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原點

那跳進來的人閃身到了床前，屋中一片漆黑，只有窗縫中透進來的點點月光，李若喬看不清那個人的面貌，卻直覺的指了指外間。

那人走路和貓一樣，都不會出聲一般，片刻又從外間回來了，關好了門，去柜子里拿了被子把窗戶遮起來，又把門遮起來，屋內頓時昏暗下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李若喬靜靜地聽著他幹活時發出的輕微響聲，內心諷刺的想，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等的人，竟然心裡如此平靜。

其實，如果是有歹意的人進來，也不至於費這麼大勁兒去掩窗遮門的了，李若喬這幾個月的經歷，使得她光棍的很，就那麼坐在床上，靜靜的聽著聲音，直到一道光亮在黑暗的屋內亮起，她睜大的雙眼不適突然亮起來的光線，用手遮在了眼前，眨了眨眼睛，才慢慢好些，放下了手，面前卻出現了一個面貌英俊卻不失剛毅的男子面孔，正托著小油燈坐到了自己的床邊，把油燈放到邊上的柜子上，轉過頭來看向自己。

臉沒有幾年前那麼白皙了，有些麥色的皮膚讓他看起來更顯健康也更成熟，眼睛不像初見時那麼溫潤、清澈，變化最大的就是身材了，如果當年還是個帥哥正太的話，那他現在不看臉的話可以去健身房當教練了，就是不知道衣服底下包著的是肌肉還是軟肉了，不過那身勁裝勾勒出的身形，讓李若喬想腹誹他都找不出借口來。

這麼些年不見，看來他過的確實不錯，可笑的是他變化如此之大，自己竟然一眼就能看出他還是那個他，不由面上現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那剛放下油燈，看著李若喬消瘦小臉的男子見她臉上的笑容，眼神閃動。

「四月我就讓人北上去接你們，不想到時你們已經走了。」

李若喬抬眼看他，見他臉上不曾有過什麼特殊表情，垂下雙眼，深深吸了口氣，再抬頭時，已是一臉平靜了。

「我父親.....可好？」

那男子微微皺了眉，回到：「當時派去的人說還好，等人回來我再去信就不曾收到回信了，據說......」

李若喬抿緊了唇，這個消息自己早就聽說了，也只是抱著一線希望來問一下，此時再次聽到相同的消息，心底最後的一絲奢望也消散了。

「為什麼北上？要知道那個時候北面是最亂的，我以為你們會回鄉。」

李若喬抬眼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知道，家裡一直亂了有半年，大家都是人心惶惶的，一天晚上父親回了后衙就讓母親帶著我們幾個收拾東西走了，我是在路上才知道要去北面的，說起來，父親這個舉動確實不大正常。」

說到此處，李若喬也細細回想那段時間經歷的事情，不由心裡疑惑更深，當時心裡疑惑，可是一路上都不太平，又擔心母親和兩個小的，睡覺都不敢睡實，如今細想一遍，實在是不理解父親這麼做的舉動，為何要北上？

「你家，可是出了什麼事？你父親，為人向來謹慎，這次.......怎麼會做這樣的決定，自己也出了事......」

李若喬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恨不得現在那個人能在自己面前，自己定會衝上去生生咬死他！又想到，是自己當時勸得母親收留那人，就不曾想到，自己一時為了保命說出來的那番話竟然將全家都送上了絕路，如果不是小弟當時伸手為自己擋了一下，那自己也就跟著母親一起去了，想到這裡，又恨自己不爭氣，又恨那人毀了自己全家，雙眼通紅，連喘息聲都漸漸起伏而不規律起來，旁邊的男子忙輕輕碰了她一下。

「小喬，怎麼了？」

李若喬本就心裡難過，想到全家都是被自己給害死了，心裡更是堵得慌，被他喚回神來，眼眶不由一紅，險些落下淚來，又及時想到面前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可以讓自己依靠、哭泣的人，忙收住滿腹的心酸委屈，側過臉去伸手擦掉溢出雙眼的淚水，平靜了一會兒，轉過頭來，雖然眼睛還有些紅，但是臉上表情已經平靜了很多了。

「陳......恩，沈穆，我家收留了個人，據說是那位手底下的一員大將的兒子，事發前就送來了我家，已經在我家住了有一年多了，四月份，我父親就忽然說要我們北上避難，想來也是考慮那個人，應該是北方有地方能夠妥善照顧他，我們只是順便罷了，不成想大家半路上出事。」

