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插曲 3

夏日炎熱不耐久戰，因此當天色微曦，兩支軍隊已經在靈鷲山與周防灘之間擺好了陣勢。小理大內軍方面約計有三萬五千餘人，號稱五萬強軍。東海軍則由三部分構成，中軍和右翼是武騎軍、定漠軍、鋒銳軍的一萬人，左翼由藍旗軍以及幕府軍的三千人組成，在藍旗軍和幕府軍背後則是一千五百名蹺騎軍，而剛剛連夜由水軍運輸上岸的天武軍、神武軍、安武軍則充當整個大軍的預備隊。

丑時三刻剛過，吃完飯糰的大內軍就憑藉著優勢的兵力動了對東海軍的進攻。

戰鬥首先是在西線展開，大內軍敏銳的覺了東海軍最薄弱的方面，姑且不說當面之敵中有一多半是大內軍之前曾經擊敗過的幕府軍，就是從兵力來看，三千人的數量也不足以讓大內軍產生必要的忌憚。

「衝上去，殺光這些投靠元寇的混蛋傢伙。」指著遠遠見的藍旗，作為大內氏庶流的陶興高一舉手中的太刀，由安芸高宮、沼田、石見安濃、美濃、鹿足五郡的豪族、地侍組成的軍勢緩緩的向前推進著。等到離開藍旗軍、幕府軍只有二百多步的時候，安芸高宮吉川、石見安濃吉見兩隊力猛跑，率先撲向東海軍的陣勢。

由於之前幕府軍的一路敗退，導致大部分的武具都喪失殆盡了，而之前為了金澤時業復仇的盲動更讓原本就力量不足的幕府軍損失了相當寶貴的兵員和為數不多的弓箭。因此第一波射出去的箭稀稀落落的，甚至連吉川隊的身影還沒有碰到，就落到了地上。然而還沒等大內軍這邊高興，藍旗軍的弓箭接踵而至，藍旗軍裝備的是從遼陽採買來的獵弓，雖然數目也不是很多，但卻非只有五十幾步射程的丸木弓的弓力比，所以這一排利箭過去，頓時讓不少大內軍在跑動中踉踉蹌蹌的倒了下來。

不過，東海軍左翼裝備的弓箭數目還是太少，很快大內軍就撞上了東海軍的陣列。同宗同族的兩支隊伍立刻廝殺了起來，這裡劈過去一刀，那裡回過去一劍，一個是為了在新政權下獲得生存，一個是為了之前而復仇雪恨，因此一時間殺聲如雷，日語討取的喊聲此起彼伏，雙方頓時血流成河。

「報，藍旗軍甲旅一隊前哨大部陣亡！」

「報，幕府軍高畠信部長岡隊崩潰！」

一連串的探報由偵騎傳遞到東海軍的大營，唐崢冷冷的聽著這一切，臉色平靜如水。「告訴劉昊劉伯遠，不等到左翼全部崩潰，他的部隊不準出擊。」

「大人，大內家左翼動了。」新的報告又傳了過來。眼見得在陶興高五千大軍的壓迫下，東海軍的左翼被不斷壓迫往後，大內軍終於忍不住對右翼的東海軍下手了。

「放！」右翼東海軍一共有兩個軍的六個弓隊，在長弓高達一百五十步的有效殺傷範圍內，這六百多張弓一共噴射了九千多支利箭，在這萬箭齊的威勢下，大內軍熊谷、弘中、福屋各隊每隊都損失了至少兩三百人。

踏著抱著傷口嚎啕大叫的傷者，大內軍的左翼終於衝過了東海軍的箭雨，看著因為弓箭手倉促撤退而引起的隊形的混亂，同樣隊形散亂的日本人開始興奮起來，顯然他們看到了勝利的希望，於是一個個慌亂的大吼著，沖向東海軍的陣勢。

「挺槍！」東海軍的隊形很快緊湊起來，剛剛弓箭手們撤退的通道被封閉起來，一丈長槍被放平了，遠處看起來，密密麻麻的猶如突然間出現了一片鐵打的樹林，而在這一片森然的槍林之後，由卒長和宣力武臣組成的掉刀手們也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隨時隨地準備著為那些幸運者們補上一刀。

看著突兀間升起的鋼鐵森林，已經衝到陣前的大內軍們臉色頓變，一丈長槍讓這些只有五尺高的小矮子們用盡全力伸展臂長也無法夠到對手。

「刺！」千總們下達著命令，已經習慣了聽命的士卒們，邁前一步，順手將手中的長槍狠狠的捅了出去，在一聲聲慘叫著，突前的日軍頓時成了掛在樹林上的肉串。

「殺進去！」不少自持武勇的大內軍揮舞著手中的長刀，企圖利用長槍過長不利近戰的特點突進陣中，砍殺東海軍。然而他們並不具有蒙胡騎兵的衝擊力，以**的力量，根本無法打開陣型，製造混亂，只不過白白的讓自己成為第二層乃至第三層長槍手們的目標，而順利轉移到三層槍陣之後的弓箭手們稍稍緩了口氣，又使用拋射的弓法，不斷的繼續壓制著蜂擁而來的敵人，

