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插曲 4

「消息確實嗎？」盤腿坐在執權位置下首的正是剛剛剪滅了安達盛泰一族的幕府內管領平賴綱。執權北條貞時固然不願意在權臣的手下俯仰鼻息，但經過父親時宗調教的貞時深切的明白欲使其滅亡先使其瘋狂的道理，除了以自己執權的威望調節一下幕府內部的矛盾以外，隱忍的拱手將幕府的大權交到了平賴綱的手中，使其成為大權獨攬的幕府掌權人。

「金澤家的剩餘武士及其眷屬二百四十人正在駿府城下候命。」由於幕府對東海依然保有警惕，因此在駿府以東並不允許東海開設商館，以至於東海的商船只能將人、貨送到駿府為止。「大人屆時以派人詳加詢問。」

「只是問金澤家的人未免有與東海串供之嫌，」平賴綱對於東海以少勝多一舉擊潰大內氏五萬強軍的情報將信將疑著。「還需派人前往西國和近畿查探。」說到這，平賴綱突然停了下來。「只有金澤家的人嗎？名越公時大人和他的一族難道都斷送在了西國？」

「不是，名越備中守一族被東海扣留。」跪在賴綱面前的高階武士如是報告著。

「好權略，好算計。」平賴綱思索了一會，擊節讚歎道。「留下一個伏筆，東海就以隨時隨地再度出兵西國。」這樣其實對幕府也有利，幕府需要東海在西面牽制住南朝的注意力。「派人向東海索要名越一族。」但是姿態還是要做的，名越氏畢竟是北條一族中數一數二的棟樑，即便是做給外人看，一切還是必須的。「至於金澤家的武士嘛？」賴綱嘴角抽動一下。「主辱臣死，連武藏守都戰死了，他們還活著幹什麼？」

「是，屬下這就將大人的意思傳給金澤家。」武士心中一寒，但口中卻絲毫沒有片刻的猶豫。「那，時業大人的眷屬幼子怎麼安置？」

「交給下總的金澤顯實大人吧，畢竟這是他們金澤家的內務，我們也不好太過插手。」

面對東海軍集中六個軍二十四門火炮的攢射，陷於一片火海的大內軍頓時領略了火器的威力，面對人力無法抵禦的強大武器，大內軍由迷惑而震驚，由震驚而崩潰，隨即在近兩萬東海軍的追擊下一敗塗地，甚至大內弘家投入最後的預備隊也無法挽回失敗的命運。

然而東海軍得勢不饒人，第三批部隊由水軍運往木屋川阻擊大內軍殘部，第四批部隊甚至直抵瀨戶內海沿岸的周防、安芸兩國的平原地帶進行掠奪。周防、長門原本就在東海軍前次攻略中元氣大傷，至今只恢復了舊觀的十之三四，如今更是一片赤地。安芸更是沒有一絲的防備，大田川兩岸的各處莊園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就連幾處皇家御領也被掠過一空。

大內氏在長門慘敗的消息傳到京都，一心想利用大內氏的南朝上下頓時覺得當頭棒喝。正當南朝上下惶惶不安的時候，進一步的消息傳來，東海軍一部轉戰四國，登陸伊予和溫泉兩郡，這下更讓左大臣西園寺實兼為之動容。為了防止東海與幕府聯擊南朝，京都方面不得不以大內氏的舉動並非朝廷授意為借口向東海請求息兵罷戰。

「顧大人。」正當代表朝廷的萬里小路宣房匆匆趕往堺町的時候，大內氏的使者右田三郎再一次找了上門，這一次接待他的依舊是禮賓司西日本科典史顧清。「本家上下對於之前造成的誤會深感歉意。」

長府決戰中大內氏的主力其實並沒有損失太多，除了右翼遭到東海騎軍的打擊而大部潰散以外，其餘的主要都是被東海軍的炮火威力所嚇而掉頭逃竄的。在企圖涉渡木屋川逃回周防、安芸老家的時候，大內軍還有近二萬五千軍勢，結果在木屋川一線遭到了東海軍的合圍，匆匆忙忙遁往內陸山地的途中才又丟掉了將近一半的軍力。不過，剩下的軍力大內氏也沒有能保留下來，這些西國的豪族們紛紛尋路返回自己的家鄉，一時間大內氏只剩下自家一族所領的五千軍勢。

「好一個誤會。」顧清似笑非笑的看著正向自己叩首的右田左馬，口中輕嘆著。「一個誤會讓我軍損失了一千多將士，藍旗軍也陣亡多達五百人，這筆賬該如何計算呢？還有，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炮火的花銷，大內家又該如何補償呢？」

