坐到太師椅里,不打算再起來。信不長,薄薄的一頁紙,木侯爺一目十行地看完,舒了口氣。

「竟然沒跟我提錢。」侯爺自言自語道。

他抬起頭,望向玄衣人,「墨錚,辛苦你了,地上這個小孽障你以後還是幫我看緊點。不願意相親,就讓他給我去練功,還有沒有點兒正經事干!」玄衣人拱手,撒腿跑了。

「川兒,」老侯爺轉向跪在地上的木楓川,他老人家不吼的時候聲音平緩,帶上幾分慵懶,聽著幾乎就是個慈父。

「你陸叔父今年回京述職,過幾天就到家。別走了,多住一陣子,跟你陸叔父好好學學,多看看人家帶兵的韜略。說起來,我們木家承襲了侯爵,從上一代起就沒能有什麼大作為,你爹我呢,就這樣了,咱們木家能不能光耀門楣,終是要看你的。再這樣混下去,只怕皇上那邊年俸都要給咱們停了,雖說你爹我的生意遍布四方,也不缺陛下他老人家那幾兩銀子,可是,」木侯爺呷了口人蔘泡枸杞,「白拿的銀子,幹嘛不要呢!」

木楓川真想跪了,但是他苦惱的發現,自己正跪在地上。

「帶兵辛苦啊,」木侯爺眯起眼睛,進入腦筋停擺的叨逼叨模式。

「看看你陸叔父,這麼多年,東奔西走,連個家都沒有。對了,過了年,他也三十九了吧。」

「按我母親娘家老輩的演算法,他四十了。」木楓川不動神色地說道。

「嗯,都四十了,沒老婆,沒兒子,你可不要向他學。」

木楓川咽口水都覺得噎。

「更要命的是,這麼多年,他連個私房錢都沒攢下來,如今京城宅子的價格翻著跟頭地向上躥,他現在想必連個雞窩都買不起吧。你這位陸叔父這幾年從我這裡順走的銀子少說也有大幾萬兩,說是都用作輜重,添輜重花皇上的國庫啊,我錢多,人又不傻!」木老侯爺一口氣,把自己說餓了。

「對了川兒,咱們晚上吃餃子。」木侯爺說道。

「父親沒有別的教導,我回醫館了。」木楓川不為所動,「文先生今日回館,過了上元節,醫館就要開門,總有些要備辦的。」

「備辦什麼,過完年去看病的,無非都是些吃撐了消化不好的,柜上多準備些化食丸就是了。不是我說,」木侯爺兩手一攤,「文博箴在京城邊的鎮子開這麼小一個醫館,能有什麼掙頭。你說你不喜歡京城繁亂,願意在那個清凈地方讀書習武,我沒意見。畢竟,文博箴是你母親娘家醫堂的舊人,你住那裡我放心。不過,你要真有心做生意,就別跟著文博箴,他一個病人一個病人從早診治到晚上,就算不吃不睡,也永遠就做個小買賣。」

「要掙錢,就賣葯啊!」木侯爺拍著自己的大腿,「尤其是滋補藥,專賣上了年紀的有錢人,比如我這樣的。」木侯爺嘴角上揚,洋洋得意地說,「其實也不用太有錢,人老了都有存項,又都頂在乎身子骨。你花十個大子兒,買些應時的果子,到老人家裡坐坐,也不用特別說什麼,就聽他們絮叨絮叨,陪著罵罵他們那些不肖子孫,買賣不就成了。」

木楓川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站起身,準備跑。

「你回來,家裡不等你掙錢買米。」木侯爺沖他招手,「叫石榴去賬房給你取二百兩銀子,你踏踏實實地住家裡,過了正月再走,」

「我不缺銀子。」木楓川實在受不了老侯爺把任何問題都潛移默化成銀子問題的做派。

「算你的壓歲錢。」老侯爺實在受不了這個楞頭兒子對銀子不屑一顧的態度。

「二百兩不夠。」木楓川說道。

老侯爺一愣,過年長進了,這小子知道討價還價了?

「還有溪兒那份呢。」木楓川說道。

對了,溪兒,怎麼把他忘了。木侯爺的身體往椅子里縮了縮,似乎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少不了他的。對了,溪兒怎麼樣,最近他身子可還好?」木侯爺問。

溪兒的身子,木楓川眯起眼睛,腦海里忽然閃過許多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耳根不由自主地發燙。

木侯爺見兒子不搭話,豪爽地揮了揮手,「罷了,石榴,帶公子去賬房,隨便他支用就是了。」

木侯爺眼見著石榴引著木楓川出了門,心裡又想起過幾天就要回來的陸大帥。真是一個老光棍,一個小光棍,湊成一雙筷子,專門盯住他吃裡扒外。

叫石榴的隨侍只比木楓川年長几歲,他是少年時就賣到侯府的,本來要留在小侯爺的房裡伺候,不想小侯爺十一歲搬出京城,住到了離京城以外的文章鎮,石榴自此跟上了老侯爺,但是每次小侯爺回府,還都是他跑前跑后。

石榴躬著身子,走在木楓川身側,提前兩三步的樣子,不遠不近的引路。他有種特別的本事,主子找他的時候隨叫隨到,沒事的時候,他能斂起所有氣息,絕不礙手礙眼,走在主子身邊,他就把殷勤拿捏得恰到好處。

「小侯爺。」石榴笑里摻了蜜糖似的,「多謝您的上次賞的葯,我娘的老寒腿好多了,過年的時候還竄了好幾家親戚呢。」

「不必謝我,木楓川腳下生風,心急火燎的樣子,「葯是溪兒配的。」

「我就說嘛,樊公子妙手仁心,可惜不常來京城,不然,小的一定當面跪謝。」

「對了。」石榴小跑著湊得近了些,」老侯爺晚上備的餃子是韭菜鮁魚餡兒的,侯爺一直都最疼小侯爺您,就是偶爾說話急了些。」

韭菜鮁魚?溪兒好像還沒嘗過,木楓川心裡一動,配上老鳳鮮食府的醪糟湯圓,小菜就要紅油豬耳,臘八糖蒜,蓑衣黃瓜,賬房還沒看到影子,他心裡已經點好了一桌菜。

懷裡揣著娘家的銀票,手上抱著滿滿一食盒香氣四溢的餃子,木楓川又雙跑了。結果就是老侯爺晚飯再次吃到撐,飯後很想找個賣葯的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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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良醫暗黑副本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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