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臨北重逢
阿彌在百草谷中沒能多待幾天。
二月初二,亓州有信來,是李穆川親手所書,上頭沒有字,只有長短的線和點,錯落點畫在灑金的信箋上。
臨北危急,大軍壓境,攜秦志昭及金鐵匠人至臨北,助許之還。
信一共發出十封,往阿彌可能待的地方分發。到百草谷的這個是第四封,在醫無能看來四可不是一個吉利的好數字。
「我方才也接到臨北城的邱僧大夫飛鴿傳書,道臨北城危急。正月二十六才經大戰,士兵和百姓多有傷亡,急需大夫和藥材,你若是去,我同你一塊兒上路。」醫無能道。
阿彌想了想,就著桌上的燭火將李穆川的來信焚燒,直到火近指尖,才鬆了手,叫那未燼的信箋殘骸落在桌上。
「秦志昭在京城,我還得返回京城去接他。金鐵匠人散在亓州各處,也要一一去接。你若是等我,怕來不及。」
權公在旁道:「這有什麼難辦的?你同醫無能去亓州接金鐵匠人,我去京城給你帶那秦什麼,咱們分頭行事,到時候在臨北碰頭不就成了?」
醫無能對他刮目相看,「嚯!可真是天上下紅雨,你竟然敢赴前線去?」
權公罵罵咧咧,「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權老狗難道是貪生怕死之輩不成?」
醫無能笑呵呵:「我可沒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兩個人互相懟一陣,從姜竹聲房裡出去,一個去徵集能去臨北的大夫,一個去清點準備能帶上路的藥材。
阿彌等人都出去了,坐在桌前發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天馬行空想了一陣。
「你昨夜裡又夢到言照清了?」
姜竹聲靠坐在床,幽幽出聲,打斷阿彌的出神。
阿彌驀地回神,回頭看姜竹聲一眼,又極快將視線撇開。
「誰……誰夢見他了?」
「你睡覺的時候喊了言照清的名字。」姜竹聲說話幽幽,玩味挑眉瞧阿彌驚慌失措。
「誰……誰喊他名字了?」
阿彌視線飄來飄去,索性躺回自己床上,望著房頂繼續發怔。
百草谷能住的地方有限,她每次來都是同她師父或是姜竹聲住一個房裡。
這一回其實是可以住到醫無能那兒去的,但阿彌為了就近照顧重傷的姜竹聲,就仍舊只是住以往來住的地方,只扯了個帘子。
若不然怎的被姜竹聲聽到,又聽到姜竹聲……
「你之前還不是叫了李安柔的名字?」
悶葫蘆似的她師哥,也是近一年話才多起來密起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碰到了李安柔,總覺得他性子開朗了許多,也多愁善感了許多。阿彌有時候想念那個話不多的師哥,但師哥若是話不多,怎的能每次從京城回來之後有意無意同她說起言照清的近況?
阿彌到現在仍舊覺得她師哥一年幾次地去京城,不是為了去拿回師父的刀,也不是為了刺探什麼情報,而是為了李安柔。
定安公主李安柔,誰能想到她師哥同她認識呢?深居宮中的公主,怎的會認識一個江湖殺手?
以至於偷聽到宮裡來的給言照清的聖旨,說是姜竹聲將李安柔捉去的時候,阿彌才這樣著急,才怕言照清誤殺姜竹聲。
可她總不能同言照清說李安柔是姜竹聲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畢竟一個是公主,一個是江湖刀客,怎麼看怎麼搭不上邊。
就好像她同言照清,一個逆賊,一個朝廷重臣,怎麼看怎麼不般配。
等言柊天從東南回來,賜婚的聖旨就該下了。正月十五那天,言照清和李二狗走了之後,陸汀拉著她神神秘秘地說起李皇要召言照清做駙馬的事情。
太子不成體統,近一年做了許多荒唐事情,誰都知道他那是在一再試探李皇的底線,想將太子之位甩出去。李皇擔憂大統之位到了他手上,他保不住李朝,近幾年不斷培養能在太子上位后輔佐太子的人,言照清一直是其中一個。
但李皇這一年對言家的態度有了些變化,以往將言家視為左膀右臂,深信不疑的,這一年來卻因為言柊天的某些行事有了動搖。
可他不想放棄言照清這般一腔孤勇又具備才幹的難得的棟樑之材,思來想去,只能折中取一個法子——招言照清坐駙馬之位。
不會再給言家往上攀爬的機會,又可以利用言照清的才能。
聖旨一下,言照清再不想娶公主也不能抗旨,一抗旨,言家就沒了。
「咱們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阿彌聽見姜竹聲幽幽道,伴著嘆息,話音十分破碎,或許是身上哪兒的傷口又疼了起來,「他們在高高在上的雲里,咱們是地底下的泥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阿彌伴著那長嘆閉上眼,想想自己睡過言照清,那也值得了。
準備了一日,阿彌和醫無能一行人才出發。
姜竹聲被阿彌留在百草谷,他那挑斷的手筋被醫無能接了回來,身上的傷也好了六七成,但若想叫使刀的手如從前一般利索,少少要再靜養一個月。百草谷有個神童大夫在,能幫姜竹聲徹底治好他的手。
權公早他們一日出發,去往京城,順道將百草谷中沒有的草藥在京城購買齊全。
至於南理城那兒,阿彌留了個心眼,請醫無能的娘子往南理城搬援兵去。南理人打仗不在話下,唯一叫阿彌忌憚的便是若南理軍動,那西南蠻那頭會不會趁機作亂。
好在還有一個水玉山。
水玉山自那年追擊西南蠻太子到了西南蠻國后,蟄伏在西南蠻,要給西南蠻十四皇子奪皇位,如今已經成了西南蠻朝堂內的一員重臣。若西南蠻動,他應當會全力勸阻。
這般打點好一切,阿彌和醫無能一行人上路。先去亓州,將散落的金鐵匠人們一一接上,沿路再接上自願去臨北參戰的同伴和百姓。
一路下來,阿彌集結了近三千人,帶著糧草、藥材、木材和鐵器等,浩浩蕩蕩在二月底的一天進了臨北城。
才進城,就見得前頭熙熙攘攘,臨北的將士和百姓們圍著高台上的一對璧人,高呼著:
「公主千歲!駙馬千歲!」
阿彌騎在高大的驊騮上,同那高台也算相當高度,視線越過歡呼高叫的人群,趣味盎然地看著高台之上的言照清。
嘖,一別月余再見,人家已經是駙馬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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