不過日本的兵力卻佔有極大的優勢，再加上把持這種長槍需要極大的體力，因此在不計傷亡不斷投入兵力的日本人面前，東海軍的陣型慢慢開始變形了。小理特別是負責中軍和右翼連接處的定漠軍因為不斷抽調兵力側擊支援右翼，明顯的出現了一個漏洞。

「大人，大內軍的主力動了。」對付左翼東海軍，大內軍用了五千人，對付右翼用了六千人，此刻還擁有二萬多的大內軍一口氣投入了一萬五千人，顯然大內弘家準備用雷霆萬鈞之勢一舉壓制住東海軍的反抗。

「命令高城，勒住隊形緩緩後撤。」唐崢如是命令著，這就考驗戰地指揮官對部隊的約束能力了。

「掉刀手跟我來。」接到命令的高城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抄起手中的釘鎚，翻身下了自己那批日本土馬，跟著他身後的中軍們也舉起自己手中橫刀，追隨著自己的指揮官沖了上去，一瞬間，大內軍被東海軍突如其來的反擊打懵了，看著掉刀手們手起刀落。一刀兩斷的兇悍，號稱武勇的周防武士們也為之膽寒。借著日本人屁滾尿流的便利，都虞侯馬進和副都指揮使安康立刻安排所部後撤，而此時，面對著大內軍主力的壓迫，未一箭的東海軍中軍也亦步亦趨的跟著往後撤退。

「元寇也不過爾爾。」消息傳到在安養寺的大內軍的本陣，大內氏的重臣們議論紛紛著，顯然他們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這個時候，東海軍左翼破裂的好消息也傳了過來，一時間氣氛更加炙熱了。「主公，請派臣下的備隊出擊，接替之前體力耗盡的各隊。」

「請讓臣下的備隊也出擊吧。」這個時候所有重臣都是一副搶攻的樣子，根本沒有意識到東海軍其實並沒有到了完全失敗的地步。所以正當他們興高采烈的要求參與追擊的時候，第一個噩耗傳來了。

「主公，不好了，元寇在右翼之後布有一支騎軍，我軍正在追擊突然遭到騎軍逆襲，現在陷於苦鬥。」其實說苦鬥還是一種修飾，從來沒有見過騎兵衝鋒的陶興高軍正陷入了大混亂的狀態。帶著滾滾的煙塵和無以比擬的衝擊力，蹺騎軍有如砍瓜切菜般犀利的衝進了因為追擊而脫節的陶軍之中。

東海騎軍手中的槍早在第一次前刺中就折斷在日軍的體內，然而換成了長刀、狼牙棒的其他武器同樣能帶起日本人項上的人頭。而遊走在戰場外圍的騎弓手們卻更似幽靈一樣用準確的精射帶走那些日本豪族的性命。

「不要管那些安芸和石見的蠢貨。」大內弘家平靜異常，他冷酷的命令著。「斬斷東海軍的根本，一切都是無本之源。」在弘家的這種命令之下，大內軍的大隊幾乎不顧在西線遭到屠戮的友軍，緊緊的咬住東海軍的主力。不過東海中軍的體力並未遭到大的消耗，因此在敵人主力的壓迫下，依舊好整以暇的緩緩後撤，面對東海軍完整的隊形，大內軍反而產生了猶豫。「命令各隊，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黏住東海軍，勿要使其穩妥後撤。」

不過，弘家的新命令還沒有下達，突然間正在撤退的東海軍突然狂奔起來，錯非沒有出現丟盔卸甲的情況，否則真讓人以為東海軍已經遭到了一場沉重的打擊。錯愕的大內軍並沒有迷惑多久，狂喜的他們撒腿狂追著。

只是追了短短一會，大內軍就現自己面前重新出現了一組整裝待的敵人，而這個時候，自己追擊的敵軍已經繞過擺放在陣型之前的幾十個木質廂車，消失著對面新敵的后陣中。面對突如其來的敵方援軍，大內家的指揮官選擇了慎重其事，隨即一萬五千人的隊伍重新跟當面的近萬東海軍對峙了起來。此刻東海軍最初的右翼也與援軍實現了會合，重新在熊谷、弘中、福屋各隊之前構成了一道屏護中軍側翼的鋼鐵長城。

「什麼，東海軍右翼接近有八千人，中軍也有一萬餘人。」這個消息讓主將大內弘家的表情嚴肅了起來，西線的石見、安芸的豪族已經被東海軍用下駟對上駟的辦法擊潰了，就算能收攏殘部一時間也無法投入戰鬥了，而熊谷、弘中、福屋各隊之前也消耗了相當的兵力，不足以繼續壓制達到八千人的對手。「命令赤穴、三澤、乃美各隊增援左翼，命令賀陽、日置，矢田部各隊收攏右翼殘兵，牽制元寇騎軍側擊我軍主力，宇野、吉敷、問田各隊支援黑川、矢田、鷲頭、末武等隊，元寇不是有一萬人嘛，本家就用兩萬人來壓倒他們！」

「主公，那你身邊就只有一千人了。」臣下不安的進言著。

「只要你們能打贏元寇，本家身邊的兵力再少又有什麼關係！」大內弘家掃了掃眾人，微微的一躬身。「一切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