「顧大人，本家是有誠意的。」右田當然知道對方是訛詐，東海軍攏總不過傷亡了一千五百多人，大內軍是至少傷亡了五千的，但勝者為王敗者寇，既然大內氏在這次驚醒準備的戰鬥中都以失敗告終，那麼接下來自然要全力保存大內氏的實力以便繼續壓制西國五州的豪族們。「還請大人稍存體面。」

「既然右田大人如此說了，下官總要想辦法為大人挽回一二的。」顧清想了想，沖著右田左馬說道。「還請大人在此地稍後，下官立刻向國內函，請示上官該如何了結此間不幸。」

「還請大人立刻約束貴軍的進攻才是。」右田一聽頓時急了，要是東海軍多留一天，大內氏蒙受的損失就更多一分了。

「領軍出陣的唐大人乃是我國數一數二的大將，地位尊崇並非只有從八品的下官以仰望的。」顧清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此事還是休要再提，且再忍耐兩日，等主上令諭下達，唐大人自然是會罷兵歇手的。」

「還請大人鼎力相助。」一袋珍珠已經塞入了顧清的掌心。

「這？那我就勉力為之吧。」

東海五年九月十一日，東海與大內氏達成了停戰協議。東海放回被捉捕的大內軍士卒，大內氏同意將長門豐浦郡全部、厚狹郡一部租借給東海，由此東海在本州獲得了一個前進的橋頭堡。此外，大內氏同意在三年內免征石見銀山的租金作為補償，而之前東海要求的長門其餘地區不得駐兵，周防沿海不得設立水軍的要求也得到滿足。十五日，東海交還了二千被俘的大內軍后開始緩緩後撤。

不過和大內氏締結停戰協定並非意味著東海跟南朝的戰事的結束，從西國撤出的東海軍隨即投入了四國戰場。東海軍相繼侵入浮穴、宇和、玖米諸郡，匆忙組織的伊予各家軍勢被逐一擊破，風早、周布、越智、和氣等郡也遭到了掠奪。

「還請貴國立刻結束對伊予的進攻。」在堺町的東海商館中，萬里小路宣房義正言辭的向東海實質意義上的使節抗議著。「否則，我方朝廷將立刻收回隱岐以及石見、但馬等地的銀礦、銅礦開採權並派兵進攻各地商館。」

「撤兵以，貴國朝廷必須嚴懲挑起戰事的大內氏。」堺町的商館主張曉政（註：書友我愛你李一鳴推薦）平靜的回答著。「至於派兵進攻各地商館嘛？主計頭大人，我們還求之不得呢，不過那樣的話，貴國朝廷想好了我國能的報復嘛？」

「大內氏這邊，朝廷一定會給貴國一個妥善的交代的，但是還請立刻約束貴軍的進攻。」

十月初一，京都朝廷以引起兩國不安為由，將之前已經晉陞為從五位下帶刀的大內弘家重新降為正六位下彈正少忠，同時為了彌補西園寺家的損失並安撫一直表示不滿的武田氏，宣布任命武田氏當主武田伊豆守信宗為安芸國司，並將已經授予大內氏的部分莊園轉與了西園寺家。

「惡！」東海軍詢問帶著不菲的收穫撤退了，但周府城中的大內家卻對此背後一刀感到了切膚之痛。「朝廷這是卸磨殺驢。」一臉絡腮鬍子的末武弘親捂著腰腹間的傷口大聲的咒罵著。「早知如此，當初就不如依了東海的意思，現在倒好，不但丟了半個長門而且又失了安芸。」

「這不是卸磨殺驢而是借刀殺人？」宇野長弘修正了自己叔父的用語錯誤。「朝廷一定是覺得本家勢大，為了防止本家再度更換門庭動搖西國，才利用一切辦法削弱本家呢，不過，若是本家不做預防的話，恐怕接下來出雲也未必能保得住。」

「那就像東海提議，本家願依附在東海傘下。」右田三郎提議著。

「那拿什麼來換取東海願意保護本家的承諾？」黑川進的目光死死盯著右田左馬。「即便本家放棄石見銀山的租金，恐怕跟本家兵戎相見過的東海也絕不會輕易信任本家的，難不成要派出質子嗎？」

「東海窺視日本之心並未消減，」大內滿幸苦笑著搖搖頭。「託庇東海怕是與虎謀皮。」

「即便東海窺視日本，其也斷不會從西國進軍。」大內入道三位時滿這話也有道理，畢竟陰陽兩道群山峻岭並非進軍的好地方，否則東海也不會得了便宜就收手的。「倒是朝廷要對本家下手還更容易一些。」

「聽說東海沒有送名越公時一家返回鎌倉。」問田左衛門報告著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

「主公，東海此舉固然能針對朝廷但本家是首當其衝啊。」杉長盛如是進言著。「還請主公立刻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