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老鼠都要流淚
陸阿灼並沒有說是用自己私房錢給養蠶房、絲織房添炭火。
周氏見到有鹽磚紅棗並一隻鴨子,樂得跟什麼似的,火急火燎將鹽磚放到灶台上,紅棗鎖在柜子里,鴨子則是放到了前院的角落裡,務必離養蠶房遠遠的。
三四兩月在嘉水縣又稱為蠶月,凡是有養蠶的人家,必定要準備一間潔凈的房間,由兩名婦人陪蠶同吃同住。
待蠶結繭后,又要忙著繅絲紡織,日夜不停歇,十分辛苦,陸阿灼幫不了什麼忙,只能盡點綿薄的心意。
晚上陸家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三叔陸錢趁機說道:「穀雨那天我去山上采新茶,到時也好給二哥送些過去。」
陸老頭並沒有阻止,蓋因嘉水縣有喝穀雨茶的風俗。
清明前採的明前茶貴如金,嘉水的平民喝的多是穀雨茶,在他們心裡穀雨茶並不比明前茶差,同樣都屬茶中佳品。
陸老太問大孫女要不要跟著去摘新茶,嚇得陸阿灼趕緊搖頭,「我從酒樓帶回西湖龍井,就不去摘新茶了。」
她不去,幾人也沒說什麼。
睡前二妹陸阿礿說起明天就搬到養蠶房去住的事,讓陸阿灼記得給她和三嬸娘帶飯,陸阿灼想起原身以前的糊塗事,就為了偷偷多看幾眼童秀才,竟然忘了去蠶房送飯,實在是無語。
這次陸阿灼再三保證道:「不會忘,你儘管放心就是。」
早上醒來就見到大門前貼了紅紙。
陸阿灼猛拍了一下後腦勺,道:「這一個月不能走親串戶,那我怎麼跟汪蓮說,好讓她跟童秀才提醒,須遠離程管事這人吶。」
周氏見女兒一個人自言自語,想說服她去踩水車,卻讓陸老太給阻止了,「阿灼做事沒輕沒重,水車是貴重農具,踩壞了我們家是賠不起的。」
「這孩子生下來是和水相衝的。」
陸阿灼:「……」
小孩都會踩的水車,陸家竟然還不敢安排原身去。不叫她做事,還盡心撫養她長大,陸阿灼覺得陸家待她夠可以了。
陸阿灼問周氏:「昨天和蓮姐兒去縣城,有件重要的事忘了和她說,怎麼辦?」
「汪蓮五月份就出嫁,汪家應該不會安排她住蠶房,你出去走一遭或許就遇到她了。」
說完就去忙自己的事,不再管無所事事的女兒。
陸阿灼去了趟廚房跟陸老太說了:「鴨子是阿爹讓我買回來練廚藝做鴨羹用的,中午我回來給二妹她們送飯。」
陸老太眉頭緊鎖,倒也沒有拒絕。
這想拒絕也沒用,對方一說完就跑出了門,連個影子都瞧不見。
陸阿灼出了門,左鄰右舍房門緊閉,村子都安靜下來,狗吠貓叫跟著少了很多,她有點不習慣如此安靜的鄉村,一個人走到村中心汪家院子前。
正糾結要如何叫汪蓮出門,恰好見到汪老頭出門給門前掛柳條枝,陸阿灼連忙上前說了來意。
在汪老頭嫌棄的眼神中,她如老僧入定一般杵在門口不走,汪老頭也沒辦法只得將孫女叫了出來。
「等會兒還得去準備朝食,別說太久。」汪老頭說完背著手往院里走去。
推著陸阿灼到不遠處的角落來,汪蓮低聲詢問:「怎的想到要來找我,這個月我是不能出門的,要給妹妹她們準備三餐。」
「我也是。」陸阿灼說這話臉不紅氣不喘,讓汪蓮特別懷疑,不過並沒有戳穿。
兩人安靜了一瞬,陸阿灼便將昨天從仙客來酒樓倉管員程大紀那裡打聽到的消息給汪蓮複述了一遍。
「跟你買牡丹的那個男子並不是程家真正的管事,只不過是仗著管事兒子的身份在外招搖撞騙罷了。
你要提醒童秀才小心些為好,不可和他太常往來,恐對方心思不正害了童秀才。」
汪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怎麼像個小老頭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七老八十了。」
想到了什麼,汪蓮這次看向陸阿灼的眼裡便帶著些打量意味,隨後笑了一下,「總覺得你變了。」
以前的陸阿灼連「童秀才」三個字都不敢開口。
汪蓮壓下內心的疑惑,打趣道:「你可以去和童大哥說的,我也出不了門,你家裡人卻是不管你的。」
陸阿灼微微一笑:「我和童秀才不熟,之所以跟你說,是將你視做我的朋友。」
汪蓮愣了一下,拉過陸阿灼的手背,輕拍了一下,「童大哥他是秀才,又不是三歲小兒,肯定知道怎麼做,我都不擔心,你快些回去吧,我要準備朝食。」
三月草長鶯飛。
陸阿灼抬頭看到遠處有紙鳶在飛,心道士大夫階層的人就是舒服,農家忙碌的月份卻是他們踏青玩樂的季節。
她見汪蓮不在意,自己再多說也無用,辭別了對方,一個人去了野地采了一把野菜回家。
家裡靜悄悄。
陸老頭帶著兩個兒子下地種田移苗,陸老太帶著兒媳婦去桑田摘桑葉。
二十畝的桑田,家裡餵養蠶只需要用掉十畝,剩下十畝桑葉便是賣給了縣城的養蠶人家。
大房三妹陸小花正在廚房揉麵糰做蒸餅,陸阿灼進屋她還嚇了一大跳。
「咱們家還挺喜歡蒸餅子的。」陸阿灼將野菜洗凈,打算焯水做涼拌。
「可以省柴火啊,你這菜葉子等會兒放蒸籠蓋子就好。」
陸阿灼敬謝不敏。
「奶奶讓我看著你,說灶上的油不能亂用,還有你那鴨子的油要留著。」
拉過凳子,陸阿灼替她看著火候,輕聲道:「咱們家外面看著光鮮亮麗,內里是真的窮得老鼠都要流淚。」
陸小花狐疑看了一眼大姐,深感對方怪怪的,「村裡不都這樣,阿姐你是不是餓了?」
陸阿灼忽略肚子餓的問題,繼續說道:「阿礿和三嬸娘一年可以織布匹賣出一百二十兩。」
「是啊,她們好厲害,我娘說明年也讓我試試去織布。」
嘉水縣的女孩子通常在十二歲后就開始學養蠶,陸小花今年十四歲,和陸阿礿同年出生,只不過陸阿礿是年頭出生,陸小花是年尾出生。
陸阿灼看著一臉憧憬的三妹,實在不理解她的想法,嘆了一口氣:「賣出的一百二十兩,得扣掉經絲、緯絲、籰絲的錢,扣掉炭火、什具,便只剩三十八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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