沈穆聽得李若喬說了因由皺眉想了一會兒，問到：「那個人叫什麼名字？到你家多久了？誰送來的？」

「去那年秋天就到我家了，是我二舅和二舅媽送過去的，叫陸羽，不過我想那名字也未必是真的，可笑的是，還是我勸了母親收留他的。」說完嗤笑一聲。

沈穆聽得她最後一句，在她臉上仔細看了看，見她神色並無異樣才收回目光。

「把這些事都說說，看看能不能想出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李若喬把父親到任后，二舅母一家來做客，留下那陸羽之後的情況詳細的說了，當說到李家雙親對那陸羽並不避嫌且當其子侄一般對待時，沈穆的臉上顯出微笑的神色來，卻又讓人感覺不出他有愉悅的感覺，等李若喬說完，他坐在那裡細細的想了會兒，才抬頭看她。

「如今李家極有可能就剩下你和李天浩了，你可有什麼打算？」

李若喬牽唇而笑，卻顯出一臉苦澀、無奈。

「我能如何？現在看來，這次出事畢然是和那個陸家小子有關係了，母親和他在一起卻音信皆無，那破廟裡我已經看過了，燒死的屍體數量只多不少，不敢說母親和天宇到底能不能逃出來，父親那裡更不用指望了，現在最怕的是牽扯出我們兩個來，天浩還那麼小......」

「這到不會。」沈穆打斷了李若喬的話，出聲安撫道：「你父親處事老道，如果他沒有出事，外間有這個風聲那也是他有意放出來的，肯定不會連累到被他送走的你們，如果他出事了，那極有可能是為了保你們而把自己填進去了，那就更不可能連累到你們了。」

李若喬想了下也點頭，「現在就是如何在陳姨娘曉得消息前在李家穩住腳跟，保住天浩的小命，你可有什麼建議？」

那沈穆臉上顯出嚴肅的表情來，眼角卻劃過一抹笑痕。

「我倒是有個主意，就怕你覺得是個餿主意，又來埋怨我說我不安好心。」

李若喬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怎麼說也是相處了那麼多年的，怎麼看都覺得他神色間有點兒讓自己不舒服的感覺，像是有雙眼睛暗處盯著自己一樣，可是他明明一臉鄭重表情的看著自己，讓李若喬狐疑不已，想了想現在的境況，還是點了點頭。

「你說吧，是不是餿主意都要說出來商量一下看看。」

「那個陳姨娘想要你倆的性命，無非是看你倆沒有靠山了，父母雙亡，和叔伯關係淡漠，離得又遠，現在正亂著他們也不可能來得及趕過來，而且你母親的娘家又在北方，更是不可能來了，而她可是有人做靠山的，所以，她是拿定了主意沒人買你們的賬才會真要你們的命，不然，她也不敢貿然動手。」

李若喬聽后楞然問道：「靠山？她有什麼靠山？」

「她是你***親姐姐送來的，當年你母親的娘家出事帶累了你父親，你奶奶去求的她姐姐給個身邊的得意人兒給你父親做妾，也是攀上點兒關係借那薛家的勢力罷了，說的好聽，其實她也是那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罷了，不然她哪裡敢那麼囂張，連你母親都要一再忍讓她，要不是你父親記恨你奶奶當年逼他收那個丫頭做妾，堅持帶著你母親走，你母親就要帶著你在家守活寡了，哪裡來的兩個弟弟。」

李若喬若有所悟，想起李夫人回來抱著自己哭的那般傷心，想來也是有緣由的吧。

「那薛家可會管這事兒，或者說幫著她？」

「當然會，要知道，等這些全倒了陳姨娘手裡，那也就是有一半到了他們薛家手裡了，當然會管閑事了，何況，那老太太走的比你奶奶還早呢，還哪裡有人管李家子孫的死活，更何況你父親也不是你奶奶親生的兒子。」

李若喬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不在乎這些東西，本來也不是我的，可是天浩不行，得把這份家底給他留著。」

沈穆點頭，笑了笑說到：「可那陳姨娘還覺得這份家底得給他那個兒子留著呢，人還不都是向著自己想嗎？」

「那你的餿主意到底是什麼，說來看看？」

「既然你們沒靠山了，那就找個靠山吧，你看我家怎麼樣？」

「你的意思是......」

「成親，你和我，父母去世斷七前是可以成親的，趕在這個日子內，即使過一段時間事發了也沒人能說出來什麼，等陳姨娘知道了，也已經事成定局了。」

李若喬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是聽到他說出來，心裡還是有點兒不是滋味，說不出來因為什麼，但是心裡也清楚，這個辦法不錯，至少對天浩來說很好，自己到哪裡不是一樣活著，至少心裡還是有些不甘的，自己已經很努力的去擺脫這個既定命運了，不想最後又回到了原點。

「你家裡的人不是傻子，我們家沒落是肯定的，還肯結親嗎？」

「不肯，但是，別忘了，你家還是很有家底的，你那個奶奶可是很會攢錢的，又知道可勁兒往自己手裡划拉，不然你父親和你伯伯、姑姑他們也不至於如此了，所以，你家有錢有地，那為了這些我家人就會千肯萬肯了。」

「錢......又是錢嗎？」李若喬諷刺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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